第9章 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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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就是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看春晚。
林晓她们家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林晓劝妈妈：“妈妈，咱们家就三个人，有必要做这么多菜吗？”
妈妈翻了个白眼，捏了捏林晓的小脸：“你懂什么呀，你爸上班那么忙，平时都住单位宿舍的，大过年的好不容易能回来，当然要做多好的了！”
林晓没办法，只能给妈妈打下手。
除夕夜一般都吃饺子，林晓格外喜欢韭菜鸡蛋的，但爸爸喜欢萝卜猪肉的。
要是放在平时，妈妈要班两种馅料的饺子，早就开骂了，哪儿能像这样，笑眯眯的叫林晓过来帮忙。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包完了。
妈妈一边忙着收拾台面，一边叫林晓帮忙：“小小，把冰箱里空的抽屉拿出来，我把饺子已经分好了，你直接放进去就行。”
林晓看着妈妈弯腰收拾的身影，不禁有些苦涩。
确实，爸爸从她记事起就很忙。
她们家确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顶多勉勉强强全是小康。
爸爸在工地上班，妈妈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保洁。
爸妈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只有六千多块钱。
幸亏不用交房租，学费每年也只需要一千块钱，但隔两个月就要交水费电费，这样算下来，其实家里并没有多少存款。
爸爸为了让林晓母女两过上很好的生活，不仅白天在外面辛辛苦苦的上班，有时候晚上还会去当出租车司机，就为了多挣一点钱。
一开始，因为爸爸上班的地方远，晚上回来得晚，会影响到林晓，因此，后来就直接到单位宿舍住下了。
因为这从林晓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林晓也很少见到爸爸。
小时候，同学问林晓：“你爸爸是什么样的呀，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爸爸？”
那个时候，林晓心里就会涌出一股羞愧。
班里的同学的家长不是老板就是白领，从那时起，林晓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小时候的林晓还不像现在也这么内向。
她记得，有一次，她的一个好朋友也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呀？”
她当时居然回复：“哼，我爸爸可厉害了，我爸爸是盖世英雄，他每天都要忙着拯救世界，维护世界和平，所以你们很难见到他的。”
那时的林晓太单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当时那番幼稚的话后来也会成为是杀/人的利器。
她们逐渐长大了，可当时她说的那句话还停留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林晓爸爸是工人，妈妈是保洁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从此以后，林晓不管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议论声：
“你看你看，她爸爸是工人，她妈妈是保洁，她家不会住在垃圾堆里吧？好脏啊。”
“是啊，而且她还说他爸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傻不傻的，笑死了。”
“哪有英雄浑身脏兮兮的，真是笑掉大牙了。”
“我就说她身上怎么臭臭的，原来住的是垃圾堆啊！”
小朋友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去的话到底会有多伤人。
那些话犹如一把把的刀，伤的林晓的心千疮百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
她扑进妈妈怀里，一边哭一边把学校里的事情告诉妈妈。
妈妈叹了口气，默写女儿的后脑勺，声音轻柔：“小小，你觉得这样很丢人吗？”
林晓没有说话，但是妈妈已经知道答案了。
妈妈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低着头的女儿的手：“如果爸爸妈妈让你感到很丢脸，那真的很抱歉。”
“但是，妈妈今天是想告诉你，这其实没有什么丢人的。”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每一种职业都值得被尊重。”
“你看，无论大街上的环卫工人，工地上搬砖的工人，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喝着下午茶的白领，每天晚上熬夜到头秃的程序员，大家都是一样的。”
“每一个人都是在打工，不论是给别人还是自己。每一个人都在辛苦地付出劳动来赚钱，拿在手里的钱干干净净，不论多少。”
“每一个人都是在为社会做贡献，不论大小。科学家们为国家，为社会做出的是大贡献，环卫工，工人为国家，为社会做出的是小贡献。”
“你看，因为有了环卫工人，街道才可以这么整洁，因为有了工人，才有了我们今天走的路，住的房。”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以你现在的年龄还听不懂，但妈妈就是想告诉你。要是以后还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把妈妈说的话告诉她们，好吗？”
林晓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但反击却是一次也没有过的。
即使妈妈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同学的话却是如同一根根钢针，深深地刺进了林晓的心里。
从此，原本活泼开朗的林晓变得越来越内向，本来调皮捣蛋的她也变成了班里的透明人。
但是，这只是林晓懦弱自卑的原因之一。
“小小，小小？想什么呢。”
林晓这才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怎么了？”
“你去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的。”
电话拨通很久以后才被接通。
“爸，妈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中很嘈杂，听声音应该是在工地上。
“你们今晚别等我吃饭了，我估计回来就跟迟了哈。”
“林哥，快点！”
“哎，来啦！……我先不跟你说了，爸还得去上班挣钱呢，今天晚上尽量会早点回来的。”
林晓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听筒里只传来“嘟嘟——”的声音，电话呗挂断了。
或许是妈妈察觉到林晓不再说话了，便高声问到：“小小啊，你爸说啥？”
林晓沉默着，不肯说，但实际上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看着厨房里忙活着的妈妈的身影和脸上雀跃的表情，什么也说不出来。
妈妈看林晓不出声，便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
看着女儿站在那里不动，才发现了不对劲，小心的开口：“怎么了？”
林晓终于下定决心：“爸说今晚回来的可能会有点晚，让咱别等他了。”
“害，”妈妈笑了笑，但明显是强颜欢笑，“没事儿，咱俩吃也一样，反正只要他回来就好嘛！”
就这样，一下午过去了。
今天和往常一样，天很早就暗了，窗外飘着雪花。
林晓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但都有些心不在焉。
春晚上，林晓最喜欢看的便是赵本山，蔡明，宋小宝的小品了，但今晚却是毫无兴趣。
指针马上就要指到十二点了，终于，门从外面打开了。
爸爸进来了，身上还带着冷气。
爸爸许是知道自己身上凉，没往母女两旁边靠，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怎么样，想我没有？”
妈妈没有说话，把留的菜端饭桌上来：“先吃吧。”
爸爸看出了妈妈的不对，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间，家里除了电视上某个知名歌星唱歌的声音，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就这么沉默着。
不过爸爸吃的很快。吃完后，妈妈冷着对爸爸说：“跟我来。”
两人便就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林晓有点担心，就跟了上去。
林晓家隔音不太好，因此，就算声音比较小，但也是可以听的清楚的。
“你今天怎么回事？”是妈妈的声音。
“什么回事，就是工地上忙啊。”
“可是今天过年！好好的年夜饭，就因为你，啊，不团圆了！”
“我能怎么办？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房间里传来“咔嚓”一声，好像什么碎了。
“我告诉你，这日子我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要不是为了小小，我早都跟你离婚了！”
“你想离就离呗，别拿小小当借口！”
房间里越来越吵，但林晓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
其实林晓知道，每次爸爸回家以后，妈妈都会这么换在房间里面吵上一架。
他们总以为林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每次林晓想到这儿，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她又不是小孩儿了。
当然，这是第二个原因。
林晓感觉眼眶酸涩，房间里的吵闹还在继续。
她转过身，走到门口，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出了家门。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林晓在小区门口蹲了十几分钟，“嘭”的一声，天空中炸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手里也一响，是特别关注。
“时光发来一条语音。”
林晓点开，是陈臣含着笑的声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晓回了一句。
许是因为林晓出来时只穿了一件毛衣，所以声音有些颤抖。
陈臣回的很快：“你现在是在外面吗？”
林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嗯”。
陈臣没有再回，林晓想着可能是去睡了。
可又过了十分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找到你啦。”
是陈臣。
林晓起身，因为蹲的太久的缘故，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幸好陈臣及时扶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林晓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
陈臣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件棉衣：“我就猜到你没穿外套就出来了，你看，专门给你带了一件呢！”
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林晓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谢谢你。”
两人就这么坐在夜空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年的烟花只放十几分钟，而今年的烟花却是放了几个小时。
“真好看。”陈臣突然开口。
“是啊，真好看。”林晓看着陈臣的侧脸，突然开口问到。
“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明明到最后还是会相看两相厌，但还是会结婚，一起生儿育女，一起生活几十年，直到白头，直到死亡。
也许林晓曾经对于婚姻和爱情也是也许也是有向往的吧。
但看着父母吵多了，心里的那一点小火苗也还是灭了。
陈臣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寂寞吧。”
看着林晓不解神情，继续往外说：“人总是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害怕一个人。所以他们会结婚，他们想找一个人陪着自己，陪伴一生。但是等老了，两个人都什么也干不了了，这时，孩子便有了作用。”
“父母老了，孩子便大了，可以赡养，也可以帮忙料理后事。”
“人总是把这种关系称为一家人。但我觉得，那只不过是人类的自私。他们不想一个人，只想拉个人和自己一起。”
林晓看着陈臣，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陈臣。
陈臣转过头，笑了笑：“怎么，吓到了？”
林晓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呢。”在她的印象里，陈臣永远是阳光自信的。
陈臣没有回答：“怎么，叔叔阿姨吵架了？”
林晓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我就猜到了。”
“我给你说个秘密吧，”陈臣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些许俏皮，“你保证不和别人说哦。”
林晓作拉拉链装。
“其实……我是单亲家庭，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看到林晓惊讶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怎么，看不出来吗？”
林晓疯狂点头：“我一直以为单亲家庭的小孩儿也会像我这样。”
内向，懦弱，自卑。
陈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看到林晓疑惑的神情，解释道：“这就有点刻板印象了吧？”
“家庭不和睦，不幸福，确实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大多数人也都会以为这样的孩子会比幸福家庭的小孩儿要更沉默寡言一点。”
“我每次看到这种观点和言论都会觉得很好笑。他们凭什么站在他们的点上谈论我们的事情，把自己伪装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们并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说出来的话却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我只会觉得很好笑。我只想说，家庭不和睦的小孩儿也可以过得很好，也可以生活的很棒，也可以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我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很多人会看不起家庭不和睦，单亲家庭额孩子，但是我只想说，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不管那人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所以林晓，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也许你的家庭并不像别人一样幸福美满，但是你也不用自卑。你也会发光发热，证明，并不是单亲家庭或家庭不和睦的孩子就是不优秀的，就是性格不好的，懂吗？”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不要那么内向，你抬起头，给那些人重重的反击！”
林晓看着陈臣精致的眉眼。
又下雪了，风吹过来，雪花落在那人的睫毛上，不一会儿就化了。
林晓露出一个笑，是陈臣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的，自信的笑：
“好。”
陈臣看着林晓的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们这样子算不算一起过年了？”
林晓刚要点头，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妈妈。
陈臣示意林晓接。
接通以后，妈妈焦急的声音紧接着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小小，你跑到哪里去了呀，我和你爸爸就在房间里说了点事，你人就不见了。”
“……我没事，妈，我和我朋友在一起呢，我马上回来。”
没办法，两人只好道别。
林晓脸上带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得回家了，有时间再见。”
陈臣温柔一笑：“没事，快回去吧，再见。”
小小。
林晓回了家，听了一会儿妈妈的唠叨就去睡觉了。
她躺在床上，窗外还飘着雪——
她好像更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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