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那七孔流血形容诡异的身影只存在了一瞬, 下一秒就变成了余空游那张清俊漂亮的脸，除却肤色冷白照不见影子, 几乎看不出他跟活人有什么区别。
“你就不能换个条件好点的地方叫我吗？”余空游一张嘴就是抱怨, 飘高了几厘米不去沾满地烂泥，挑眉横了徐饮棠一眼，“找我什么事儿？”
“想让你帮忙做个翻译。”徐饮棠指了指水里的雕像, “它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黑灯瞎火突然看到这么一尊诡异的雕像的确颇具惊悚效果，余空游猝不及防也被惊了一下，不过他的关注点显然跟活人不一样, “嚯, 你这死得有点惨啊。”
“我看看，先中了毒，又被淹死, 最后尸体烂掉了还被灌进水泥里？”
他脚不沾地地飘了过去，仿佛听懂了雕像里能量激荡组成的话语，摇头叹气，“还不止你一个？难怪我觉得这地方怨气这么重, 跟我死的那破地方有得一拼了。”
“什么, 让他们别看你了？”余空游左右看了看，“这里就我们三个……”
话没说完，他先看到了徐饮棠默默对着他们的手机镜头。
徐饮棠满脸无辜, “双重保险。”
余空游立马开始回忆起自己刚才出场的造型——还好打了底披了个伪素颜妆, 素颜出镜他真的会炸。
“滚蛋吧你。”余空游飘起来挡在雕像前面, “没听过女孩子的素颜不能拍吗, 你开美颜了吗你就敢拍？！”
徐饮棠和满屏被余空游妆后效果蛊到的弹幕同时一顿, “女孩子？”
“那不然呢？”余空游手一抖变出来一件外套给雕像披上, “我跟你说, 你这种直播间搁我们那都是要被查封的。”
徐饮棠无语，只好转了下手机角度把雕像移出画面，留下余空游给粉丝们爬墙。
虽然余空游自己很嫌弃这满地烂泥乌漆嘛黑的阴间场景，但阴森森的环境的确跟鬼灵的气质更配，溪水流淌的粼粼水光照在他脸上，硬是营造出了画中人梦中影那般捉摸不透飘渺不定的美感，反倒比活美人更令人遐想万千，心驰神往。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故事喜欢写人鬼相恋呢。
余空游是做了很多年鬼的，到医院之前又是跟许仲平住在京市那种老古董遍地走的地方，自然比待在赛伦斯这种闭塞小镇的雕像懂得多，只见他绕着雕像飘了几圈，也没见如何动作，一个淡淡的半透明的身影就从雕像上浮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穿着白裙的少女，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徐饮棠，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空气里化作意味不明的呜呜鬼哭之声。
“她说她叫安娜。”余空游帮忙翻译，又笑道，“人有人言，鬼有鬼话，像我这样懂外语的鬼可是稀有人才。”
他眨了眨眼，语气里有些故意做作的俏皮，徐饮棠看多了眼神都懒得动一下，却也有不少粉丝被可爱住了。
【突、突然就觉得不恐怖了呢……】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这个小哥哥笑起来真的好甜哦】
安娜的身形透明飘忽，像个风一吹就会散的影子，她似乎也感受得到自己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太久，焦急地向余空游诉说着，整个山洞里都回荡着她幽咽凄切的声音，连绵回响都没给余空游留一点转述的空当。
余空游也一脸认真地听她叙述，嗯嗯点头时不时附和两声“这样啊”“然后呢”，一两分钟后安娜的身形越来越淡，重新变成了一座静默无声的雕像。余空游沉吟不语，徐饮棠还没着急弹幕里的粉丝们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呢所以呢？安娜到底说了什么？】
【急死我了！老公你快点说句话呀！（老婆我对你一心一意你相信我！）】
又一阵阴风吹过，余空游才终于慢吞吞开了口，“安娜希望你能把水里的这具骷髅带出镇子安葬。这个人曾经尝试救过她，是个好人，尸身一直停留在这里最终会变得像他们一样，灵魂永远都无法解脱。”
“另外，她还警告你们务必在丰收祭典之前离开镇子，她的同伴比她强大许多，不会这么容易被吓住。等到丰收祭典开始，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的复仇。”
“大概就是这些内容。”余空游耸耸肩，“我个人也不建议你阻止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复仇索命是我们这些死人给自己讨回公道的最后机会，所有试图干扰的人都会立马拉满仇恨。”
像是怕徐饮棠不信，余空游又引用了自己作为例子，“我是过来鬼，这一套我比他们熟，恩怨两清之后自然怨气消散，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上天堂的上天堂，也算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了。”
“复仇倒是没什么问题。”徐饮棠虽然不是过来鬼，但也是夺权复仇成功的过来人，他想了想问安娜的雕像，“你们是因为镇上的人‘驱除恶魔’复仇？”
安娜：“……”
余空游翻译：“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徐饮棠：“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自然也就不会对别人隐瞒。那么你们准备复仇到什么程度呢？把镇上的人都杀掉吗？这个习俗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我想你们之中大部分的仇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雕像的能量又一阵翻涌，余空游接着翻译，“只要这个镇子消失了，就不会再有人承受和他们一样的痛苦。”
“或许世界上的确有恶魔，也或许他们的确被恶魔附体，其他人信仰神明与保护镇子本没有错，但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不应当沦落到他们这般模样。”
“那仅仅是因为恐惧和私欲。”
似乎是因为有什么让余空游联想到了自己，他说话时候的语气让人很有代入感，叫一部分粉丝不自觉跟着正经起来，开始在弹幕里讨论起剧情（bu）。
就，似乎是因为徐饮棠的直播走向越来越离谱，直播之外粉丝们已经催眠自己当成直播式灵异片来看了。
只要他们坚信这是假的！鬼也没办法顺着网线证明自己是真的！
毕竟直播间里足足两百八十万人！
逐渐嚣张/jpg。
而不得不说，粉丝们集思广益，就是比徐饮棠一个人动脑子来得快，他看了眼飘过的弹幕，再结合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就是说你们的主要诉求其实是希望让这样残忍的驱魔仪式能永远消失，不再有人因为恶魔驱除变成你现在这种雕像的样子，次要诉求是希望镇上的人能得到足够的惩罚，然后你个人的诉求是希望把这具骸骨带出去安葬，让他的灵魂能够解脱。”
“只不过你们能力范围之内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把镇上的人全部杀掉，是这样吗？”
雕像的波动非常混乱地涌动了一会，余空游直接帮她给了答案，“她也不知道。估计他们也没想得这么细，死后的亡灵没法思考这么多一二三四，还能记得复仇已经算天才了。”
当然也可以叫做怨气爆表，量变导致了质变。
余空游不用徐饮棠搭话，就很懂事地自己夸自己，“放心，我这样天才中的天才还是很少的。不过他们的头领——一般死的最早或者死的最惨的那个大概能跟你交流下这方面的事情，我问问安娜能不能帮忙传达一下。”
鬼之间要传递信息可不止一个口信，余空游又露出了七孔流血狰狞诡异的死状，没有半分血色的唇轻轻吐出一口白雾般的阴气，飘进了安娜的雕像里。
“安娜说可以帮我问问。”
徐饮棠点点头，“那么如果那位头领愿意跟我谈谈，请他今晚来找我吧，我和我的同伴住在老多林家二楼的客房里，或者在它希望的任何地方见面都行。”
安娜沉默，片刻后，她的雕像消融在了水中。
余空游这才呼出一口气，“行了吧？没事赶紧让我回去，这里离我家萍萍太远，难受死了。”
他迫不及待想回去了，许仲平不在身边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能量从骨头缝里往外飘的感觉，导致他维持现在这个形态比平时吃力很多，分分钟就可能暴露自己和解不了的素颜。
而他这样停留在副本世界对徐饮棠来说也不是全无压力，这就相当于持续打开一个医院跟副本的连接通道，时间一长徐饮棠就开始感觉头疼，仿佛医院里的一切信息都在无限地涌进他的大脑。
徐饮棠快速开了个出入口把余空游送了回去，又把溪流里躺着的那具骷髅收进系统背包——失败，系统提示这是个活物，想暂存只能放进宠物空间。
虽然安娜的确说骷髅的灵魂不得解脱，可徐饮棠跟骷髅华彩闪烁的眼眶对视了好几秒，没看出这哪里是个活物。
算了，宠物空间也行吧，反正也不会跟自家三个崽住一间房。
宠物空间白茫茫一片的空白区域终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格子间，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复式公寓，面积不大但布置得整齐又温馨，骷髅一到里面就好像突然有了生命，僵硬无比地动了两下身体，身上覆盖的璀璨宝石发出卡啦卡啦摩擦碰撞的声响。
系统提示徐饮棠获得了新宠物“活骷髅”，心态良好精神稳定，身体尚在适应中。
因为是准备之后埋掉超度的临时宠物，徐饮棠也就没细看，他的当务之急是从山洞出去，然后找到回镇子的路。
幸好他有徐三花指路，速度快点回去还能赶得上吃午饭。
……
这厢徐饮棠正进行着山间漫步（bu），那厢小青和卡玛佐兹也在去往警察局的路上遭遇了雕像拦路，数十座惨白的雕像一出现就让小青难受得有些耳鸣，他拦住已经准备动手的卡玛佐兹，疼得嘶嘶倒抽冷气，断续道：“它们没有恶意。”
那些凄厉尖锐快要戳破他耳膜的惨叫，最终在他的脑海里组成了同一句话。
——离开！离开赛伦斯！
无辜的外乡人，请在丰收祭典的火焰燃起之前，在复仇的乐章无声奏响之前……
在一切都失去控制之前……
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小青似乎又同时听到了许多的其他声音，祈祷声，辩解声，哀求与惨叫，呜咽与呻/吟，流淌的水声，宝石从骨骼剥离哗啦呼啦作响，直到最后变成冰冷的僵硬的，泥土石块般的沉默。
仍有热闹喧哗的声音响着，一些人的痛苦死去，变成了另一些人的财富与谈资。
“你们被埋在下面……”小青死死盯着那面目模糊的诡异雕像，“小镇的下面……”
泥土里，石灰里，水泥里……
那些雕像没有回答。
只是在小青眨眼的瞬间，犹如幻影消失无踪。
小青下意识看向卡玛佐兹。卡玛佐兹不满地咋舌，“又是有事了才想起我……算了算了，的确是藏到地下去了，这下面——”她脚尖点了点地面，“可热闹了。”
“这样么……”小青低头看看地下，他还没完全从刚才接收到的绝望情绪里缓过来，眨了眨眼无意识地就流下来两滴眼泪。
“啧。”卡玛佐兹指尖擦过他的眼角，“好好的怎么哭了，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啊？”
小青揉了揉眼睛，“没有……跟你没关系……”
要是卡玛佐兹能停止这么明目张胆地撩拨，他会更愿意跟她在一起……
呸呸呸！
又被绕进去了！
瞬间什么痛苦绝望的情绪都全部从小青的心里消失，他只想对卡玛佐兹再翻个白眼。
所以当初他找卡玛佐兹卖情报的时候，为什么就多嘴问了那么一句——猫团向来不看攻略，副本情报也只需要最低限度的基础，但卡玛佐兹一挥手就要了个最贵的套餐，实在是让他觉得奇怪。
卡玛佐兹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小青面无表情地想。
她说，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嘴巴还这么甜，不就是花点积分让他开心开心嘛。
多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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