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徐四喜小心翼翼地滚动着自己圆鼓鼓的球身, 就跟每一个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小朋友一样，试图把自己藏进家长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
徐·犄角旮旯·小乖：……
好叭，毕竟是弟弟。
徐小乖动了动, 一多半断了半截或被啃掉了肉的触手互相变换了下位置，把弟弟往触手深处又揣了揣。
徐四喜安安静静窝在触手的安全小窝里, 一边细细捕捉着外面传来的声响, 想以此判断母亲对它的自作主张生气到何种程度，一边吭哧吭哧把鱼头怪们充分浸泡在母亲赐予的气息里, 争取养出能让母亲满意的新品种来。
要……将功补过……
有用的孩子……才不会被母亲抛弃……
细草般的触须将原本随意漂浮的尸骨组合成漂浮的“陆地”, 徐四喜配合着把身体扒拉扒拉划分出水陆空区域, 精挑细选了一批强壮的鱼头怪上岸。
大概会死掉个九成九吧。
徐四喜严谨地估算了鱼头怪们进化的死亡率，加紧督促水里的鱼头怪们多多生崽, 为增添陆上品种提供充足的后备军。
完全由蓝色转为了红色的球体里, 鱼头怪们并没有因为月光的力量变得更加暴躁凶恶, 反而平静了许多。其中混合人鱼血统更多一些的部分鱼头怪，混沌嗜血的眼睛里开始时不时闪过思考的火花，纵然短暂微小，也仿佛给死鱼眼点上了高光。
它们聚集在尸骨堆叠出的祭祀柱下，做出顶礼膜拜与祈祷的姿态，“陆地”上的触须延伸着纠缠上这些尸骨祭祀柱, 给森白添上一层血管般青红斑驳的纹路。
于是那些鱼头怪们吟唱般的祈祷经由那些触须，第一次这么清晰准确地传递进徐饮棠的意识里。
好听是好听的，就是一直一直脑内循环播放的话，真的有点吵。
徐饮棠纠结的情绪显露在触须构成的身体上, 一会缠缠绕绕成毛线球一会又散成一片晃来晃去, 每一根触须都是有自己想法的活物般扭动着, 徐饮棠稍一不留神, 便不听指挥地四处乱爬。
可乐（bu）唤回了他的理性，也让他失去了那种发自本能的对触须的掌控，就好像一下子从徐小乖变成了莫夫莫夫，困于人类自我认知的意识无法契合怪物的身躯。
【放松下来，想象自己人类的样子。】
【不要去抠细节，关注整体留下的印象。】
漂浮着的光球——徐四喜见势不对摇来的帮手“青霄”为徐饮棠提供了如何切换皮肤的场外指导，冰冷的电子音里奇异地能听出些温和亲切之意。
没有恶意。
触须捕获了一丝光团边缘的光线，那种气息没由来地让徐饮棠不自在，理性却又判断这对他有利无害。就跟生病的时候要打针吃药一样，你的本能厌恶它，但你知道这是好的。
再结合之前徐四喜对这个大光团子的描述和他们对其身份的猜测，徐饮棠姑且将这个光团放在了中立区域。
【大光团子……】大光团子对这个形象的描述无法反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可以叫我青霄。】
祂微微靠近了一些，散发出让徐饮棠觉得闷热不适又不至于灼人的暖光，徐饮棠意识里观想出的自我印象一下子明亮清楚了许多，而触须跟从着意识的指挥，编织出模拟人类的形态。
【不、不是把触须变成人类的样子。我想想……就像你们家三花的蝴蝶，其实是本体的翅膀鳞片投射出来的光，你要把意识里的形象具象成皮囊，像穿一件衣服一样，把自己穿进去。】
这个操作有点难，好在徐饮棠刚刚摸索过该怎么把血月投影出来，青霄的指导也足够详细。不多时，四处扩散的触须就被收拢进了逐渐成型的人类躯壳中，徐饮
棠睁开眼睛，仔细感知了一下身体构造，确定自己没有弄出个什么三头六臂。
身体基本是人类的样子，不小心长到右边去的心脏挪挪挪到左边差不多的位置，忽快忽慢地跳了一阵子找到了合适的频率，温暖的血色随之染上苍白的皮肤，看起来与活人无异。
感觉还是不太对……
他摸了摸空荡荡到逐渐全身发冷的下腹，将粘在徐小乖触手上的“子宫”取了过来。
拳头大小的肉块生命力十足地在他手上跳动着，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纹路吞噬着试图入侵的触须。这是戴伊斯眷顾的象征，作为眷属的徐饮棠与其依然存在着联系。
虽然那联系已经不是特别强了，但徐饮棠隐约能感知到，如果自己贸然将这联系切断，沉睡中的戴伊斯必然会有所感知。
所以现在还不行。
他抿了抿唇，把这个赖皮虫一样的肉块塞进了身体。徐饮棠塞的时候没调位置，子宫一进入母体就自动调整到了最合适的下腹部，花纹伸展勾缠上构成母体的触须，连接时带来刺刺的疼痛感。
徐饮棠又练习着给自己套上了衣服，款式挑选了他最熟悉的病号服，从小穿到大连线头细节都能模拟到位。
“谢谢。”徐饮棠颔首向青霄道谢，又伸伸手叫边上缩着的崽崽们打招呼——不论接下来是敌是友，总归得当个懂礼貌的孩子。
至于让崽崽们过来贴贴还是等青霄走了再说，最糟糕的情况下真的翻脸掀了桌子，抱成一团不利于逃跑。
正好幼崽们也不太想过去。
除了徐四喜觉得青霄身上象征理性规则的光亮又香又甜又好吃之外，其他所有的崽都只感觉到了它们形容不出来的刺激性气息，一闻到就知道眼前的存在必须得敬而远之，连舔一舔都不行。
徐二宝甚至都被这味道刺激得炸了毛，脸上咕噜噜地突兀翻出了无数个眼球。
青霄对自己不受崽崽们欢迎的遭遇早有预见，收拢起身上过于灿烂的光亮，对徐饮棠道：【我可以先把它们都送回副本里。】
换言之，祂想跟徐饮棠聊聊。
“那就是最好的了。”徐饮棠笑道，不去深究既然送幼崽们回副本里，那现在他们是在哪里。
幼崽们隐约从跟妈妈相连的意识里感知到这是崽崽们不能加入的大人的谈话，虽然对于把妈妈和陌生又危险的存在单独留在一起很有心理阴影，还是乖乖地没有反抗从青霄那里传递来的推力。
它们被柔和地推过了一层屏障般，落在了一开始的工作间里。
徐小乖下意识膨胀开身躯把弟弟们都裹进触手，核心肉块上的触须快速晃动着，收集周围的信息。
——那些黑暗的怪物已经不见踪影，工作间一片狼藉。不远处托马斯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而满脸焦急的甜甜刚刚暴力砸开工作间的门。
【小乖的感知方式，很像你。】
送走了幼崽后跟徐饮棠相对无言半晌后，青霄终于努力捡回了一点自己的社交能力。
不知道该跟孩子妈妈说什么的时候，谈谈孩子总是不出错的安全牌。
徐饮棠看了看自己的手，尝试着将一些触须从身上这件人类的“衣服”里伸出来，就看到青红色的触须快速从小臂蔓延到指尖，跟徐小乖核心肉块上的触须确实有些相似。
“我还以为这是像它爸爸呢。”
【戴伊斯来自一切月光与神秘的幻想，并不存在这样的实体。】
似乎是觉得自己光团的模样不太合适，青霄也把自己捏成了接近人形的形状，只不过依旧是一片光亮，没办法像徐饮棠这样披上人类的皮囊。
徐饮棠看着祂变化，问：“那我是什么？”
【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你就是什么。】
【即使你的根源的确来自于虚空之海，也不会影响你认为自己是人类。】
以人类的模样存在，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以人类的意识思考。
那么不是人类，又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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