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厉鬼(六)
来的人自称是赵管家,穿一件深青色直裰,头戴方巾,脸形瘦长,是个文质彬彬的模样,愁眉苦脸地恳求崔璞,说主人家出了妖怪,怪事不断,愿意出重金求崔璞消灭妖怪。
除妖本来就是术师的职责,崔璞的伤又好了不少,于是便定下下午去赵家看一看。
中午听大夫说,赵家是本地最大的富商,做的是布匹水粉生意,还开了一家客栈和一家酒店。
他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娶亲,掌管家里的产业,二儿子是个每日流连花街的浪荡子,倚红偎翠,不成大器。三儿子读书读的多,就是十七八了连个童生也没考上,成日里躲在书房里,闷头不见外人。
听到赵家有妖怪,大夫也感到奇怪,他没听说赵家最近出事了。
我们去赵家拜访,赵家三个儿子都不在家,赵家父母也不在,听说是去淮清谈一笔生意。
赵家大儿媳妇上穿一件墨绿色纱织斜襟大袖长衫,下着大红遍地金妆花裙子,抹得极白的一张脸,头发攒个简单的元宝髻,只插了几朵绢花并一支草头簪子,像个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和赵管家接待了我们,命令家仆上了茶水和糕点,赵家大儿媳徐徐讲起最近他们府里发生的怪事。
赵大郎忙于店铺里的生意,早出晚归,一般在戌时前就会回来,最近却直到将近子时方才能回到家。
赵大娘子一开始还认为是赵大郎学了赵二郎,寻花问柳,没想到据赵大郎所说,他回家的时辰和平时一样,但往往到家时,已错了时辰,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赵二郎长年流连青楼瓦舍,夜不归宿是常态,他这人能长久地待在花街柳巷,是因为对各种各样的女子有兴趣,也就是说他这个人花心滥情,从来不会对一个女子保持三个月以上的兴趣。
最近几天,赵二郎迷上了一个女子,甚至说要赎她,娶她为妻。
其实听到赵大娘子这么说的时候,我们都挺无奈的,赵二郎愿意收心,不是挺好的么,这有什么奇怪的。
至于赵三郎,赵大娘子语气轻蔑:“我们家赵三是个读书人,家里什么事也烦不到他那边,除了饭量比平时大了,一点怪的地方也没有。”
赵大郎和赵二郎的事有奇怪之处,却并不伤动筋骨,于是经过商议后,我们约定兵分两路,我和崔璞去青楼查看赵二郎的事,荣锦棠与左丘则去监督赵大郎。
本来荣锦棠是要去青楼的,左丘虽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瞧着荣锦棠。
她对上左丘的眼神,忽然笑了,转而主动提出自己想去看赵大郎的情况。
赵大娘子留了我们吃午食,炙肉烤鸭,清炒时蔬……饱餐一顿后,我们分别出发。
赵管家派了个小厮带我们青楼找赵二郎。
小厮一边走一边给我们介绍,那家青楼叫百芳苑,楼中女子皆以花为名,赵二郎想娶的姑娘唤作芍药,不久前赵二郎最爱的还是牡丹,送了不少金簪玉器。
白日的百芳苑依旧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姑娘们都守礼的很,没有一见面就扑上来的。
老鸨迎上来,打量了崔璞几眼。露出个微笑,“这位郎君,想见哪位姑娘,可有约定?”
小厮上前,主动道:“我们是来找赵二爷的。”
老鸨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笑道:“不曾想到,赵二爷还有这样的俊俏的朋友,还带着个小美人。跟我来吧,赵二爷歇在芍药房里,估计现在还没起呢。”
她说着领我们去了后院,“你们去了,切莫说是我带来的,赵二爷脾气大的很,最讨厌别人打扰他和芍药卿卿我我了。”
迎面走来一个乳白衣裳,月蓝裙子的姑娘,长相甚是雍容,气质高洁如莲,摇着纨扇八风不动地从我们旁边过去,好似个冰美人。
老鸨道:“这是我们家牡丹,爷可别怪她不招呼。她呀,就是这个闷性子,但是琴棋书画,双陆象棋,无所不通。可这男人呀,都爱新鲜,赵二爷……”
老鸨停了停,“瞧,赵二爷和芍药就在里面,你们自且进去吧。”
小厮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娇侬软语,“谁呀?”
话音甫落,门打开了,一个衣衫松垮,香肩半露的妖娆美人,脸上残妆犹带,星眸半阖,从我们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定定瞧着崔璞,笑道:“吆,这是哪家的郎君,长得如此俊俏,可我跟着赵二爷,不能伺候了。如果郎君有心——”她朝崔璞抛了个媚眼,不言而明。
我一步踏到崔璞身前,“我们是来找赵二郎的,他是不是在里面?”
芍药让开,道:“赵二爷在床上躺着呢,几位不妨等等,这没穿衣裳不好见人哪!”
“芍药,芍药——”男人一声高似一声地唤着,芍药脸上堆起个笑,“郎君莫急,奴家这就来了。”
我们在外间等了会,芍药扶着赵二郎从内间出来,两人坐下,芍药捧着茶与他喝了,赵二郎才道:“你们是大嫂找人劝我回来的,是的话就趁早离开,别打扰我和芍药恩爱。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我要娶芍药为妻,我爹娘回来,我也这么说,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
他说罢,搂着芍药当我们的面亲了个嘴。
芍药“咯咯”地直笑,“爷,还有人看着呢。”
我悄悄去看崔璞,他一脸正直,对这两人的亲热行为熟视无睹,“我们怀疑你被下了咒,所以才来找你。”
赵二郎尚未开口,芍药娥眉倒竖,“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二爷爱我自是因为尝到了我的好,下咒这种下贱法子只有那自视清高,实则骚浪的蹄子才会使!我告诉你们,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芍药一脸委屈地窝在赵二郎怀里,“爷,我知晓我身份不高,配不上你。可奴心里只有二爷一人,只盼得二爷千好万好,更不会使出什么恶毒法子来害二爷呀。”
她嘤嘤啜泣,哭的梨花带雨,慌得赵二郎立刻开始哄她,各种“心肝宝贝甜蜜饯儿”的词都出来了。
我听的忍不住想打冷战,上去一个手刀,赵二郎的头倒在了桌子上。
芍药大惊失色,小脸煞白,“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拔出短剑,狠狠地插入桌子,冷漠地威胁她,“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不然——”
芍药缩着身子,眼泪欲流将流,恐怕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可惜遇上了我,我让小厮关上门,看好芍药,问崔璞:“怎么样,你有办法查出他中的什么咒吗?”
崔璞扎破赵二郎的指尖,茶杯里接了一滴血,随后念动咒法,血中冒出一缕灰气。
“可能是情咒。”崔璞望向芍药,“他来你这儿之前,吃过什么东西?”
芍药搓揉着帕子,“奴家哪里清楚,赵二爷在这之前都爱去牡丹那里,吃了什么只有牡丹知道。”
我道:“如果是牡丹下的,那么效果作用于芍药身上,就更不对了。芍药姑娘,你们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例子吧?”
芍药不甘不愿地道:“话是此理,开门做生意,客人就是那天,我们得捧着,爱着。赵二爷虽然花心风流了些,可男人哪,不都一个样,他出手又大方,楼里哪个姑娘不爱他。也就牡丹,堂而皇之地吊了他好一阵子,最后还不是乖乖地投入了二爷的怀里。可惜这男人呀,永远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谁曾想,没多长时间,赵二爷看上了我。”
芍药羞涩地摸着自己的脸,“我也没想过,竟能让赵二爷收了心,说娶我为妻。”
我道:“既然不知道是谁下的咒,那就算了,有办法解吗?”
崔璞道:“情咒是将一人头发烧成灰,和酒混合,给另一人喝下去,配合咒法,另一人便能爱上此人。解法不难,把他自己的头发烧成灰,和酒混下去喝了,我再施用咒法,这情咒便可以解了。”
“有什么说法吗?”
崔璞淡然道:“是有个说法,此咒是一个术师爱而不得时想出来的,至于为何解法如此,是因为没有人会爱他人胜过爱自己,哪怕是爱情,也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赵二郎处于昏迷中,一切好办了许多,青楼里是最不缺酒的,也幸好赵二郎不是个秃子,不然一时之间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解咒。
醒了的赵二郎没有再说娶芍药为妻的话,当他知道自己要娶妻子的时候,表现得极为嫌弃,说永远不会娶个人来管着自己,并且热情地邀请崔璞和他一起喝花酒。
崔璞当然是坚定地拒绝了。
解决了事情,我很开心地和崔璞一起回赵家。
路上有个小郎君提着一大篮莲蓬叫卖,里面还有几支荷花。
我多瞧了几眼,那荷花红艳艳地,颜色甚是喜人。
崔璞问他,荷花卖不卖?
小郎君说卖。
崔璞挑了两支花苞,要了几个莲蓬。付钱后把花递给我,“插在水里,明天一早就开花了。”
我拿着花,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甜,“我也没说想要啊……”
崔璞笑笑,“我看到,就觉得你会喜欢。”
花苞紧紧闭合着,茎有一点刺人,我也笑了,“琢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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