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紫妍回来了

　　方紫妍到上海了。
她敲开向北家门的时候，向北正在电台的节目直播中。开门的是Safe，他从湖心公寓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想和你一起去飞》还有一些小的地方需要改动。门铃响第一声时他并没在意，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当第二声门铃响起时，他听到了，感觉有些诧异，平常这个时间门铃是不会响的，就算是向北回来也用不着门铃，向北是个很细心的人，从来不会忘记带钥匙。
Safe打开门时，方紫妍就站在门外，四目相对时，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不知为什么，见方紫妍的第一眼，Safe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潜意识告诉他眼前的这位女子应该是与向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就是他在向北Blog里见到的那个令向北日夜等候的女子。他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令向北如此静候？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她身材高挑而出众有一种纯而如烟的气质，一头小而卷的长发尽显女子的温婉；一双大而传神的眼睛其间有一种让人无法探幽的深邃；一副淡而细长的眉深锁住万千风情；唇薄而粉润如凝珠，肤白而滑如清水芙蓉……Safe很惊讶眼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美丽，美丽到让人恍若隔世。
出于女性直觉的敏感，在门被打开的第一瞬间，方紫妍就断定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就是Safe，是那个被向北无数次提及的Safe，没想到与他会是这样的相见，不由得在内心里感慨了一下——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富于戏剧性。她注意到Safe有一双谜一般的眼睛，所发出的目光让人无法揣测；他的五官很干净，秀美而且阳光，似一位邻家男孩儿。不知为什么，方紫妍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个人，只是觉得有些看不懂，她想看懂，想去进一步探究。
这样长时间的注视一名陌生女子让Safe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慌乱地收住目光，冲着方紫妍微笑着。
“您是紫妍姐姐吧？”
Safe的话让方紫妍很意外，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生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我？”
“嗯！不瞒您说，我看过哥的Blog，在那儿经常可以看到您的足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网名是叫‘恰如胭脂’吧？”
“你还知道我的网名？”
“对的！紫妍姐姐，先请进来吧！”Safe边说着话边抢过方紫妍的行李箱，把方紫妍让进了屋内。“紫妍姐姐，您要喝点儿什么吗？”
“水就可以了。”
“您刚下飞机？”Safe边说边将一杯白水递给紫妍。
“是的。怎么，你一个人在家？”
“是，哥这会儿正在直播中。”
“哦！那你是？”
“我？呵呵……我是哥收留的一流浪儿。”
“你可真会开玩笑。如果我没猜错，你是Safe？”
“紫妍姐姐，我是沙飞，怎么你和他们一样都叫我Safe呢？”
“哦！向北和我提起你的时候一直是这么称呼的，所以我只知道你叫Safe，原来你叫沙飞，实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我病了一场之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他们说我以前叫Safe，不过无所谓，名字只是个称谓而已。”
“向北和我说过这事儿。”
“看来，哥跟你讲过很多关于我的事，他还说过什么呢？”
“也没有太多，我只知道你以前在酒吧驻唱，现在是一位签约歌手，对吗？”
“姐姐知道已经挺多了。”
“我和向北无话不谈。”
“嗯！能想象到。哥是个好人，姐姐遇上他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谢谢！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
“我这哪里算是会说话，只不过是说了句心里话罢了。姐姐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
“姐姐是刚从法国回来的吗？”
“我回国有一阵子了，一直在哈尔滨家里呆着，想着离家这么久，就多陪了爸妈一段时间。”
“哦！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谢谢关心！他们很好。”
“原来姐姐是哈尔滨人。”
“是的！”
“听说松花江冬季的时候很美？”
“是的！可以在上面滑冰。听你口音，好象也是北方人吧？”
“我？出生在北京，不过中学的时候就移民到加拿大了。”
“看来，我们的经历有些相似。”
“嗯！我喜欢有雪的地方。”
“那为什么会来上海，据说上海的冬天是看不见下雪的。”
“那不好说，说不定今年就能看见了。这不，我们两个都来自下雪的地方，怎么着也能把那些雪花引过来吧。”
“你倒是挺有趣！”
“谢谢姐姐，希望没吓到你才好。”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没什么啊！就是怕自己不够讨人喜欢，吓到别人而已……对了，姐姐饿不饿？我有煮东西。”
“你煮的？”
“是！哥每天晚上直播节目，之前他都不会吃东西，我会煮好东西等他回来后吃。”
听Safe这么说，方紫妍心里没来由的酸了一下。她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由眼前的这个孩子来做，而应该由她或是别的女人来做才对。
“是吗……那……你辛苦了！”
“没有啦！只要哥喜欢就好！”
“哦！”
方紫妍不知道如何和Safe继续下去，她感觉自己有些嫉妒，同时也有些懊悔——原来一个男人的身边真的不可以缺少另一个人的照顾——也可能男人天生就是被照顾惯了的，小时候被妈妈照顾，长大了被老婆照顾，只有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例外。
Safe见紫妍不说话，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他顺手抄起吉它，顺着刚才的思路随手拨动着琴弦，随意地哼唱着那首《想要和你一起去飞》。
“很好听的歌，你写的？”
“我谱的曲，哥写的词。”
“哦！很好听！”
“我猜……哥是写给您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他的Blog里见过这首诗，而且他听这首歌的时候很出神，朗颂这首诗的时候很动情。”
“怎么，他有对你朗颂这首诗？”
“是的，这首歌会收录进他的声音，这会是整首歌的前奏。对了，您和哥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吧！”
“哦！就网恋而言，算蛮久了。看得出，哥很爱您，他一直在等您。”
“你怎么知道？”
“感觉！哥跟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不同，他洁身自好，对爱忠诚！”
“是吗？这些是他跟你说的？”
“不，我说过，是我的感觉！”
“别人都说男人的感觉一般都不准的！”
“不知道！但我是这么感觉的，我觉得准！”
“哦……你是不是要出唱片了？”
“嗯，圣诞节的时候。”
“那只有二十多天了，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是。不过，今天……有些不大舒服，所以就取消通告了。”
“哦！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大明星吧！”
“也许吧！哥说我可以的。”
Safe对向北的称谓，很自然地引发了方紫妍内心之前的疑惑，她开始凭借着女性的直觉去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于向北的取向，这让方紫妍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可怕，也许，一切并非如自己内心所想？
“能唱一首你的新歌给我听吗？”
“就这首《想要和你一起去飞》吧！”
“不，我想听你唱其它的。”方紫妍一直认为这首诗应该专属于自己或是向北，不应该加入其它人。然而向北让一切改变了，或者是那首诗，或者还会有其它。
“那……我就唱一首《再世缘》吧！”
戏评家们都说“有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话一点儿不假。方紫妍听这首歌的心境与向北全然不同。她无法进入由昆曲铺垫的意境中，只听到一个娇冶的声音，一个情感错位的声音，在这种声音里她的嫉妒心加强了，这令到她的神经开始变得脆弱起来，她承受不了这样的音乐，与其说承受不了，不如说无法面对音乐下隐藏着的那种另类情感以及内心里那团永远散不去的疑惑。终于，当Safe唱到“莫不是我们只有一世的缘”时，紫妍打断了他。
“停……”当她叫出这个字的时候，理智才恢复清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可能刚才有点儿晕机，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编这么个理由，方紫妍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紫妍姐姐，要紧吗？”Safe显然是被方紫妍刚才打断他演唱时的情绪所吓到，敏感的意识提醒他——他的音乐触碰到了一个女人的防线。
“没事儿，让我静一会儿就好了。”
“哦……”
方紫妍的话很明显，让Safe感觉有些难堪，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起身去厨房摆弄他正在煲的汤。
没有音乐的房间很快沉寂下来，整个空间里只剩下那锅汤“突突……”的响着。Safe突然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希望向北早点回家，也许，只有他的回来才能改变现在的这种窘况。他看了一下手表，十点过五分，向北的节目刚结束。他觉得有必要将方紫妍到来的消息告诉向北，于是就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向北发了一条短讯：
“哥，紫妍姐姐已到上海，在家，速回！”
向北刚启动车，手机响起了短讯提示铃音，他冲着手机示意舒佳帮忙查看。
“谁的短讯？”
“Safe，他说有个叫紫妍的在你家，要你速回。”
“紫妍……”向北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猛地将车刹住了，弄得舒佳差点磕着头。
“向哥，你这是怎么啦？”
“哦……没什么！”向北赶紧掩饰着重新启动车。
“紫妍……她是谁？”
“……”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呀……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
“怎么不说话呀？”
“别闹！正开车呢！”此时，向北的心里很乱，方紫妍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已经平复的一切，在他觉得一切都已结束的时候，她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此时出现，她要干什么？难道说法国人都喜欢像她那样，让一个人爱上她然后再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当你快要忘记她的时候，她却再次出现？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能让一个人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历着情感的起伏变化呢？他感觉一阵慌乱。他没办法向舒佳解释，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释清楚，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亲眼看一看他为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了两年多的“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舒佳很奇怪向北的表情变化，不过，凭借一个女孩子的直觉她能猜测到这个叫“紫妍”的女子应该与身边的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还无法肯定。一路上，她都在想，向北这些年一直单身是不是和这个女子有关？还有，为什么向北从来不对别人提起她？她开始对这件事产生好奇了，好奇到她想要探究——他们认识多久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目前的关系状态？她来找向北是为了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吗……如果他们会在一起，她的Safe该怎么办？他会绝望、会伤心吗？
和向北一样，舒佳期待所有的疑问在见到这位“紫妍姐姐”之后，一切都可以有个答案。
向北站在方紫妍对面的时候，他呆住了。眼前的这位女子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样貌却如此熟悉，正如自己所思所想一般，世上的事何以如此之巧，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原本，一路上他已经整理了一大堆的问题准备见面后一一抖出，他想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阵仗，但是，一见到方紫妍，所有的结果都变了。他庆幸自己的坚持，庆幸上天的公平。他的心开始由慌乱变得窃喜，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种孩子般、傻傻地微笑。
向北的微笑彻底颠覆了方紫妍之前对他的想象。她一直以为向北会是一位老成、略带伤感气质的中年男子，此时的向北却让她感觉到眼前一亮。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老，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是他却拥有孩子般灿烂的微笑，那感觉更像一位大男孩。他的皮肤保养的很好，面部十分干净，让人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他看上去很骄傲，但是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诗人气质，会吸引着人。
“为什么笑？”方紫妍从未想到初次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是由自己发出的。
“没什么！只是看见你，所以笑。”
“我好笑？”
“不……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你，可我却像看到一位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所以开心，所以笑！”
“是吗？老朋友？这么说，我的样子跟你所想的一样？”
“是的！完全一样。”
“哦……不过，你与我想象中的可大不一样。”
“哦？那你说说，哪儿不一样？”
“这个么……秘密！”
当着Safe和舒佳的面儿，他们似乎有些放不开，向北见方紫妍卖起了关子，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但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尽管在他的内心中有着太多的话要跟方紫妍讲，这其中就包括那些积压在心里很久的埋怨。
在向北和方紫妍对话的时候，舒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Safe，Safe的沉默让她感觉到他的不开心，她相信这种不开心是由眼前的这位神秘女子而引起的，她的出现的确打破了许多东西。说实话，如果没有Safe，她可能不会排斥方紫妍，还可能会和她成为朋友，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由不得她不排斥。
“向哥，她是谁呀？”
舒佳知道自己这样发问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她由不得自己不这么做。
“哦，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刚从法国回来的方紫妍小姐……这位是我的搭档舒佳小姐……而这位……是我的室友沙飞。”向北冲着三个人来回的转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将三个人相互介绍完毕。
“你好，舒佳！”方紫妍笑着招呼着，其实她很愿意对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行一个法式的见面礼，但是当她看到舒佳那并不友好的表情时就自行的打消了那个念头，改行中国的握手礼，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得到舒佳嘟囔的一声极冷的回应。
“沙飞……我们已经认识了。”
“哦！是吗？认识了就好。”
相互认识之后，大家反而变得陌生起来，都不再主动说话，一时间，房间变得静默了。
对于方紫妍，舒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很欣赏眼前这位女子独有的气质，在那种气质里不仅有中国式的含蓄还有法国式的浪漫。她很庆幸眼前这位女子不是自己的“情敌”，也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再看看向北的眼神，有一种要被燃烧抑或是融化的感觉，她有些替Safe担心了。在这场竞赛里，Safe注定会是一位败者，可她舒佳呢——未必就不是败者。
“好奇姐姐，你不是说今天要陪我去看电影吗？”
“看什么电影？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舒佳知道这是Safe故意耍的小伎俩，他是想腾出地方来好让眼前的这两个人安静地呆会儿，她也很想跟Safe单独呆会儿，可理性提醒她，不能太简单地答应。
“瞧瞧你……年龄不大，记性还差起来了。不就昨晚吗？你还说今天这电影你想看很久了。”
最近的电影的确是舒佳想看的，不过，她是想和Safe一起去看。她很怀念之前和Safe在一起的日子，特别是看电影的日子，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总能不约而同的挑选到同一部片子。现在，既然Safe首先提出来，才不管他的目的是为谁，看了再说。想到这儿，她装出一副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说：“哦！想起来了，我是说过，不过，我昨晚说的可是咱们三个人一起去看哟！”临了，她还是没有忘记顺带搅和一下。
“好奇姐姐，瞧你这眼力架儿，没看见哥有客人吗？人家许久不见，咱们就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舒佳假装考虑一下，笑着说：“好吧！”
房间里少了两个人，一下子显得清静许多，这种清静不仅仅是指因为人少所带来环境上的安静，更多的是指向北和方紫妍的拘谨，而造成这种拘谨的原因是他们彼此有着太多的话想说，但一时间却找不到突破口。
好在房间里还有音乐，是Safe原本播放的CD——林海的《爱情风华》，这也是向北的最爱。虽然音乐声很小，但是在此刻却显得很合时宜。音乐的调子有些昏黄，像极了一个暮秋的日子，很容易把人带到一种时空轮回的意境中。在这样的音乐里，向北和紫妍都不由自主地梳理着过去，从两年多前于网络的初“相见”，到后来的“一网情深”。他们感叹网络的奇妙，感叹缘分的力量。此时，在他们的心中都涌动着思念和疑惑，但是谁也不愿讲出来，直到那些疑惑不断撞击着向北令他无法忍受，窘境才被打破。
“你……什么时间回国的？”
“就上个月。”
“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
“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留言？”
“不！所有的留言我都看到了……”
“那……为什么没有给我你半丁点儿的信息呢？”
“我……”
面对向北的这些问题方紫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向北。如果说在此之前只有Safe令她困惑，那么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舒佳，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但是舒佳所表现出来的不友好令她不得不在内心里划上另一个问号——向北倒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觉得自己的自信开始动摇了，当初的决定也许是一个错误——无法确定向北是否真的可以抵抗一切来自情感的诱惑，如果不能，一切都将以悲剧收场，“网络情缘”将会成为一段历史被自己永久埋藏。
“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就像这首音乐，带有回忆，带有自我的安慰，带有一丁点儿自我的欺骗——我不断告诫自己，要相信、要坚持，事情没有结果就不要轻言放弃。可是，时间很无情。在第一个月的等待里，我的思维全乱了，满脑子都是对你的担心以及对我的自责——我会想：是我哪里做错了？是我做的不够好？是你出事了？或者是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在第二个月的等待里，我的脑子里还是对你的担心——我翻看了我们之前所有的留言，想从中找出你不理我的原因，可结果一无所获，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等待。你知道吗？等待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特别是那种看似没有结果的等待。在这种痛苦里，我不断用其它方式告慰自己，不断用工作去麻痹自己，但是，我依旧无法驱赶掉疯狂的思念。于是，我继续等。第三个月过去了，第四个月过去了，第五个月也过去了……当这种等待逐渐变成习惯、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时，我感觉自己麻木了，突然有了一种想逃出去的冲动，孤独和思念吞噬着我，使我与这座鲜活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正当我想逃的时候，你……却出现了。知道吗？紫妍，这样的等待我感觉很累，我很想停下来，可是，我又无法舍弃！”
显然，向北的话打动了方紫妍，她开始检讨自己的敏感，开始检讨自己对向北的不信任，她问自己“方紫妍，你千里迢迢从法国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解开心里那个因为自己的敏感而郁结起来的疑惑？你不是要幸福吗？你不是时常跟别人说，只要拥有爱情，其它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幸福来了，你再等什么？还在等着解开那些该死的、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疑惑吗？”
“对不起！”方紫妍很真诚的说出这句话，她希望向北能够感受到，希望此刻就能拥抱幸福，至于那些疑惑，她相信时间——时间会帮她解开，也或者——向北会帮她解开——只是时间的问题。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这三个字可以补偿你这半年多的痛苦等待。”
“其实，你不用说对不起。等待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跟自己说，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继续着孤独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并不陌生。”
“谢谢！”方紫妍能读懂向北的话，她很庆幸自己适才所做出的正确决定，这让她感觉到幸福正悄悄将自己包围起来，她快速对自己说——方紫妍，以后一定要对这个男人好，一定要用一生……不，还有来生甚至若干个来生爱这个男人。
“为什么又要说谢谢？”
“没有原因，就是想说谢谢。谢谢你也谢谢生活。”
“谢谢生活？”
“是，因为生活中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们去坚持，在坚持的过程中又要接受生活的历炼，而只有经历过这种历炼的人才会得到成长。所以，我要说谢谢。”
“坚持！历练！成长！是呀，我也要说声谢谢，也要谢谢生活，它让我明白等待是会有结果的，幸福是通过坚持才能获取到的！”
“谢谢”两个字使两颗原本相互倾慕的心更加贴近。四目相对，透过眼神，他们阅读对方，直达心灵，在那里同时找到了自己一直寻求的思念、爱慕。他们不再拘谨，变得像一对真正的恋人，情感的闸门打开了，对话也变得丰富起来。方紫妍讲述了这半年多的情形，算是对向北的一种弥补。向北听得十分仔细，近乎于贪婪。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自己想知道的细节，不断让方紫妍重复着，方紫妍也不厌其烦地重复。说完这半年的事，向北又央求方紫妍讲述整个在法国生活的经过，当然他没有去追问方紫妍之前的爱情。这么和向北说着话，方紫妍很开心，她忘了自己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忘了空中飞行带给自己的不适和疲劳，眼前只有开心和那蔓延在心底的小幸福。
关于舒佳的问题方紫妍还是想先弄清楚，这不同于Safe的问题。方紫妍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含糊不清，那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的幸福。在方紫妍看来，和一个男人争夺一个男人，取决于那个男人的心理取向；但是和一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则取决于这个男人的品性。所以，她必须对向北做最后一次发问。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当然！”面对一个结果明显的问题，向北有些摸不透方紫妍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很自然地做出了回应。
“舒佳小姐……年轻、漂亮，还很活泼吧！”显然，向北的回应未能让方紫妍满意，她步步逼近，虽然表达含蓄，但是直指重心。
“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
“没关系，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尽管直接开口好了。”向北已经意识到方紫妍的问题所指，他不想破坏掉之前大家所做出的努力。再者，和舒佳的关系本来就很单纯，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你是不是想问——舒佳是不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到此结束？”
向北的直接反而让方紫妍觉得有些难堪，她躲开了向北的目光，开始沉默。
“这么跟你说吧。舒佳是我工作上的搭档，生活上的朋友，我们之前也共同经历过很多事情，我当她妺妺。这下，你明白了？”
“嗯！只是之前的感觉好似……”
“好似一对恋人，对吗？”
“是！”
向北知道方紫妍之所以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舒佳今晚的异常表现，他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舒佳在面对方紫妍时会做出这种表现。
“她这人就这样，看上去像个大小姐，表面高冷，攻击性很强，其实她人很好，只是有时候不太懂得如何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喜好之情，所以经常会引起一些小的误会。其实相处时间久了，你会发现她就是个小妹妹。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朋友的，而你也会喜欢上这个妹妹的。”
“这样看来，这个人倒也是有趣。”
“嗯！跟她在一起时，不太会有烦恼。”
“但也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知道界限在哪儿，所以，这一点，请你放心，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
“嗯！”
对于向北这个说法，方紫妍表面上点头做出回应，但在内心里还有一层疑虑，那是关于Safe的  ,她想就此提出，但又怕会让向北生烦，想想还是把这个疑虑压了下去。
“另外，还有Safe，或者叫他沙飞……”
方紫妍没想到向北会主动触及自己的疑虑，内心不由得一阵慌乱，情急之下，打断了向北的话。
“我知道，你在留言里提起过，你回来之前我们也聊了一会儿，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说了一半的话被方紫妍这样突然打断，向北能感觉到Safe才是方紫妍关心的问题，可是对于这个问题，向北也无法讲明白，自己内心里原本就存有很多的疑虑还没被解开，又如何能向方紫妍道个明白？
“那就好！之前他不住在这儿，只是生病后才搬过来的。也是因为舒佳紧张他，怕他一个人住着不方便。”
“他和舒佳在谈恋爱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沙飞原本没失忆前，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可失忆之后，对舒佳却没有了记忆，也就是搬到这里之后，平时舒佳过来陪伴的多，两人这才又渐渐好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做饭，还以为……”
“说来惭愧，原本让他搬过来是想照顾他来着，结果这孩子很懂事，不仅不需要我来照顾，反而在生活上帮了我许多，我是真心拿他当亲弟弟待了。”
“这样说来这个弟弟的确是不错的！”
“嗯！相信相处时间久了，你也会喜欢这个弟弟的。”
“应该会吧！”
对于这个结果，虽然不是方紫妍最满意的，但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当她再次直视向北的双眼时，看到了满眼的期待和坚定，似乎有人在耳边和她说，“方紫妍，幸福来了，快去拥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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