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问讯

黛玉虽早猜到绿萼所在之世以武为尊，百姓多半不遵王法，但听她一个温柔女孩子，口中说出“复仇”二字轻描淡写，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里也晓得她们这一世规矩就是如此，自己不能左右，也无法苛责于她。

        绿萼倒是兴头得紧，前后两世，这还是第一次出谷游玩，又是和母亲一起，不免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口中絮絮叨叨，有裘千尺在就和裘千尺说话，没有裘千尺在时，旁人偶然听见，都以为她自言自语，谁知道竟是和黛玉闲聊呢。

        黛玉觉得好笑，也就一一应着，顺便将她所知的母舅家事打听了一遍。

        不过几日，裘千尺安排好谷中之事，带着绿萼和随从数人，启程前往湖南泸溪铁掌峰。

        其实不止绿萼，就连裘千尺自己，也是成婚之后绝少出谷，对江湖之事更是一无所知。这次出来，一是甫脱大难，心里觉得必有后福，一是身边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儿陪伴，叽叽喳喳不住问这问那，裘千尺登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许多事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

        当下暗暗立誓，只道此生再不另嫁，只一个人带着女儿，也好多多照顾于她。又想自己避世而居，虽然清静，却不免害了女儿，往后总要常带她出来才好。

        她这边暗下决心，哪知绿萼在心里和黛玉两人嘀咕得正欢。黛玉因笑道：“你看你母亲神色，只怕是被你问住了，脸上下不来，索性不睬你了。”

        绿萼气得道：“哪是我问，不是你撺掇的么？你原说我多跟母亲说说话，免得她胡思乱想，这时候又成我的不是了？”

        黛玉见她有了几分小性儿，不复是当初在九重天上见到的怯懦模样，倒觉得欣慰，微笑道：“好吧，算是我的不是。”

        绿萼忙道：“仙子，那个……姐姐，我不是说你……我晓得你为我好，只不知娘在想些什么？”

        黛玉道：“被自己女儿问住，还能想什么？想自己见识不够，往后得多带你出来，免得母女一对儿，憨头憨脑的，被人再骗了去呗！”

        “好呀，你又绕着弯儿骂我憨头憨脑！”绿萼失笑道，心里却也明白黛玉用心，两人说笑不提。

        一行人走水路顺江而下，不止一日，到了湖南境内。按裘千尺的说法，一进湖南，便是铁掌帮的地盘了，谁知她们找了好几天，也找不到帮会堂口。找人打听时，都说不知道有“铁掌帮”这东西。

        这一下不但裘千尺和绿萼，连黛玉都跟着纳闷，暗中对绿萼道：“你娘不是放大话么？还说什么铁掌帮，江湖上大大有名？”

        绿萼摇头道：“我也不晓得，我二舅舅出家后，铁掌帮是个什么情形。看这样子，倒像是家业都不在了，也不免可叹。我娘要是知道内情，不定怎么伤心呢！”

        然而这事是瞒不住的。她们一路打听，倒是有人提起片言只字，都说铁掌帮原先也有名，多年前帮主忽然不知所之，因此帮众群龙无首，也就星散了。

        裘千尺听了，心急如焚，哪还顾得和女儿吹牛，只想知道两位兄长下落，吩咐加急赶路。又过了几天，便到了铁掌峰下。

        那铁掌峰山如其名，五座细长的山峰并立，形似手指，仰头望时十分陡峭，是当地出名的一景。绿萼到了山下，不由赞叹道：“要不是这次出谷，我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的山水！”

        黛玉见她自悟，也不说教，只是一笑。

        裘千尺以前听兄长说过铁掌峰的规矩，当下站在山脚，向山上喊话，却半天不见回音。

        过了一阵，有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山道下来，一身褐衣短打，肩挑柴担，看来是个砍柴的樵夫。那人见了裘千尺一行便笑道：“这位大娘，你是要找人么？”

        裘千尺却吃了一惊，喝道：“你是何人？怎么敢擅入铁掌帮禁地？”

        樵夫愣了一下，回头望望，道：“什么禁地？我一向在这里打柴。”

        裘千尺冷笑道：“这峰上是铁掌帮历代帮主埋骨之地，有外人擅入者格杀勿论！你难道不知？”

        樵夫听她说得凶巴巴的，上下打量一番，吐着舌头道：“你这大娘好凶！什么铁掌帮啊，如今哪还有铁掌帮？你喊打喊杀的，莫非你是铁掌帮的人？你们帮主都去当和尚了，你还在这里做甚！”

        “你说什么！”裘千尺听了，更是心惊，上前一伸手就抓住了那樵夫衣衫，任凭他怎么挣扎，竟是甩不脱。

        樵夫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告饶道：“大娘……不，女侠，手下留情，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老娘……”

        一句话未完，绿萼在旁边已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裘千尺的气就消了大半，松了手道：“你别想跑，跑了我也能抓你回来。”跟着转头看着绿萼道，“萼儿，你笑什么？”

        绿萼原是被黛玉偷偷说了一句话逗笑的，此时便转述道：“我笑这位大叔，自己才不过三十多岁，竟说家中有八十老母，那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道五十岁了吗？”

        她原就是要逗裘千尺发笑，见母亲神色稍霁，忙上前道：“娘，我想这位大叔，也不晓得咱们铁掌帮的事。娘不如直接上山去，找人问问？”

        裘千尺听她说“咱们铁掌帮”，心里登时缓和不少，横了一眼那樵夫，便道：“快滚快滚！懒得理你！”跟着便牵了女儿要上峰。

        那樵夫走了几步，却又转回道：“女侠，你要打听铁掌帮的事，上去到你说的那什么‘禁地’，不是有个山洞么，那里面有人守着，想必是帮中老人。”

        裘千尺昔年曾听大哥裘千丈提过，铁掌峰上有个山洞，供奉着帮中历代帮主的骨灰，听樵夫说的正是那里，心里倒有几分感激，当下略拱了拱手，道：“多谢。”一手抱起绿萼，踏上山道，把从人都留在了山下。

        那樵夫看得新奇，不禁在她身后摇头道：“好家伙，这还是个娘们？还跟我拱手，跟个汉子没两样！难为她生个孩子倒标致，长大可不要随了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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