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游湖

绿萼见母亲寻到了舅舅，这位舅舅又如此疼爱自己，只觉与上一世不啻天地之别，心中满足，恨不得永远不长大才好。

        一行人要回返襄阳，见天色渐晚，找了客栈投宿。绿萼心中高兴，到了夜里仍睡不着，忽觉得心中一动，尚不明白所以，却见床头月光下站着个人影，可不就是那离恨天太虚幻境的绛珠仙子么！

        她吃了一惊，忙坐起身，压低了声音道：“你……绛珠姐姐？”

        黛玉笑道：“你不用怕，我略施小术，你母亲听不到咱们说话。”

        绿萼登时舒了一口气，又疑惑道：“你原说和我困在一处走不了，如今可是找到了脱身的法术么？”

        黛玉沉吟道：“我也正在想这事。大约是你此生过得与前世不同，心愿已足，便用不到我了。”

        绿萼也觉得这正是自己所想，不由也欣然道：“那太好了！我还愁叨扰仙子姐姐太久，如今我也没别的事了，你快回天庭去，不必为这些人间琐事操劳了。”

        黛玉明知她是真心实意高兴，但一来相处得久了，二来也觉得她仍是太过单纯，要提点几句，于是故意哂道：“哦，用得着我时千求万求，这时用不着我了，就打发我回去？”

        绿萼脸一红，忙拉了黛玉的手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见她窘迫，忍不住便笑了，伸手点着她额头道：“你看，我说一句玩话，你就当真，这叫我如何走得放心？”

        她两个其实都知道黛玉是必定要走的，因之前一同经历了许多事，不免心中不舍。绿萼想了想，下定决心道：“你为我做的已够多了。我既然重活一世，总不能还和那时一般，况现在又有母亲舅舅在身边，是没什么可遗憾了。”

        黛玉笑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你那杨大哥了？”

        绿萼顿了顿，才红着脸道：“我本来也与他无缘，我家跟他伯父又有仇，必定是不成的。我再想着那些，又有什么用处？”

        黛玉点了点头，虽晓得她心里未曾全然放下，但情之一事，除非当事之人能大彻大悟，否则旁人再劝也是无用。当下微微一笑，顺手在绿萼脸上一掐，道：“那你好生珍重，我去了。”

        “喂，你……”绿萼冷不防竟被这仙子调戏了一回，正要不依，却见眼前空空荡荡，只有月色如水。回手摸自己脸庞时，才想起自己如今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脸颊粉嘟嘟的，仙子才忍不住伸手逗弄，心里不禁好笑。

        她这边刚要重新躺下，又听床里母亲迷迷糊糊的声音道：“萼儿，怎么了？”

        绿萼忙躺回去靠着母亲，故意撒娇道：“娘，我看见神仙了！”

        裘千尺只当女儿做梦，探过手臂揽着她，轻声笑道：“好好，我萼儿是个有福的，能遇仙人托梦，往后必定有出息……”

        一言未毕，母女两个都沉沉睡去。

        ※

        次日绿萼尚未起来，转头一看床上已没了人，也不知母亲去了哪里。过了片刻，只见裘千尺阴沉着脸走进房，一言不发，只是帮绿萼起床穿衣收拾。

        绿萼心里一沉，暗道：“仙子姐姐刚走，这边可不要生了事端才好。”表面上只当什么也不知，拉着裘千尺道：“娘，你怎么啦？”

        她记得绛珠仙子曾说，她如今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正讨人喜欢的时候，不免也故意装起幼龄来。果然裘千尺登时就笑了，一边帮她梳着两条小辫子，一边温声道：“没事。萼儿，娘和舅舅商量，既然出来了，带你在外面玩玩，先不忙着回家可好？”

        绿萼只觉得心中一跳，想莫不是母亲和舅舅说起大舅舅故世之事，要去找那郭靖夫妇报仇？但说是寻仇，也没有带着自己前往的道理。犹犹豫豫地问道：“娘，咱们去哪儿玩呀？”

        裘千尺给她梳好了头，左看右看，只是看不够，过了一阵才道：“我萼儿这么大了，也没出过门，难怪有些害怕。现下天气暖和，江南风光正好，咱们和你舅舅一同去江南好不好？”

        绿萼只得哦了一声，自己想了半天，却想不起郭靖夫妇住在何处，也不知这一行去江南，是不是就为了寻仇之事。她晓得自己没甚决断，又不像绛珠仙子那般智计百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裘千尺带绿萼出谷之时，便已是仲春时节，在路上将近一个月，这时又从湖南顺江而下，也不赶路，只是带着绿萼游山玩水，等到了江南境内，已是五月夏中。

        绿萼本来还担心母亲和舅舅是要报仇，见他们一点不急，反倒由着自己的性子游玩。每到一处，见了生活贫苦些的百姓，裘氏兄妹还施舍些银两，或是见欺压良善之事，出手管一管。

        她想当初绛珠仙子与那一灯和尚舌辩之时，曾说舅舅就算有错，也该多行善事以补过，胜过一味隐居念佛。当时一灯也无言以对，又爽快放舅舅下山，想必是觉得仙子所说才是正道。如今看舅舅言行，果然也听了进去，从此改恶向善，心里更是高兴。这段日子，也不知暗中祝祷了绛珠仙子多少回。

        这日到了嘉兴，裘千仇便道：“此地南湖风景甚好，咱们带萼儿划船去！”

        绿萼拍手叫好，一行三人在城中找了客栈落脚，转头就奔南湖。

        一到湖畔，见湖中一片碧叶，其中点缀着朵朵粉白莲花，映着丽日，正是一副鲜艳景色。

        绿萼前世活了十八岁，从未踏出绝情谷一步，这时不禁兴奋，抓着裘千仞的袖子叫道：“舅舅，快找船，咱们采莲花去！”

        裘千仞哈哈大笑，裘千尺在旁嗔道：“小丫头，越来越会支使你舅舅了！”三人又说又笑，打趣个不住。

        谁知笑声未停，旁边有人大叫道：“阿沅！我的阿沅！你们把阿沅还给我！”跟着人影冲出，直直地向绿萼扑过来。

        绿萼虽只是七岁的身体，心里早是刚成年的女子了，虽和母亲舅舅亲热，但总被抱着还是觉得别扭，这些日子已再三要自己走。裘氏兄妹只当小女孩逞能，便由着她，此时只牵着她手一同站着。

        绿萼一转眼，见来人一张大脸正撞到自己眼前，吓得惊叫一声，向后便躲，一下子坐倒在地。

        眼看着那人双手几乎抓到自己，忽然一阵风掠过，跟着有噼啪击掌、吐气呼喝之声，仔细看时，母亲和舅舅都挡在自己身前，那扑上来的人影则已倒退出两三丈外。

        只听裘千仞沉声道：“武师兄，你怎么三番两次的，偏要找我外甥女儿的麻烦？”

        裘千尺也骂道：“呸，你还叫他武师兄？这就是个疯子！要吓坏了我萼儿，看我回头把一灯老和尚的庙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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