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过期的爱

林小仙悠悠荡荡的走在马路边，周边的街景对她毫无吸引力，两个小时前，那个陌生的电话又打来了，短暂犹豫后她也接了，现在，快要真正见面了，她以什么形象出现在十二年没见过的父亲面前呢？委屈，她只委屈了一阵，现在没有委屈的感觉；怨恨？凭心而论，她不是特别孝顺的女儿，心中的爱已经被时间磨得所剩无几，没有太多的爱，哪里会有太多的恨；想念？那个家对她只有伤害的回忆，她不怎么想念那个家，唉，所以说，父母的放弃和补偿对儿女都是不能承受的负担。

        “林小仙！”耳边娇脆的声音几乎震裂了林小仙的耳膜，她抬头一看，是周韵盈一家子，“周韵盈，你干吗那么大声，震死我了。”

        “我轻声叫你几遍你也没有反应啊，你干吗去？”周韵盈挎着黄惜文的胳膊，两人看起来像姐妹一样。

        “去，不想理你，”林小仙没有答茬周韵盈，转身向黄惜文问好，“阿姨好，您的肚子看起来还真是……壮观。”她左右看看，发现他们站的离十字路口太近了，把他们都拽进人行道旁的草坪里。

        “可不是，没想到这么显怀，”黄惜文摸摸肚子，六个多月的身孕让她看起来有些臃肿。

        “我开始还以为是双胞胎呢，可检查发现居然就一个，真有点失望。”周韵盈一直好奇双胞胎怎么能长得那么相似。

        “周叔叔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今天又不是周末，周贺阳居然也在陪着遛弯，还真稀奇。

        “我刚次陪你阿姨去检查，一会儿就上班去。”周贺阳一脸微笑，他不求别的，只要一切平安就好。

        周韵盈拉过林小仙，“还没说你去干什么，看你心事重重的。”

        “我……”林小仙叹了一口气，“我的那个亲爸，想见见我。”

        “啊？”周韵盈拍了拍她的头，表示同情，“那种感觉我知道，就好像嚼蜡一样，没滋没味，难以下咽。”经过几次和邱美珍失败的沟通，现在，她放弃了。

        “咽不下去也得咽啊，我走了，你们溜达吧。”林小仙和大家挥挥手，先走了。

        “她怎么了？”看着林小仙有些落寞的背影，黄惜文有些担心。

        周韵盈撇撇嘴，“有些东西该给的时候不给，不想要的时候偏往手里塞，她去领取过期的父爱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现在这些孩子脑袋里怎么装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周贺阳宠溺的揉揉周韵盈的大卷发，“我们那时候就很单纯，即使被伤害，也不会过多地和父母计较。”

        “那是因为你们的父母也没有现在的父母那么贪心，他们可能对孩子关爱少一些，但也不会想要那么多回报，你看现在的父母，孩子学习好、对象好、工作好等等等，什么都好，这样他们才会有面子，我还好点，你们不知道，有些人被爸妈的期望都快逼疯了，”周韵盈转过头对黄惜文说，“所以，黄老师，不要对我的弟或者妹要求那么高，我毕业前被你折磨得都不想活了。”

        “你有没有良心？”怀了孕，黄惜文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要不是我逼你，你现在就是个卖花的，能有这样的思想境界吗？”

        这两个既是母女又是姐妹的两人拉着手争论起来，周贺阳在一旁看着，一个男人，能有爱人和孩子在耳边喋喋不休也是一种幸福。突然，一直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跑车启动了，多年做刑警养成的直觉让周贺阳感到很不安，还没等到他确定这种不安感，车子伴随着发动机的咆哮声向他们直冲过来……

        他们一家子都要感谢林小仙把他们带到比较安全的地带，他们也要感谢眼前这辆闯红灯的货车。

        “怎么回事？”车辆碰撞声湮没了马路的喧嚣，周韵盈和黄惜文吓了一跳，推开突然挡在她们身前的周贺阳，而那辆红色的跑车，顶着破碎的前车灯，一个急转弯，消失在街角。

        就在一瞬间，周贺阳凭着多年的警觉性，记下了车牌号，他可以确定，这辆车是冲着他们一家来的，而且目标是身边的黄惜文，是谁呢？是以前办案时得罪的宿敌，还是和黄惜文有过节的人？

        林小仙坐在看似十分上档次的雅间，鼻尖飘荡着她也闻不出门道的茶香，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问候，这种环境，这种氛围，让她真可谓如坐针毡。

        “你……不喜欢这里？”苏安志小心翼翼的问，他很担心阔别多年的女儿会怨恨他，可是等见了面，发现她的反应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只有……陌生。

        这种陌生感让林小仙同样不自在，她已经错过了依赖和渴望父爱的年纪，而且最主要的是，林飞扬已经给予了她所有向往的父爱，“还行，就是，和我不太搭。”

        “你妈妈喜欢雅致的环境，年轻时她特别喜欢茶香，我们……”苏安志的眼神有些飘远，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所有的书中，林小仙最不喜欢看回忆录，因为作者大多只回忆了一些唯美的伤感和犯错的理由，忘记了自己的无情和冷漠，“怪不得我妈说，不要有小女人的情怀，容易被刻意的迎合所迷惑，而丧失了理智。”

        苏安志愣了一会儿，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那个七八岁好哄的女孩，一时间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和她交流，“那你喜欢什么？告诉我，爸爸会满足你。”

        “这个……”林小仙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么热情的爸爸有点不适应，她一直觉得她是个烈士的女儿，“你找我想聊什么？我想早点回家带孩子。”

        一听到她们已经有了新家庭，苏安志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只是个外人，也是，我也没有权力来要求任何人和事。”

        既然都知道，还多此一举做什么，“其实，我两年前见过你，在静雨庵。”该说的总要说，林小仙主动进入正题。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认我？”苏安志吃惊的问，她见过他，可是如果不是事先联系，他是根本认不出这个女儿的。

        “为什么要相认呢？当时你让我们母女走的时候说过，从此以后，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我虽然小，但是记住了。”

        “你恨我？”林小仙突然严肃的语气让苏安志心中一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不恨你。”林小仙平静的说，“因为，不再渴望你的父爱。”

        茶已经凉透了，苏安志一个人坐在精心挑选的包间里，耳边悠扬的古筝声似乎探寻到他的哀伤，当年一时的放纵和狠决换来的是一生难以下咽的苦果，可这又怨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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