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雄霸
天雄会驻地。
房摧屋倒，火光冲天。
厮杀惨嚎此起彼伏，残肢断臂胡乱抛飞。
那些黑衣刀客疾如风，徐如林，动若雷霆，好似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森寒刀光亮起又落下，带走一条条性命。
众多天雄会喽啰哭爹喊娘，恨不得生出三条腿，向着四面八方溃逃，全然丧失了抵御的勇气。
裴远无声无息融入阴影之中，在一座座房屋顶上漫步而过，悠然从容得好似闲庭散步。
一面操控着熊七，神意自然而然弥散出去，立时察觉到了两条街外的黑袍男子以及孤月道人，同时将二人交谈听入耳中。
“铁翼卫？七侠社莫非是背靠官府？”
裴远轻声自语，目光依旧盯着熊七，随着他眸光流转，熊七速度骤然加快，带着一股恶风扑向了前方战场。
铁翼卫乃是文丘国主一手促成的秘密机构，专门用来监控朝野，震慑不臣，威吓武林。
但文丘国占据的三州地盘，永通州，崇明州以及广宁所在元平州，铁翼卫主要是在崇明州活动，很少向其它两州投射力量。
原因倒也简单，三州之中，以崇明州人丁最是兴旺，商贸繁荣，占尽形胜地利。
同样文丘国都城也位于此州。
这么好的一块肥肉，自然会惹得多方势力觊觎，既有来自外部的群狼窥伺，也有内部遭受打压的世家门阀，武林门派想要推墙。
单是应对这些麻烦，就让官府大耗元气，对于永通州，元平州的约束力自是大减。
后果就是导致这两州之地，许多府县地方帮派坐大，甚至威逼官府，无法无天。
广宁三大帮派，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壮大起来的。
但瞧眼下的情形，文丘国内部似乎已经可以腾出手，有了不少余裕，打算清理这些地方上的蛇虫鼠蚁了。
裴远同时注意到了两人提及到的‘天命门’。
这是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属于他还是裴东来那一会儿，崛起中期打的一个小怪。
等到揍了这小怪一顿后，就引出了幕后大BOSS。
魔门六脉之一，无常教！
天命门则是无常教的一个分支。
这些旧时代的大势力到了新时代，黯然落幕的有没有？
自然是有的。
譬如传承一千八百年之久，历史上出过七位天下第一剑，辉煌已极，三大剑派之一的花溪剑派，便是在十多年前一夜之间满门灭绝。
据说花溪剑派门前那条五彩缤纷，熏香动人的小溪，直接被鲜血染红，腥臭扑鼻。
武林中每隔三十年一次，延续千年之久的盛事‘花溪论剑’，也自此成为绝响。
天变让太多人骤得奇缘，以极快速度成长起来，天下格局随之动荡，四分五裂。
一旦跟不上时代变革，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璀璨，也会眨眼间燃烧殆尽，沦落至花溪剑派一般境地的人或势力，绝不在少数。
“裴某人也是其中之一啊！”
裴远叹息一声。
他见过那一代的花溪之主，是个乐呵呵的和善老人。
即使在他锋芒最盛，最喜欢惹事的时候，打上了花溪，对方也没有生气，反而将一生所习剑术精要倾囊相授。
裴远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姹紫嫣红，花溪之景，是他少年时代难得的一段安逸日子。
覆灭花溪的凶手是谁？
裴远没过多去想，他如今神魂澄澈，玄胎根基已成，只要继续活下去，将来总有遇上的时候。
当然，旧时代的大势力覆亡者固然不少，而今依旧呼风唤雨，甚而更上一层楼者同样极多。
无常教，天命门便属于这一行列。
只是听孤月道人的话，天命门似乎在文丘国这边栽了个跟头。
……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天雄会下毒手？”
此刻，火光映照下，天雄会几个堂口之一，采药堂堂主刁良才喘着粗气，掌中一口长刀斜劈，荡开两名黑衣刀客的袭杀，声嘶力竭的吼道。
他身形干瘦，发丝枯白，已然接近七十岁。
虽然开了四窍，但窍穴并未形成统一，加之多年来只管采药炼药，厮杀争斗那都是陈年往事了，难免生疏，这时候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
吼出这句话，心中已是绝望。
黑衣刀客不答，刀光急转，又多了两口钢刀，围绕刁良才周身要害，凶戾的绞杀而去。
事实上突袭的黑衣刀客，人数全部加起来也就百来人，相比起天雄会驻地数千人丁，实在少得可怜。
但这些人个个精锐，又精通合击之法，三五人联手便能轻易击溃百人。
天雄会这几千人，九成都只是底层喽啰，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欺行霸市，压迫平民或许有一手，遇到这等凶悍煞星直接就骇破了胆子，仓惶溃散。
加上陆元龙带走了一批高手去赴宴，天雄会内部空虚，那些黑衣刀客如同赶鸭屠狗一般，轻轻松松杀了进来。
刁良才只觉遍体生寒，心知这番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倒是激起了一股凶性，目光一狠，便盯住了一名黑衣刀客。
哪怕死，也得拖上一人一起上路。
便在这时，一道强壮的身影凌空扑来，带起剧烈的狂风，掀起大片沙尘让得场中无论黑衣刀客，还是天雄会武者都是眼睛微眯。
裴远操纵着熊七，双手一夹，便将两名黑衣刀客夹在臂膀下，只听得“咔嚓咔嚓”脆响不绝，这两名黑衣刀客浑身骨头好似遭到了巨蟒缠绕，瞬即被挤压粉碎，瘫倒在地。
眼下人太多，裴远自不会让熊七吞噬对手血肉精元。
虽然如今这时代，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层出不穷，但对寻常人而言，吸人血肉精元依旧难以接受。
猛然一跺脚，地面上一口单刀弹射而起，落入熊七手中，随即刀光亮起，挥劈而去。
熊七运刀行刀之间略微有些僵直，速度却是极快，呼吸之间，又将两名黑衣刀客手筋脚筋挑断。
嘭嘭！
熊七抬脚连踢，将瘫倒在地的四个黑衣刀客踢向了几个天雄会武人，喉咙震动，发出冷硬的命令：“看好他们！”
旋即，挥动长刀，朝着其余黑衣刀客杀了过去。
“这是谁啊！”
“好是生猛一条汉子！”
有着熊七这个生力军加入，残存的一众天雄会武人压力大减，又惊又喜。
刁良才死里逃生，长吁了口气，感觉浑身力气耗光，险些跌倒在地，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打量着熊七，眉头一皱：“我天雄会一众高手中，有这样一人么？”
长刀劈、斩、砍，没有过多的变化，偏偏速度快如疾风，兼之势大力沉，直将一名名黑衣刀客劈得踉跄跌退，呼吸间又有数人被斩杀斩伤。
“还有高手？”高楼之上，黑袍男子俯视全场，观察着各处战况，也瞧见了熊七斩杀他手下铁翼卫的情形，脸上浮现起厉色。
气劲勃发，黑袍男子脚下屋脊碎裂开一道道纹路，一副将要出手的模样。
“何必劳烦使者大人出手，便由贫道去解决他好了。”
孤月道人笑眯眯道。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去吧！”
孤月道人大袖飘舞，在房顶上窜飞而起，眨眼间掠过两条街，也不打招呼，身子犹在半空，已然一掌按向熊七颅顶。
“小心！”
刁良才等天雄会武人瞧见这一幕，连忙大呼提醒。
熊七一刀荡开面前数名黑衣人的围攻，将头一偏，躲开孤月道人的掌力。
孤月道人身形朝下飘落，面上笑容泛着一丝诡色，道袍之下传出窸窸窣窣，好似无数虫蚁爬动的声响，袍袖内一股熏风透出，让人熏熏然沉醉其中。
离得熊七稍近的两个天雄会武人一瞬间好似喝醉了酒一般，面庞酡红，抽着鼻子仔细嗅着，痴痴道：“好香！”
只是周围的天雄会武人，包括那些黑衣刀客尽皆像是受到了惊吓，急速朝后暴退。
刁良才也是瞳孔一缩，神色忌惮，失声道：“‘虫使’孤月道人，果然是你们七侠社搞的鬼！”
漫天火光映照下，但见那两个‘醉醺醺’的天雄会武人脸上突然挤满了一个个白色痘印，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竟是一条条细小如蛆虫般的小虫子，咬噬着他们的血肉。
呼吸之间，这两个天雄会武人脸上白痘破开，变成密密麻麻的虫洞，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偏偏这两人还是茫然无知，一副痴痴笑笑的模样，口里不断呢喃着：“好香！”
孤月道人并不理会刁良才，呵呵一声轻笑，身形如羽毛般落地，瞧着熊七，神情透着惋惜：“你死了！”
嗤啦！
一道寒芒拉成一条细长白线，凌空一闪，便到了孤月道人近前，后者正是自得意满，根本来不及反应，已被一刀洞穿了胸口。
“什么？”孤月道人呆呆望着穿胸而过的一口长刀，神情茫然。
“你死了！”熊七冷硬道。
随即长刀一抽，孤月道人胸前鲜血淋漓，仰天倒下。
纸人傀儡本就能吞人血肉精元，孤月道人以一道香风将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小虫送入熊七体内，简直跟送补品没什么两样。
屋脊上的黑袍男子瞧见这一幕，脸色一变，低骂一声：“废物！”
随即一个呼哨打出，迅疾从天雄会驻地四面八方传出回应。
核心龙头府邸内劲气大作，兵刃轰鸣声传荡开来，只听一道女声厉叱：“哪里跑！”
一名名黑衣刀客撞破屋顶，石墙，飞身跃出，粗略一扫，就有着二三十来人，步伐极快的朝着黑袍男子汇聚而来。
其余方向亦是如此。
龙头府邸内，一众人杀气腾腾的追出，为首者正是陆红蝶，木须公以及断了一臂，脸色惨白，再不复以往风骚的石金蝶。
嗖嗖嗖！
一众黑衣刀客施展轻功，宛如一只只飞鸟腾空而来，聚在了黑袍男子身边。
黑袍男子一眼扫去，不由得肉疼，十字划痕的脸上狠狠抽搐了一下。
铁翼卫自大统领元慧心之下，还有着四位镇抚使，八位统领。
他就是八大统领之一。
每位统领麾下有一百到两百不等的铁翼卫，今次他带来了一百一十人，此刻他放眼看去，少了二十七人。
虽然他们给天雄会带来的伤亡更胜十倍，二十倍，黑袍男子依旧觉得亏大了。
天雄会死的不过是一群草莽之徒，铁翼卫却是个个精锐，补充起来颇为麻烦。
“走！”
黑袍男子低喝一声，率先隐入夜色之中，一众铁翼卫亦是飞快退走。
裴远站在屋脊阴影中，静静瞧着他们离去，并没有出手留人。
他将熊七这个小号推到台面上，是为了方便搜集灵性之物，可不是跟文丘国撕破脸皮。
尤其是在对文丘国实力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
熊七走到孤月道人身边，将其一把抓了起来，拖进了旁边阴影笼罩的小巷子里。
其他人皆是目露敬畏的看着他，也不敢问他要做什么。
到了巷子深处，熊七五指如刃，刺入孤月道人躯壳内，后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扭曲起来。
先前一刀，在裴远操控下，分寸把握得极好，并没有要了孤月道人的命。
这孤月道人已开六窍，修为不弱，若非太过大意，裴远操控着熊七也不能一刀将其撂倒。
眨眼间将其吸干，熊七衣服包裹下的躯体蠕动了几下，仿佛是消化着食物的魔物，气息又一次暴涨。
裴远感觉自己操控起来，更为顺心了。
调运着熊七体内气血到了他脸庞上，将先前敷在脸上的泥土震开，惨白脸色渐渐变得红光满面，配合着那冷酷的表情，却是愈发威严了。
裴远自阴影内走出，一指头弹下，一缕气劲落到孤月道人皮膜上，立时震成了粉尘。
先前被熊七吸干的几个黑衣刀客留下的皮膜，裴远同样是这般处理的。
缓步走到了外边，此时陆红蝶，木须公，石金蝶等人也已经赶了过来，正在向场内众人问话，得知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强者出手都有些意外。
随即听得沉重的步伐，纷纷转头看去，强壮的身形从阴影内走出，其衣衫因激斗而多出破损，火光照耀下，露出精铁般坚韧的肌肤。
“熊……熊七，居然是你！”
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天雄会一众武人中，有人指着熊七结结巴巴，瞠目结舌，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认识熊七的不独一人，这人一开口，又有一些武人惊呼起来。
“熊七！不错，我以前的确叫熊七！”熊七冷漠开口，旋即掌中钢刀横空一斩，但见刀光飞袭而出，数丈刀气破空飞腾，街道青砖层层破碎，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刀痕。
激荡的气劲，震得一众天雄会武人往后跌退，都拿震骇的眼神看向他。
即使是陆红蝶，木须公，石金蝶也不例外。
单是这一刀之力，就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但是，从今以后，我不叫熊七，记住了！我名雄霸，枭雄之雄，霸业之霸！”
一语落下，周遭之人似乎真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慑人的霸气，让人难以直视。
有些人骇然之中，揉了揉眼睛，觉得对方容貌也有了些微妙变化。
雄霸！
只是一个名字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勃勃野心，陆红蝶几人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熊……雄霸，我爹邀请青蛇教，铁掌帮两方头领会谈，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而先前我等遭遇袭击，也曾向富贵坊派人求援，却没有任何回应，我担心我爹那边也出了事。”
陆红蝶平时也算是要强的女子，只是雄霸展示的力量太强，加之陆元龙那边状况不明，让她语气不由得软弱几分。
“既然小姐担心，那么我们就过去看看吧！不过也不用去太多人了，我和小姐，木须公三人一起去就行了。”
雄霸俨然将自己视为主人，发号施令：“其余人立即救火，拯救伤员，不得有丝毫懈怠，否则本人刀下不留情。”
他声音骤然拔高，夜色之中，宛如雷霆嗡鸣，在整个天雄会驻地上空回荡，让得诸多天雄会成员噤若寒蝉。
陆红蝶面上担忧更甚，雄霸如此作态，分明是想夺权上位，以她爹陆元龙的性格，岂能容得下他？
但是这雄霸一身武力也是非同小可，到时候两雄相争，只怕……
尤其当下天雄会还有七侠社这个强敌窥视。
陆红蝶叹息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几个天雄会成员招了过来，朝着一个方向一指：“你们去那边看看古先生状况如何？”
对于‘古长空’，陆红蝶也有些担心，可到底还是陆元龙那边更为重要，收拾情绪，随即跟着雄霸向着富贵坊奔去。
裴远吊在几人身后，身形如鬼似魅，无声无息。
其实以他的修为，即便是站在陆红蝶，木须公面前，神意流转之下，对方也会视而不见。
操控着雄霸大步急行，裴远脸上浮现出思忖。
“果然，还是得尽快找到灵性之物，升级纸神咒，让这纸人傀儡变成能自如行动的分身。不然这小号就不是小号，分明是个大爷，非但不能让我腾出手来，反而将我自己也束缚住了！”
靠着裴远自己的悟性来推演，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就是耗不起那个时间。
“而且，单是一个雄霸还不够，鲁大师，吕大师都曾经说过，小号多多益善，雄霸有了，要不再来个石之轩，无名，帝释天……”
“或者干脆建一个全是工具人的组织，叫什么名字呢？”
“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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