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老三

宋薇揣着银子直奔京城。
  一个时辰后，她辗转于街头巷角，望着熙攘繁华的各式摊贩，铺面，还有几分恍惚。
  上一世，她虽贵为国公府长媳，可出府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唯有几次国宴非她不可的场合，温安才会允她出府。
  宋薇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买了一串糖葫芦。
  入口酸甜，她却红了眼。
  她死的那年，长公主府的世子大婚，她陪温安前去参宴，回来的路上想买串糖葫芦吃，却被时刻提点她的嬷嬷训了一通。
  什么乡下出身，眼皮子浅薄，粗鄙不文，各种难听话不绝。
  宋薇忍着泪意，吃完手中糖葫芦，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世，她一定不要再如上一世那般窝囊。
  吃食坐行，都要受人敲打，稍有踏错便要落了一片青紫。
  几经辗转，她来到了一片萧索之地。
  “姑娘，那里面可是贫民窟，乱着呢。”
  宋薇冲好心提醒她的老汉盈盈一笑，“多谢提醒，我去寻个人，用不了多久。”
  绕过老汉，宋薇径直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哀嚎啼哭声越凄厉。
  最为像样的房屋，也不过是一间四处漏风的茅草屋，更多的，则是一席草卷，上面躺着一家几口。
  宋薇还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京城的贫民窟，竟是连她的杏花村都不如。
  见几个小孩儿疯狂的往口中送着黑乎乎的东西，宋薇皱紧了眉，背过身从地上抓了把土，胡乱的抹在脸上，身上，又扯了扯头发。
  不肖一刻，一个乞儿出现在小道上。
  “小哥，你知道程老三家在哪吗  ？”
  蹲在地上画圈的男人抬起头看眼宋薇，朝前方指了指。
  “前面右转，不过你最好别去，那家伙好像得罪了什么了不得大人物，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打的半死了。”
  宋薇一怔，道了句谢匆匆朝前走去。
  她仔细的回忆了下上一世偶然听到的消息。
  程老三，曾是贫民窟有名的恶霸地痞，为人却很讲义气，更有几分经商的头脑。
  前世，他失手打残了人，赔不起银子，唯一的妹妹，便被对方拉走填了坑。
  那日，却碰巧被卫依依偶然撞见救下，程老三为着报恩，替卫依依办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连同温贵妃之子登位，他都居功甚伟。
  只是程老三虽对卫依依忠心耿耿，可也因他太过能干，遭了卫依依忌惮，下场凄惨。
  彼时，卫依依私产已在他经营下遍布天启，日进斗金，最终狡兔死，良狗烹。
  这般有大能之人，这一世，她定要先卫依依一步，揽入麾下，只是按时间推算，程老三出事，应在她嫁进温家之后，如今怎的会提前  ？
  宋薇加快脚步，朝人声嘈杂处走去。
  “程老三，今个，你要么还钱，要么就把你妹子给我，否则，我们就去见官。”
  五大三粗的汉子拦在破烂栅栏前，正是程老三，他满面难堪，身子却不动半分。
  “我说过了，银子我三日内定会还你。”
  “你让我等三日，就等三日，你是什么东西。”
  开口的人是一青年，身上穿着的衣裳是细布，显然有几分家底。
  他手戳在程老三胸口，恶声恶气道，“你程老三在贫民窟中称老大，在老子面前，你什么都不是，顶多就是条狗，你信不信，老子让你整个京城，都买不来草药。”
  “届时，你那没几日活头的老子娘，就下底下见阎王去吧。”
  “你敢诅咒我娘  ？”程老三一怒，单手握住男人手指咔嚓一声，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你有胆子使力吗，我若有个万一，你们一家三口，可都得死。”
  程老三青筋暴起，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咳咳。”男人通红着脸，大口的喘着气。
  正在此时，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少女哭着跑了出来，“哥，哥，不好了，不好了，娘咬舌自尽了。”
  宋薇一惊，立即看向了程老三，前世的源头，应也是由此而起吧。
  “娘～”
  程老三嚎了一声，朝屋里奔去。
  那男人与带来的几个汉子，见真逼死了人，个个慌的拔腿就跑。
  四处透风的茅草屋里，一男一女的哭声不断，周遭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也都不敢离的太近。
  宋薇立在门口，轻叹口气，为人父母，怎愿已身成为儿女拖累。
  “啊～”程老三一声怒吼，起身便要往外冲去。
  “哥，娘刚没了，你又要去做什么  ？”
  少女拦在程老三面前，眼角余光扫到宋薇，很是惊讶竟有人敢来看戏。
  “王东背靠知府，咱们惹不起的，你就安生些吧，娘还要下葬呢，若是连你也有个不测，我可怎么活啊  ？”
  “你妹妹说的在理。”宋薇走了进去，看眼没了气息的程母，微躬一礼。
  “你母亲乃是自缢，又非王东杀害，他并不违律法，看病拿钱，天经地义。人家上门要账，亦合情合理。”

  “可若你冒冒然上门寻仇，便是你不占理，一切后果，便得你一力承担。”
  “我担就我担，我程老三何惧生死，若非他以幺妹威胁，我娘又岂会咬舌自尽。”
  “况且，我欠他药铺的银子，也都是付了利息的，言明就是三日后，他凭什么提前上门讨要，官府不讲理，我就认自个的理儿收拾他。”
  程老三气头上，也不问宋薇身份，直接往外冲。
  “去了你要如何，杀了王东，还是打残了他  ？”
  宋薇转身看着程老三背影，声音漠然，“然后你去坐牢，留你妹妹孤身一人，身边还有一没了气息的老母不曾安葬。”
  “她要如何过活  ？是卖身葬母，还是受那王东欺辱，给你填坑  ？”
  程老三不动了，片刻后，他蹲下身，捂着脸哭了起来。
  宋薇没有理会他，转身扶起跌在地上的程幺妹。
  上一世她听王嬷嬷炫耀卫依依奇事时，还曾纳闷，程老三这般能干之人，为何会过的这般疾苦。
  殊不知，家有病痛缠身，药石不断，钱财怎不匮乏。
  “你是何人  ？我从不曾在贫民窟见过你  。”
  “帮你的人。”宋薇转头对上程老三红肿带着探究怀疑的眼睛。
  “哼，老子从不信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你方才之言，的确点醒了我，你有什么目的，直接道来。”
  宋薇扯扯唇角，“我看中你的才能，来向你施恩。”
  “我出银子帮你安葬老娘，还掉王东的债务，作为报酬，你以后要为我所用。”
  程老三眯着眼，冷笑一声，“你倒是实在，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两相合作，主打一个坦诚。”
  “我要如何信你，不是坑我  ？况且几两银子，就想我卖身为奴，你也把我程老三想的太廉价了些。”
  宋薇一笑，不疾不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如今，你安葬不了你老娘，还不了银钱，还要搭上你妹妹，你没的选，不是吗  ？”
  程老三，“……”
  沉默半晌，他咬牙开口，“我不做伤天害理，违背良心之事，你亦要保证我与我妹妹，能吃饱穿暖。”
  宋薇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
  银子，她可以想办法，如今留下程老三这一员猛将才是正事。
  达成交易，宋薇给了他二两银子的安葬费。
  程老三看她这抠搜样，撇了撇嘴，“还以为你很有钱，不曾想竟是打肿脸充胖子。”
  宋薇一囧，气道，“二两银子买口薄棺，绰绰有余了。”
  在杏花村，人死后能花一两银子买口棺材，都是顶天了。
  程老三也不搭理她，谁让自己没有呢，揣着银子出门去置办东西了。
  宋薇陪程幺妹待了一会儿，直到程老三回来，还带回了一纸文书。
  “呐，我的卖身契，已经摁过手印了，你拿去官府备了案就生效了。”
  宋薇随意收了起来，对程老三人品，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将欠王东的二两五钱银子给了程老三，宋薇道。
  “你这几日先安置你娘，等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交代过后，宋薇离开了贫民窟。
  握着手中仅剩的五钱，宋薇颇为肉疼，脑中想着挣钱的法子，该如何才能尽快还上姚姐姐这五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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