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聂惟真篇(四)
浦江国际机场。
聂惟真值机时,忽然接到了聂燃打过来的跨国电话。
“我亲爱的妹妹,你已经好几天不给家里报平安了,怎么样,和故友重逢的还顺利吗?”聂燃不情不愿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是被自己的父母逼迫着打电话过来询问的。
“我在浦江机场值机,大约九个小时后,你就能看到我了。”聂惟真跟着值机的队伍往前移动,“爸爸妈妈还好吗?”
“好的好的,真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电话中出现了养母的声音,既惊喜又疑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找到你的朋友了吗?”
聂惟真鼻尖一酸,她出生的时候没有遇到一双好父母,在她十二岁时命运竟然眷顾了她,让她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只是,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妈……”聂惟真从知道方回锦的死讯时一直强撑着,可在听到养母的声音的时候,突然很想哭。
“啊!顾女士你轻点!”
聂燃吃痛地抗议,可他口中的“顾女士”,即他的亲妈,全然不顾亲儿子的痛呼,在听出聂惟真语气不太对劲后立马从聂燃手中抢过电话,焦急地问道,“真真啊,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跟妈妈说说,妈妈让你哥哥给你想办法?”
聂惟真平时都叫“妈妈”,只有在受委屈的时候才会叫“妈”,从小到大叫“妈”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才会惹得她的养母格外紧张。
“是啊真真,有什么事跟爸爸妈妈说,我们给你想办法。”估计是听到客厅的动静,养父聂恩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将妻子身旁的聂燃挤到一边,坐在了聂燃原先的位置上。
聂惟真将手机的收音口捂住,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被收养前发生的事,养父母十分地清楚,也一直都担心那段经历在她心中留下阴影,她刚被收养的时候,聂燃童言无忌,好死不死问过她一句,被养父母关在书房饿了一整天,饿得聂燃叫嚣要离家出走去警局告他们虐待儿童,后来还是她主动将一些事告诉了聂燃,聂燃才偃旗息鼓。自那次以后,家中默契地不提她的过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那段经历一直是他们家的禁忌。
聂惟真不想养父母再为她担心,等到自己平复得差不多了,才重新说道,“没有什么困难,有明柔的帮忙,找得很顺利,我找到她了,只是……”
“只是什么?”电话那头的三人异口同声地紧张问道。
“她发生了意外,已经过世了。”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过了许久,聂惟真才听见聂燃强言安慰道,“你节哀,我们……我们等你回来。”
“嗯,到我值机了,我先挂了。”后头有人催促,聂惟真赶紧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箱上前,将护照放在柜台上。
看着行李躺在传送带上,缓缓过了安检,聂惟真深知,这一离开,怕是终身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您的机票和护照,请收好,下一位。”
“谢谢。”聂惟真拿了机票、护照,看了眼安检口,转身离去。
出关以后,聂惟真循着标识牌找到登机口,现在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登机口还未开放。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翻看周明柔发给她的,有关方回锦的一些资料。
聂惟真是和钱老他们同一架飞机飞的浦江,在飞机上,钱老给她讲了一些有关方回锦的事情,她知道了方回锦是十七岁上的大学,在f大医学院读了七年,还知道方回锦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几乎每学期都在系里前三,本来钱老想留她读博,可是方回锦执意要去世医援组工作,出事前还参加了一次世医援组的对外医援项目。
从钱老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聂惟真不自觉露出微笑,没想到方回锦后来变得这么优秀。在她的记忆里,方回锦还是那个背诗怎么也背不好,默写怎么也默不好的小孩子,被老师罚抄央求她帮忙,结果事情暴露连带着她一起受罚。
可惜时间有限,钱老没能给她讲多少,而且钱老所知的也不过是方回锦在当上他的研究生之后的事,对于方回锦上大学以前的事一概不知。
周明柔见聂惟真似乎很想知道方回锦过往的经历,便主动提出帮她调查。
周家的速度极快,聂惟真身在机场时,已经收到了周明柔发来的,有关方回锦的全部生平资料。
聂惟真坐在登机口安静地翻阅这些资料,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方回锦这些年的成长轨迹。方回锦从至亲之人相继离世的痛苦中启程,努力开辟自己的天地,她逐渐能够自己抗下风雨,不再是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
聂惟真的指尖在资料最后的一张学生证照片上碰了碰,十六年过去,方回锦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但依稀可以看出儿时的影子。方回锦小时候脸上有点婴儿肥,长大了以后婴儿肥褪了干净变得清秀了,唯独一双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像林间小鹿。
她看得入神,忽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周明柔发来的信息,是一张图片,点开之后她发现图上的东西很眼熟,是一条用红线起的玉珠,玉珠中间用金子镶了一道,隐约可见上面有处刮痕。
聂惟真心下一震,这条玉珠方回锦竟然始终戴着。
“昨天在山崖下找到的,听我哥说,玉珠发现的地方检测到了她的dna,虽然还是没有尸体,但是基本可以定案了。”周明柔继续输入道,“金子镶嵌的地方有几道刻痕,像英文字母‘z’,你见过吗?”
她怎会没见过。
方回锦的八字多土缺金,所以方家夫妇给她取了“锦”字作名字,还给她打造了一颗金镶玉的玉珠。这颗玉珠方回锦从小就戴着,玉珠上的刻痕是小时候方回锦自己用刀划下的。
周明柔不知道其中隐情才会说这个刻痕像“z”,实则不是像,而就是“z”,是“真”这个字拼音的首字母。
那个时候方回锦上大班,开始学拼音,拼音字母表背得颠三倒四,“y”和“z”的顺序总是搞错,她就告诉方回锦,“z”是她名字中“真”这个字的拼音首字母,是最后一个。当时方回锦一脸似懂非懂,“哦,我记住了,最重要的才会最后出现,我最喜欢和聂姐姐一起玩,所以聂姐姐的名字的拼音字母才会在最后出现,我说的对不对?”
她记得她当时开玩笑问方回锦,如果以后遇到了更喜欢的朋友,是不是会把那个人名字的拼音字母放在最后?
“如果你真这么记,以后记错了又要被老师罚写了。”
“不,我永远都最喜欢和聂姐姐一起玩。”然后方回锦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在自己最喜欢的玉珠上刻下了那时自己最喜欢的朋友。
方回锦一直戴着这条刻着她名字拼音字母的玉珠,是不是意味着在心底早就原谅她了?
“真真?”周明柔见聂惟真迟迟不回复,以为她没见过这条玉珠串,“你没见过啊,没事儿,我就是告诉你,警方过几天就会正式对外发布消息,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回到新西兰了。”
“我见过,谢谢明柔,还继续帮我关心这些。”广播中响起登机的提示消息,登机口前已经开始排起长队,聂惟真起身站到队伍中,“以后有机会回新西兰找我,你不是一直想去皇后镇却没机会吗?下次带你去。”
“嗯,你放心吧,听我二哥说,等声明正式发布之后,这条白玉珠串会交给钱老,钱老有意在奚县她亲人身边给她立一个衣冠冢,有了这个白玉珠,衣冠冢里也算有了点实质性的东西。”交代完玉珠串的去处,周明柔才终于觉得没有辜负聂惟真的托付,“你是不是要登机了?那我们再会,真真,一路平安!”
聂惟真的视线落在“白玉珠”三字上,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她怎么记得,那珠子是羊脂玉的?必定不可能是警方检测错误,难道是周明柔打错了?
聂惟真想了想,回复道,“这样也好,那枚羊脂玉珠她从小戴到大,入了衣冠冢,也算她此生有了归处。”
周明柔刚要放下手机,瞧见聂惟真又发了消息过来,点开一看,她狐疑地皱起眉,羊脂玉?不是白玉吗?她将周明涵的消息调出来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是白玉,莫非真真记错了?
“真真,我二哥说检测报告上是白玉啊,白玉和羊脂玉不是同一品种吧,你是不是记错了?”问完周明柔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干嘛要跟真真纠正这些,耽误人家登机,“哎呀,记错了也没关系,白玉还是羊脂玉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进衣冠冢的。”
没有区别吗?
聂惟真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到工作人员着意过来提醒,“这位乘客,请出示机票,后面的乘客都在排队等您。”
聂惟真赶紧将手伸进衣袋里,手指触碰到机票的那一刻,她停顿了一秒,“哦,抱歉,”就在这一秒内,她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她对地勤人员抱歉一笑,“对不起。”
工作人员还未明白,聂惟真已经离开队伍,转身而去。
“哎,这位小姐,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您去哪里?”工作人员在身后急忙提醒,聂惟真听到声音之后转身,“我想起还有事没办完,先不登机了。”
“可是您的行李……”
“行李我会请那边的朋友帮忙处理。”
聂惟真不欲做过多的解释,立即给聂燃打了电话,“哥,我先不回新西兰了,但是行李已经上了飞机,你在那边替我处理一下,再帮我跟爸爸妈妈说一下,就说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办。”
“什么?真真?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不回来了?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怎么跟爸爸妈妈解释啊!”聂燃怕聂惟真挂电话,在电话里大声警告,“我告诉你啊,你不准挂电话,必须给一个解释,不然我明天就去找你!”
聂惟真正巧路过开在机场里的一家玉器店,她停下脚步走了进去,“明柔刚刚告诉我,那边说找到阿锦的一些遗物了,阿锦的导师要给她建一座衣冠冢,我想留下来帮忙。”
聂燃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自己注意安全,放心,爸爸妈妈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嗯,谢谢哥。”聂惟真挂了电话,径直朝店员走去。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麻烦拿一只白玉镯和一只羊脂玉镯给我,什么款式都可以,只要材质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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