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方回锦篇（十七）
方回锦满怀疑问地回到位置上继续记笔记，才坐下，余光里再次闪过一道光影。
心中不好地预感随着一闪而过的光影放大，她直觉这个男人有什么问题。
那道光影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袖子里又藏着什么蹊跷。
她心中不安，想掏出手机查一查什么样的手表会放光，手一触上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按亮，男人如刀锋般的目光直直砍在她脸上。
被这样的目光逼视，方回锦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触到手机屏幕的右手不自觉缩回去。
男人很快移开目光。
徐老开好了药，嘱咐了女人什么，说他们可以离开了。
方回锦清晰地感觉到，在老医生说完这句话后，女人后背绷得笔直，浑身僵硬，坐在凳子上似乎并不想离开。
男人见状往前想拉她一把，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方回锦看清了他袖中的乾坤。
他袖中，竟然藏着一把刀！
方回锦立刻想到，他们很可能不是夫妻，刚才他手掌贴着女人，根本就不是想安慰他的妻子，而是在威胁这个女人！
“谢谢医生，”男人半拖半抱，将女人从凳子上拉起，“我们先去拿药了。”
方回锦脑中一片混乱。如果就这么放他走，女人和孩子怎么办，他会不会离开这里就对他们不利？可如果现在拖延时间留住他们，暗中报警，万一男人觉察到什么，突然暴起行凶，连累到周围的人怎么办？
这里是儿科，有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要是被伤到……
方回锦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徐老，徐老透过镜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对她做了个口型，那是“报警”两个字。
她心神一凛，指了指徐老，也做了“报警”两个字的口型，然后又指了指她自己，故意大声说，“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她想打着去洗手间的幌子跟上男人，然而，男人挟持的那个女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女人在男人的“搀扶下”渐渐靠近科室的门，大约是她知道一旦随男人离开了这个医院，就再也没有获救的机会，所以她孤注一掷，用尽全身力气向男人撞去。
被撞的男人始料不及，往旁边踉跄一步，女人抓紧这生死一线的时间缝隙往同男人相反的方向逃，“救命，他是逃犯！他……”
话到一半，她被男人重新拽了回去，下一刻，男人袖中的刀稳稳抵在女人的脖子上。
眼前的画面倒映在方回锦的眼中如同电影里的延迟特效，但其实，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五秒之内。
在科室外排队的家长被忽如其来的一幕惊愣，反应过来后，走廊上炸成一片。
“有人挟持行凶！”
“杀……杀人啦！”
“保安，保安呢？”
“叫保安有什么用，报警，快报警啊！”
……
尖叫声混合着婴儿的哭声，沿着走廊向外迸发，儿科急诊这边瞬间乱成一团。
方回锦的第一反应是挡在徐老面前。
徐老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她在新闻上看过不少伤医事件，歹徒若是效仿那些医闹的手法，徐老将会极其危险。
刀锋出鞘，男人再也不屑于掩饰他身上的戾气，是一种“挡我者死”的孤注一掷。
方回锦心惊胆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徐老按下方回锦的手臂，示意她往后退，方回锦从他镇定的目光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他想跟歹徒交涉。
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面前这个人很明显是一个亡命之徒，他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十分清楚。用不着三分钟，保安就会过来，用不了十分钟，警察就会到达，甚至说不定警察一直都在医院内，等的就是一个歹徒出现的机会。
他想，反正也逃不掉。在这样的心理下，对方极有可能做出过激之举，进行无目的地伤人。
既然如此，徐老还有必要跟他交涉吗？
徐老拍拍方回锦的肩，让她安心，然后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小伙子，警察很快就来了，你应该知道挣扎是无用的。”徐老倾身向前，“你不如放弃抵抗，争取宽大处理。”
男人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阴测测地笑了，“老人家，你知道我是从哪儿出来的吗？丰阳监狱！”
徐老和方回锦二人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逃犯，有前科在前，又越狱成功，如今当众挟持人质，数罪加身，除非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现，否则比之第一次进监狱，二进宫的惩罚力度只会有增无减。
方回锦站在徐老身后，忍不住小声提醒，“老师，别刺激他。”
徐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思忖几秒，露出和蔼的神情，甚至还带上了点微微笑意。
方回锦没看到徐老的表情变化，从她的角度出发，只能看到对面的歹徒脸上出现了错愕。
“这样吧，小伙子，”徐老垂在身侧的手曲了曲，“你把你手上的这两个放了，我来当你的人质，怎么样？”
方回锦惊愕地撇过头，“老师？”
男人闻言将抱着孩子的女人勒得更紧，生怕脱手，“老人家，我凭什么换？你俩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老人，也差不了多少，我为什么要冒着交换过程中的风险将人质换成你呢？”
“那换我！”方回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我身强力壮，你挟持我不比挟持他们要好得多吗！”
本是权宜之计，她越想越对，“对，换成我，他们一个是女人还带着孩子，一个是老人，你想通过挟持他们走出这里，你觉得可能吗？”
她控制住话语中的颤抖，继续说道，“你看看他们现在的状态，你手里的阿姨被你吓的腿软，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老人家又七老八十，腿脚不利索，他们难道不会拖累你吗？我就不一样了，我心甘情愿换的，自然会配合你，而且我年轻，绝不会在体力上拖累你！”
“小方！”徐老低声呵斥，“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
徐老换了个方式蛊惑歹徒，“小伙子，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老党员，以前随军可是立过三等功的，组织不可能不救我，你用我当人质，岂不是多了谈判的筹码吗？”
“不不不不，”方回锦盯住歹徒的眼睛，生怕他答应，“大大哥，你想啊，老人家说他随军立过战功，那他可不是一般的党员，人有三等功！你挟持他，万一没跑掉难保不会从重判刑，而且他这样子一看就经历过大风大浪，你觉得你挟持他逃跑的时候，不会钻他套里被他坑吗？你再看看我，我看着就人傻智商低，又没从大学毕业，根本没有社会经验，保证坑不着你，所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换我比较有利？”
“你！！！”徐老看上去快被方回锦气死了。
先诬赖他七老八十体力不好，现在又给他扣高智商腹黑的锅，这丫头，真是的，会不会说话啊！
傅梓栩狂奔到急诊科门口，恰巧听到方回锦在忽悠人，她人傻智商低？智商低会考到f大医学院本硕连读？智商低会年年期末成绩都排班级前三？智商低会被分到f大最声名显赫的附属一院而不是二院三院四院实习？
要是这样算智商低，他也想尝尝智商低的感觉。
方回锦瞧见徐老黑如锅底的脸色便觉不好，可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继续刺激徐老，哦不，是继续蛊惑歹徒，“大哥你想好了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哈！”
神tm机不可失时不再来1！她当时抢打着商品哪！傅梓栩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静悄悄地扒在门边观察形势。
有路人想劝他离远些，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路人见他一身正气且毫无胆怯，以为是便衣警察，心下生定，没说什么。
方回锦蛊惑歹徒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越过对方的肩，瞥见了门框后露出半个身子的傅梓栩，心下大惊，他来干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极力克制不让这种惊诧显现在脸上，不然歹徒必定会注意到身后距离他只有三十厘米的傅梓栩。
方回锦不相信傅梓栩能干翻歹徒，暗自祈求他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头脑发热往前冲。走廊上早已寂静无声，她料想人早就跑远了，要是起冲突，根本没人能上去帮一帮傅梓栩。
科室和走廊之间有堵墙挡着，方回锦看不见，其实走廊上并非无人，傅梓栩的身后，得到消息的保安和便衣警察正一步一步无声地靠近。
即便是亡命之徒，不到最终时刻，他也还是想努力求得一线生机，歹徒再三思索，对方回锦的提议动了心。
他的刀锋对准手中的被吓得没有任何反应的女人，恶狠狠地死死盯住方回锦，“可以交换，你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摘下，手机手表，还有头上的夹子，什么都不能戴，再把外套脱了，慢慢走过来！”
说完又强调了一句，“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好好好，”方回锦掌心向前，安抚道，“我马上脱外套！”
手机、发卡、外套，一件件从身上摘除，期间方回锦不敢表现出半点不乐意，歹徒一眨不眨地锁住她的每一个动作，但凡她心虚，歹徒手上的刀下一秒就可能扎进女人的颈动脉。
最后一件外套脱下，歹徒隐隐松了口气，“你原地转一圈。”
方回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一圈转完，歹徒说道，“过来！”
方回锦往前走几步，身后的徐老也想跟着往前，被歹徒看穿意图，大声喝止，“她一个人往前走，你站在原地不许动！”
离歹徒只有两步之遥，方回锦抬手指了指女人，“你可以放人了吧。”
“再往前一点。”
方回锦听话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停！”
歹徒挟持着女人靠近，三，二，一！
他一把推开女人，迅速去拽方回锦的手腕想将她往身前拉，傅梓栩瞅准时机趁着他还没触到方回锦死命往他的右腿上一踹。
这一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再加上变故来的出乎意料，歹徒右腿一个不稳，身体急速往右边倒去，重心偏移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继续去拽方回锦，可方回锦并没有站在原地等他来抓。
尽管方回锦暗自祈祷，希望傅梓栩不要趟这趟浑水，然而在傅梓栩从门框后窜出来的时候，她竟然福至心灵地猜到傅梓栩想做什么，早就往边上挪动了几厘米。
危机关头，一分一毫的偏差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只这几厘米，歹徒便和方回锦失之交臂。
傅梓栩身后的便衣对围观群众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出手倍感意外，但他们也反应极快，敏捷地冲上去将歹徒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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