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聂惟真篇（二十二）
聂惟真来婺阳的时候，就没有带什么行李，走的时候一个背包足以。
周明柔抱臂依靠在桌子旁，闷闷不乐地看着聂惟真收拾东西，“真真，这么急吗？五点哎，太阳都没升起来，傅老师也正是，他起得来，也不考虑我能不能起得来……”
难得见周明柔抱怨自己的偶像，聂惟真停下动作，无奈地看向她，“傅老师行程紧，愿意带我回浦江已经很好了，我还没试上女主呢，难道要我讨价还价挑三拣四不成？”
“我们也不是非得跟他一起走，”周明柔弯腰拉住聂惟真叠衣服的手，“我们可以自己去嘛！”
聂惟真从周明柔手中抽出胳膊，“是我，不是我们，明天我自己起来就行，你没必要送我。”
“哎呀，你就你，”周明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不是吴导不批我假……”
“可别，周大小姐，你可别再请假了，”聂惟真劝道，“剧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杀青，肯定忙得很，你总是请假，让剧组其他人怎么看，吴导也不好做。”
“我也没总是请假，我不就请了那一次嘛，”周明柔坐在床边，仰头和聂惟真对视，“我那还不是为了帮你找人！”
“是是是，都怪我，”聂惟真安抚道，“所以别再为了我这点小事离组，我实在过意不去，等《阶上霜》杀青，你来浦江休假，我一定奉陪。”
周明柔想了想，觉得不亏，姑且先放过聂惟真。
聂惟真手下不停，将折好的衣衫用袋子分门别类封起来塞进背包，最后拉上拉链，大功告成。
“哎，今晚导演给傅老师准备了杀青宴，你去不去？”周明柔将手机上的消息给聂惟真看，“就在我们这家酒店的一楼，是自助餐。”
“去，为什么不去？”聂惟真笑道，“在剧组的最后一顿，不吃白不吃！”
“那行，我先下去帮忙准备，到点叫你，明早你五点就要走，不如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周明柔进洗手间扎了个头发，拿上房卡对聂惟真说道，“我走了啊。”
“嗯。”
周明柔走后，聂惟真迅速拿出平板，将之前保存下来的照片一一调出来翻阅，尤嫌不够，她还在各大平台上搜索傅梓栩的不同场合的照片，红毯照、片场照、生活照等，但是没有一张上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不可能，不应该，她明明看见了，看见了傅梓栩手腕上戴着的玉珠，就在最后一场戏中，他伸手去抓梁贵妃的手时，从箭袖下露出来的。
她不可能看错，当时她正站在导演的监视器后头，镜头给了二人交握的双手一个特写，她看得清清楚楚，玉珠或许会雷同，然而方回锦亲手刻下的记号不可能雷同，傅梓栩手腕上戴着的就是方回锦从小戴到大的玉珠。
可是为什么其它照片上都没有？为什么她之前没在傅梓栩手上见过？
傅梓栩既然连拍戏都戴着不愿意取下，导致暴露在了镜头里，说明这颗珠子对他而言很重要，重要到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将它戴在身上，那么，没道理只在今天出现，若以前的照片上一丝蛛丝马迹也无，难道，是他今天才拿到了玉珠？
聂惟真将页面重新调回警方发布的照片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照片上的玉珠是假的，傅梓栩腕上的玉珠是真的，说明那个偷梁换柱的人，要么是傅梓栩本人，要么是同他有关的人，不论哪种情况，都证明了她现在的调查方向没错。
傅梓栩身上有秘密。
确信了这一点，接下来就好办了，只要盯着傅梓栩，总会找到新的方向。
聂惟真关闭平板上的窗口，重新更换开机密码。
她现在在调查的事，也是个秘密，是她的秘密，所以要处处小心。
杀青宴在晚上七点。
聂惟真算好时间，没等周明柔上来叫她，就自行前往一楼的餐区。
傅梓栩已经到了，正和导演一群人在聊天。
聂惟真随意取了一杯西瓜汁，找了个视线开阔的位置坐下。
只见傅梓栩右手执杯，左手插进裤子的口袋，被袖扣扣着的衬衫长袖下，隐隐约约有一个凸起的圆点，指甲盖大小，总不可能是腕表盘。
聂惟真心中越发肯定，那不是她的幻觉。
“真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周明柔揉着手腕坐到聂惟真对面，“我正准备上去叫你呢？吃什么？我给你去拿？”
“你手腕怎么了？”
周明柔说下来帮忙安排，不可能要她亲自上阵做东西吧？
“服务员摆甜点的时候搭了把手，不小心在吧台上磕到手臂上的麻筋了，”周明柔指着远处左边一片吧台，“那甜点不错，吃吗？”
“还是我去吧，”聂惟真按住周明柔的肩，“有什么不吃的吗？”
“……”周明柔摇头，聂惟真还真是了解她，“没有，你随意。”
聂惟真端了只托盘，装作挑选食物，到处看，路过傅梓栩身边的时候，听见导演说，“梓栩啊，说起来我正好有个问题要问你，上午那场戏里，镜头给到你手腕特写的时候，我看到有个腕饰之类的东西一闪而过，是你刻意安排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借着用来装饰的鲜花的掩映，聂惟真竖起耳朵，悄悄看向傅梓栩，傅梓栩面色一滞，吴导的话貌似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哦，那个啊，本也不是刻意安排的，之前在一个荒废的小村子里拍戏，夜里怎么也睡不好，后来陶末特地去道观买了这个回来，才算安稳，戴了个把月成习惯了，一直也没想起来摘下，想着放在袖子里不会被发现，哪知道上午动作大了点，居然给它露了出来。”
吴导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明白明白，我们这种拍戏的，有时候去各偏僻的地方取景，总会遇到点奇闻异事。”
傅梓栩掩饰性地一笑，“我当时想着将错就错，您要是觉得不合理，等回头有空了，我可以补拍一个特写。”
“那倒不用，我当时没让补拍，就是觉得将错就错也不错，”导演呵呵笑道，“等明天梁愈和梁容瑟的小演员进组以后，给他们增加一场梁容瑟给梁愈送手串的情节，也就能圆过去了，还能让梁愈这个人物的形象更加丰满些，你这个错得好，无心插柳啊！”
副导演也附和了几句，身边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话题渐渐往众人之前拍戏遇到过的奇闻异事上偏离，聂惟真听了几句，没太大兴趣，随意取了几块寿司便离开。
傅梓栩这个人真不愧是影帝，仓促之间居然将一段谎话编得有始有终、天衣无缝，不仅解释了东西的由来，还给它过了明路，就算以后有人发现他手上这个和警方通告上的那个雷同，也能说是道观求的，再有人问起玉珠的由来，今日在场的都是证人。
聂惟真心下顿时沉重几分，傅梓栩这个人，不太好对付。
周明柔嘴上嚷着早上五点起不来，但是真到聂惟真离开的这一天，她还是哈欠连天地起床了，并且拎着几袋五星级酒店新鲜出炉的早餐就想贿赂傅梓栩。
“傅老师，我们真真回国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麻烦您路上多照顾些，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冒犯了您，也请您多担待。”周明柔主动给傅梓栩开车门，“麻烦您了！”
“周小姐放心，人是我带走的，我自然会保证她的安全。”
傅梓栩一如既往，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可是聂惟真却已经知道了他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的虚伪。
从婺阳到浦江，开车至少也要四个半小时，傅梓栩自从上车就开始看剧本，整个一劳模姿态，聂惟真就是有心想跟他聊天套话，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好意思开口。
无聊至极，导致车上高速前，她就已经睡着了。
聂惟真只带了一个背包，不需要回家送行李，因此陶末让司机直接将两个人送到了广厦传媒的大楼下。
聂惟真下高速的时候就醒了，傅梓栩让司机降了半截的窗给她醒神，还体贴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把周明柔送的早餐吃了。
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包得很周到，用了保温棉罩着，现在还热着。
聂惟真道了谢，拆了一小盒奶黄包慢慢地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好啃完。
她即将要试音的动漫《春之谷》由广厦动漫投资制作，广厦动漫是广厦传媒的子公司，也是广厦传媒为涉足国漫板块而专门开设的分支机构。
“聂小姐，我们到了。”傅梓栩提醒道。
聂惟真透过车窗往外看，整栋大楼被深蓝色玻璃围成，大楼最上方，是一个巨大的logo。山河湖海的简单意象被笼罩在一方屋檐之下，一厦之檐庇四海天下，仅仅一个logo，便可窥见广厦的野心。
广厦传媒一共二十九层楼，动漫子公司在十九楼。
傅梓栩这张脸好用，进了大厅，都不要自报家门，便有专人送他们上电梯。
上了十九楼，电梯口刚开，一位穿着精练的姐姐闪了进来，解释道，“傅老师，您好，我是广厦动漫的后期部总监，制片人今天有急事，需要赶时间，导演说您到了以后让我直接带您去棚里。”
说完按下了“16”的电梯键。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总监率先跨出电梯，走在最前方介绍道，“傅老师，您是第一次来广厦的录音棚吧，我介绍一下，这里一共六个棚，分别用数字一到六编号，我们今天使用的是三号录音棚。”
聂惟真跟着来到棚内，里面站了六七个人，听傅梓栩和对方寒暄，她得知头发灰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镜框眼镜的是导演，导演旁边穿着正式的西装的是制片人，剩下的则是录音师、配导等。
“那我们现在开始？”傅梓栩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聂惟真。
“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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