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洞里有点沉闷,门洞太小了,空气流通不好。这个洞厅长度约二十尺,宽度大约八尺,洞壁整体光滑,有一些钟乳石由于水分不足有点蔫吧吧的,就像小草几个月没有雨露滋润一样,枯萎而了无生趣。雨季来时会从山体岩石缝隙下渗一些水,看地面被水滴砸成的石窝子,就能明白,山上的植被并不丰茂,只有石缝里有一下土壤能养活,其余都是石头旮旯,鸟不拉屎的山包,平常很少有人进来,山洞因此很适合隐蔽。周二毛每天忙完店里的杂活,掌柜王择都会安排他在适当时机送饭上山,每天还要用土罐给伤者倒大小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又别无他法,掌柜安排了他怎敢不从?所以干活的时候就会借机和伤者发火,把不满都发泄一通,喋喋不休,就像复读机一样,但伤者泰然自若,闭目养神。他不能发火,他怕加剧伤口感染风险。他也很感激周二毛的,毕竟周二毛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全凭淳朴善良来照顾自己,而且一点回报都没有。这山洞先前已经说了没有床,是第二天二毛拿了一点稻草进来铺在地上,这个就是伤者的临时住所。“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叫我老王就可以了。”“老王八?我没有听错,我好歹也叫周二毛,哪有自己取名王八的?”周二毛翻白眼,摇头晃脑,一副不屑的神气模样。“随你怎么叫,反正名字就是代号而已。”伤者翻身靠里面,慢悠悠的说。“老王八,说,你家住哪里?为何被追杀?”周二毛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不说我不给你换药哦,掌柜说了,必须问你个水落石出。”“怕是你小子要问吧?”伤者笑呵呵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人在社会上,哪有不希望留名留姓的,谁不希望全中国都喜欢出名。”周二毛坐到伤者对面,“看着我的眼睛,快说叫什么名字,否则我不服侍你了。”“我都说了,叫我老王,你烦不烦,喋喋不休,吵死了。”伤者瞪着眼睛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你有问我名字的闲功夫,不如给我洗一下脸,说不定我还心情好一点。”周二毛说:“你说不说?叫什么名字?”上前用干树枝轻轻的碰伤者的伤口,惹得伤者额头直冒汗,“快说。不说周二爷收拾你。让你生不如死。”周二毛看对方满头大汗知道自己不该用树枝去戳对方胸口,“算了,周二爷给你换药咯。”“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的,要是再狡猾一点,估计不是小二咯。”伤者洗刷这个顽皮又善良的家伙,“我看你的样子,要是不知道,都以为你是县长呢?”“老王八,敢取笑我。”说着在伤者的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把。伤者面容瞬间扭曲,等周二毛手离开,他又恢复原状,“好了,谢谢你,二毛,谢谢你照顾我。”说着吃力的拍他的肩膀一下,“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不小心被国民党的流弹击中,怪只怪子弹不长眼睛,同时也怪我运气不好,方、祖坟没有埋对。”“对了,你刚刚说的祖坟,难度你会算卦?”周二毛频繁的眨眼睛问,手却还在给对方包扎,“包好了。”“我会一点。”伤者说。“那帮我算一下,看我能不能今年讨老婆,给我父母留后。都说百善孝为先,有后为大。”“不用算,我看你天格饱满,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富贵相,你今年一定能娶媳妇,你不要一天都猫在家里,要多出去转转,说不定缘分就来了。”“去你的大爷,你这个叫算命啊?现在外面天天打枪,叫我出去转转,是叫我挨枪子吗?你在洞里待几天是不是待憨包了,傻不拉几的。”周二毛越说越激动,但是也没有到恨伤者的地步,他只是看不惯什么就说什么,心直口快而没有心机。伤者说:“你其实很善良,要不等我好了你就到我店里去帮忙如何?”周二毛说:“你的店在哪?”问得急切。“去了就知道,如果你不想去,问了也没有用。”伤者慢慢的说。“我要和王掌柜学医,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周二毛信心满满的说。“行,只要不做坏事,不赚昧着良心钱就可以了。”“你是不是那边的人?”“什么那边的人,对,我家住那边。”“你明知故问,哼,在装傻。”周二毛气愤的说。“我家真的在刚刚你手指的方向。”“不和你啰嗦了,我走了,晚上我会抽时间过来给你换药,送吃的来。”周二毛头也不转,说完就慢慢的爬出来,伸着头看山下一会不见什么人就快速的爬出来,盖上洞口,在石头背后观察一下不得什么动静就翻过几道土坎下去了。
洞里瞬间更暗下来,里面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错,他身份是没有暴露,但是流弹却不偏不倚的击中他,差点死掉。幸好没有被抓,否则也会上刑架,不死都要脱一层皮。这个二毛是善良人,毫无心机的问他是不是那边的人,暗指他是不是共产党员,幸好遇到自己,要是国民党特务,估计周二毛都已经被枪毙百十次了。入夜后,几个黑影沿着山路到了洞口,然后爬进去,来者正是掌柜王择和章周以及周二毛,王择揭开伤者的伤口看了,愈合差不多了。王择给他切脉,然后就说:“先生恢复很好,十天后就可以出洞了,我回去给你开药方,下半夜二毛煎好了送来。”“啊,掌柜的,半夜啊,自从这个死鬼赖着不走,我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你看我的黑眼圈。”周二毛说着用食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就你话多,还想不想学了。”王择控制着情绪说,“年轻人,能吃苦方能成才,你看你,一天都计较这个那个的。”“是,师傅。”周二毛说。“叫师傅就对了。”伤者细声细语的说。“先生,请问你尊姓大名?在哪高就?”王掌柜对着伤者问。“我叫王利力,家住大威旁团坡寨,就是做一点小生意。”“那你为何受枪伤?”王择继续说:“而且还伤得不轻。”王利力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幸好是流弹。”王择若有所思的说。“要是被抓那就命都没有哦。”章周给伤口换药并包扎完伤口,就说:“恢复很好,可以提前一两天出洞。”“非常谢谢三位的救命之恩,否则王某早已经是国民党的枪下野鬼。”“眼下时局动荡,每个人都自身难保,王利力兄弟,以后就由周二毛和章周兄弟来照顾你,我过来有点不便。”王择继续说:“我要打理生意。实在抱歉。”“嗯,多谢王掌柜。”“不必客气。”王掌柜站起来,“那我告辞了。”说着爬出去。章周和周二毛也和王利力告辞出去,周二毛在二位面前不敢多话,样子倒是很滑稽,他慢慢的能单独给病人打针和开一些简单药方了,能独立做护理了。
烈日当空,一队士兵把城南诊所团团围住,进来为首的曾让王择看过病,彼此认识。“王医生,别来无恙。”“张队长,别来无恙。”上前握手,“请问有何贵干。”“我也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哈哈,王医生不必紧张。”“那张队长请便。”“好的。”一个手势,几十号人齐刷刷的楼上楼下翻箱倒柜。大约二十分钟,士兵跑到外面集合,为首的副队长说:“报告队长,没有可疑分子。”“你先搜下一家。”“是。”说着副队长命令:“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前进。”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和背影远去。“王队长,走,先来一局象棋如何?”“好咧。”张队长跟王掌柜上楼去。坐定,王掌柜从抽屉里打开,拿出一根金条给他,“以后多多照顾,多多照顾。”“就你和我这交情,必须的。”两个人杀了几盘棋,张队长五战三胜,高兴得合不拢嘴。临走时说:“我前几天和一女的后,感觉下面有点不适,你明天到我家帮我看看。”“要不现在看。”说着把门关上。“行吗?”满脸狐疑,还是说:“行,那我脱了哈。”看了,王择说“症状我知道,但是我这里没有消炎药,无法治疗啊。”“王掌柜,你直说,需要什么药,我不信我弄不到。”“要是你能弄这个药来,治疗你的同时剩下的可以卖给我。”“你的意思是我们私下做交易?”“张队长果然是聪明人。”“那这样,我弄到了五五分成如何?”“张队长,我四你六,所有消炎药等会我列一个清单给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后那四个字是俩人异口同声说的,话毕,俩人哈哈大笑。“等你找到药,你的隐疾就会很快治好,到时候你又可以…..”“哈哈,还是王掌柜是知己啊。”二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都传到楼下了,章周和周二毛在柜台前都忍不住笑。谁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都以为象棋走得开心好。
张队长,名道兴,江西人,被上级派到县城驻守,是这里大大队长。他走出大门,司机马上出来开门,一股黑烟伴随着小黑色汽车走了。王掌柜目送远去才回到大堂。章周说:“掌柜,怎么这样开心啊?”“药品紧缺的事情估计会有所缓解。”“真的?”“嗯。”“那太好了。”章周最后说。
掌柜一边爬楼梯一边说:“准备一下,晚上外出拜访张队长。”
“好叻。”章周愉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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