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宣城13终是难却
路一刀白刃竖劈，一时狂风怒卷，黑衣男举匕首抵御，咔叽匕首被切两半，男子也被刀风掀倒在地。刀一路欺身而上，将男子制服绑起。
“你看到了吗，那是暴龙大刀！”任绯菱兴奋地道。
“这名字好像有点傻……”石无医评论道。
任绯菱道，“虽然傻，但是直白。以前有段时间，武功招式崇尚复古，就是追求简洁，干脆，没有修饰，还原原始暴力的美感和实用性，代表人物是虚极宗的陈清。这个暴龙大刀应该也是一个路子。”
“没想到还有识货的人。”刀一路收刀开口，望着石无医和任绯菱隐蔽的方向。
二人见已被发现，便大方走了出来。范文和罗紫汀也分别从树顶和房顶跃下，移步此处。
石无医解释道，“我和任姑娘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任绯菱点点头，抱拳道：“在下任绯菱，打扰了。”
范文向任绯菱介绍了刀一路和罗紫汀。
罗紫汀笑着对任绯菱道，“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不过真想不到，这小石大夫看着挺老实，下手这么迅速？但愿我们这番折腾，没有扰到两位的良辰。”
任绯菱直纳闷，皱眉问，“何意？”
“不是，你不要乱讲！”石无医慌乱否认，对罗紫汀解释道，“我和绯菱，我们刚才在一起是在聊正事，并没有……并没有……”石无医越说越心虚，不住偷瞄任绯菱的脸色。
“哎呀，都直接称呼名字了，这速度真真堪比千里良驹啊。”罗紫汀掩嘴而笑，眼中写满了八卦的兴奋。
任绯菱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她与石无医的关系被拿来玩笑了，于是拱手礼貌回道：“我和无医恰巧路过，叨扰了三位的正事，实属不该，我们这便离去。”说完准备拔腿而遁。
范文喊住他们，道：“无妨，都是自己人，留着看看也好。”
刀一路也附和道，“没错，不要在意旁边那个死女人的胡说八道，等把这边事儿办完，再跟丫头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暴龙大刀！”
罗紫汀白了一眼刀一路，对任绯菱微笑道：“任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对什么破刀破剑都不吝赞美之词。某些人八百年也不见得被人夸一句，今天被任姑娘赞了一句，怕是要美上一个月了呢。”
刀一路瞪眼甩话，“你要说就直说，含沙射影作甚！”
“行了，二位别丢人了，莫忘了正事。”范文强行终止了对话，引领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黑衣男身上。
范文立身在黑衣男身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可是刘氏商会雇来的？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要你来做什么？”
黑衣男被绑坐在地，脊背却绷得挺直，斜长刘海挡住一只眼睛，露出一只，目光坚毅。无言地传递出一种打死也不招的信号。
范文钳起黑衣男脸前那缕不羁的刘海，摸了摸，“挺顺滑的啊，头发上搽的是……留芳斋的桂花油？深夜出任务，梳妆打扮得竟如此一丝不苟，真是……独具匠心啊。”
刀一路不禁露出鄙夷的眼神，“什么独具匠心，这分明是有毛病吧！”
黑衣男不屑地别过头，傲慢出了天际。
“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江湖游侠很难做的。”罗紫汀柔声道，“就单说这个江湖悬赏，也是要看形象的哦。你磨破嘴皮说你功夫有多厉害，人家听来也是空口白牙。打扮得过于华美，别人觉得你是个绣花枕头，没真本事。打扮得太过普通，人家看都不看直接叉出门去。而如公子这般……身着古朴的夜行衣和长马尾，却在袖角绣有精密的蟒纹，斜梳着恰到好处的刘海，如此低调奢华，恰巧显得深藏不露。”
黑衣男对罗紫汀眨了下眼，撩的同时投以赞赏之意。罗紫汀微微一笑，柔媚如粼波荡月。
范文闻言摇头道，“如此说来，若不能打理出顺滑的刘海，江湖散单都是接不着的了，这水还真是深呐。”
刀一路嗤之以鼻，道，“不懂装懂的金主，甩个刘海就是大侠的剑客，还有搬不上台面的任务……夜行衣要讲究花样，头发要买特殊东西打理，武功的名字不能瞎取，要有讲头……也不知道这江湖是怎么了？”
“江湖没怎么，就是混江湖的人太多了。”范文长叹一口气，问黑衣人：“头发这么多，发际线这么低，做什么不好，为何想不开，非要混江湖呢？”
黑衣男甩了一下头发，很不屑地瞥了一眼范文，道，“跟你们这些没有梦想的人，唐某无话可说！”
“嚯，还梦想？”刀一路用刀背拍了拍黑衣男的脸，“少年人，睁眼看看，你输了。”
“呵，输又如何，赢又如何？人在江湖，执著的是谁的输赢，浪费的又是谁的生命？”黑衣男口老神在在地吐着玄乎的语言，发型更显飘逸起来。
眼看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些不着重点的，石无医叹口气，对任绯菱道：“这人似乎软硬不吃，也不知要审到何时？”
任绯菱抱臂道，“让他开口倒也不难。”
石无医奇道，“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任绯菱凑到石无医耳旁，道，“把他关到猪圈，不理他，过一段时间他就主动开口了。”
石无医不明觉厉，将范文叫到一边，小声说了任绯菱的提议。范文听后，不住赞许，当即决定就这么办，黑衣男被丢进猪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而后，在远离猪圈的地方，任绯菱解释道，“这人很是在乎形象，从外表到语言再到武功，无一不在渴求着旁人的关注。如此处置他，他表现自己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他会觉得非常难受，甚至想通过出卖情报，换取关注。”
范文不吝赞美之词，对任绯菱大加称赞，并再次诚邀她一起处理刘氏商会走私案，路、罗二人也热情相邀。任绯菱感到盛情难却，便索性答应下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诸人约定日后详谈，便各自散去。任绯菱和石无医一道往回走，路上任绯菱一直哈欠连连，而石无医却并未显示出任何疲态。
“累坏了吧？”石无医道。
“嗯？还好。不过你怎么好像都不困？”任绯菱疑惑问道。
石无医有些难为情道，“其实……其实我体质比较特殊，基本上不用睡觉的……”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任绯菱奇道，“那你岂非比旁人凭空多了许多时间？”
“也就这点好处了……”石无医叹道。
“有何坏处？”任绯菱问。
石无医无奈道，“夜里连鸟虫都熟睡了，而却只有我醒着，就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那种感觉并不好。”
“听起来有点矫情。”任绯菱道，“如果我可以不睡觉，每天比别人多四个时辰练功，那我的武功定然会厉害许多。”
“不睡觉练功……想必你是那种勤奋上进的人。”石无医感慨，“我虽然夜里也会看看医书什么的，但那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任绯菱眼中露出神采，道，“你这么讲我就理解了，为何你年纪轻轻，医术颇受认可。不仅仅是因为你多了睡眠腾出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你修习医术是兴趣使然。否则你也不会将看医书，作为打发时间的嗜好了。”
“你这是在夸赞我吗？”石无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尖。
任绯菱微笑道，“自然是的。都说兴趣是最好的师父，你很幸运，做的事情正好也是喜欢的。”
石无医道，“我看你对武功很有兴趣，之前看到打架，就立刻跑去看，你应该是很喜欢习武的吧？”
任绯菱摇摇头，“我喜欢纸上谈兵，动动嘴皮子，但真的拿起剑，是要杀人的。我不喜欢，却无可避免。”任绯菱盯着自己受伤的腿脚，道，“也许那些像我这样伤到残废的人，会无法接受，自暴自弃，甚至一死了之。但我心里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心底隐隐地觉得，如果就此治不好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你说你不喜欢杀人，可是有人逼你杀人？”石无医道。他想起李椒兰说任绯菱出身南山派，他虽对南山派不熟，也知那是个正经门派，通常来讲没有逼弟子杀人的道理。但他看任绯菱完全没有受到年轻女弟子应有的照顾，身受重伤流落江湖，可见南山派是个是非之地。思至此，心中的恻隐之情更甚，甚至有种想去替任绯菱打抱不平的冲动。
任绯菱显然不愿多说，她端看着石无医的脸，若有所思地道，“还是你这样，行医救人的好。”
石无医摇摇头，道，“行医救人也没什么好的。你对敌的时候，敌人就站在你眼前，他是胖是瘦，是圆是扁，你能看得见。我的敌人却是天爷，他的喜怒全然不知，也无法预测，说把一条性命收回去，便收回去了。也不会管你花了多大力气去留住它，更不会给你留一句解释，说一句道理。”
任绯菱听了很是动容，她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与其说是和某个人敌对，不如说是和看不见的命运敌对，并且被击倒得毫无道理。而每个骤然跌倒的人，也许都曾质问苍天，为何熙熙攘攘的人群，独独绊倒了我一个。可谁又能给解释，谁又会听你诉说？只能对着空空旷旷的薄凉，问着没有回应的问题。
她拉住了石无医的手，眼中涌动着波光，仿佛连接着内心深处的暗涌，“能和天爷对阵，你真的很了不起。”
石无医胸中突然涌起一种激动，他在任绯菱眼中看到了，从未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理解和感同身受。这种刹那涌起的激动，无法解释和形容，却强烈地要冲出他的胸口。他抱住了任绯菱。
“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别有用心也罢，我真的只想治好你。我不能忍受，看着你，带着伤生活。你应该比谁都健康，比谁都耀眼，你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谁都活得潇洒快活……”石无医一口气说得很快，仿佛说得稍慢一点就无法抒发胸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想着，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也一定要治好你……”
任绯菱安抚地拍了拍石无医的后背，叹口气，道，“我们才刚刚认识，你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强烈的情感，这太奇怪了……”
“我也不明白，但不必去弄明白。”石无医将任绯菱抱得更紧，“让我做你的大夫，帮你医治，好吗？”
任绯菱闭上眼睛，环抱住了石无医，“好，我把自己交给你，你把我治死了，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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