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句号

在陈蒙家见面之后，四人又对了一遍他们已知的情况，租车公司发来消息，车子内饰有多处香烟造成的损伤，车内遗留大量垃圾，要求赔付。
  但这笔钱严西不肯出。
  他们讨论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谢知安借用陈蒙的电脑，把严西的名字输了进去，找到七八条同名、同户籍地的人与租车公司的纠纷，金额与严西的借款数额相当。
  吴稚一下子慌了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知安身上，她思索道“他跟我说他二十五岁。”
  吴稚立刻道“我看过他的身份证，他二十二岁。”
  又是一处对不上的地方，秘密太多的人会让人难以信任。
  谢知安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证号，也没法确定他有没有改过名字，但基于现在已经发生的一切，我没有办法再信任他。”
  24小时之内情况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除了陈蒙，其他人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他们太疲惫了，脑子转不动，只知道严西这个人不可信。
  这时吴稚却突然说“他女朋友好可怜，被他骗着借了这么多钱，以后怎么办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西的女朋友给吴稚打电话，言辞恳切的说昨天是她小题大做了，吓坏了吴稚，但真实的情况并不是吴稚以为的那样，希望她不要想太多。
  说了几句之后，吴稚拿着电话走到洗手间里，哭着向严西的女朋友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信任我才跟我说的，可是我却告诉了他们。”
  谢知安像被人强硬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抹布，想要劝阻的念头即刻消散，重新坐回椅子上保持沉默。
  陈蒙看了看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心里一阵无语，也不出声了。
  等吴稚道完歉回来，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上气，她支支吾吾的说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小泽坐在她边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道歉，我们算怎么回事？”
  吴稚低声道“可是她对我很好啊。”
  谢知安鬼使神差的想起昨天晚上小泽反反复复的问她，这个世界上难道就不可能有发自内心的和员工打成一片的老板吗？
  话里话外都在为严西找借口，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谢知安，也许他另有苦衷。
  谢知安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成为情侣，他们四个人又为什么能来往密切。
  小泽把严西当偶像，想成为像他那样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人，并且认为将来有一天自己成为老板后，也一定是个能够完全体谅员工的老板。
  他试图说服谢知安，一个拿得出两百万投资公司的老板会愿意在成立公司之初，让自己认识仅仅几个月，没有任何项目经验的应届毕业生成为公司法人，并且得到20%的股份。
  他完全相信了严西为他描绘的宏图，坚定地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升职加薪独当一面。
  似乎只要谢知安点点头，认可他的这种判断，他们就能重修旧好，共创未来。
  昨天晚上，他不停的问谢知安，“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骗我？
  何经理把谢知安叫到办公室，“我对杭市这边的人不太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张总和财务都说杭市这边唯一一个可靠的人就是你，对你很看好。”
  谢知安谦逊的笑了笑，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何经理说了一番夸奖的话之后，话锋一转“我知道严西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但经过这次的事，这边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留，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谢知安点头，整个办公室都被策反了，张总不可能再信任任何一个人。
  “但我们想留你。”何经理说。
  三十分钟前，这番话他大概刚对陈蒙说过。
  陈蒙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出来转头就把情况说给谢知安听。
  “这个地方太乱了，我一天都不想待。”
  因此，谢知安在进办公室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接下来我们会对业务进行调整，原先这个部门会全部砍掉，就算再招人我们也不打算继续这个业务，所以你原先的职位不存在了。我们想让你做办公室主任，统管整个办公室的安排，毕竟公司开的时候你就来了，这边的情况没人比你更了解。”
  “当然，你们原先和严西签的合同都要作废，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们会用京市公司的名义重新和你签一份合同，薪水不变，待遇比照京市的员工。”
  谢知安冷静下来，京市员工的待遇她是知道的，和这边有差别，很多补助都没有。
  而且一旦重新签订合同，她会再次面临三个月的试用期，到那时其他人都已经离职，只剩下自己孤立无援。
  等何经理完全掌握这边的情况后，三个月内她随时都可能被他们以不符合试用期考核要求为由辞退，到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斟酌过后，谢知安婉拒了何经理的留任。
  何经理的电话响了，话筒的声音很大，一接通就能听见张总的声音，他正在布置任务，让何经理和谢知安对接清楚，马上就要安排工作。
  何经理叹了口气，“人家不留下，一个都没留下。”
  谢知安离开办公室，看见吴稚行色匆匆的走过来，惊惶道“严总要找小泽说话，我怕他被骗了。”
  说着就要追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问谢知安“我该怎么办？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劝他。我知道不应该相信严总，但是小泽好像已经要被洗脑了。”
  谢知安无话可说，小泽想成为严西，吴稚又何尝不想过严西女朋友那样不用上班，在家养猫逗狗的日子。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趟这趟浑水。”
  她看见吴稚几乎没有停留的转身走向小泽在的方向，义无反顾得像敢死队。
  谢知安叫了网约车，站在楼下看着这栋她曾经付出过心血和精力的办公室，自嘲一笑，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了。
  付出了心血却被人狠狠践踏的感觉很糟糕，谢知安第一次在正常时间下班，坐在回家的车上，她的心情很复杂，似乎很轻松，但又空落落的。
  她一睁眼就欠银行一万块，她要去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谢知安静静的靠在车门上，茫然的看着热闹拥挤的街道，浑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什么地方。
  她漫无目的的翻看着聊天框，忽然看见周晏的头像，是一朵和他个人形象完全不符的向日葵。
  之前他说的私活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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