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鸿门宴

墨云低垂，风雨欲来，褚一鸣独自开车回到别墅，他按开密码锁，雕花院门应声而启。

        他神色漠然，走过青色石阶。

        装潢不菲的别墅，内里空荡荡的。

        熟悉的涩意密密麻麻的从心底泛起，褚一鸣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一期《我们来真的》早就录制完了，但林染并没有过来这边，看样子应该是回自己的公寓了。

        林染的公寓褚一鸣去过，房间小的要命，紧挨着一个密度极高的居民楼，社区裙楼开满了各色餐饮店，烟火气极浓，但毫无安保可言。

        林染起初名不见经传，选择租住在那里也无可厚非，如今，他已经凭借直播综艺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宁愿冒着被泄露行踪的风险回那个嘈杂的住所，都不愿意来褚一鸣这娱记连门都摸不到的隐贵别墅，想来，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褚一鸣郁闷之余，亦觉得十分挫败。

        他这是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自以为放低了身段，倾尽了全部的热忱，也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一切。

        可能，有些事情确实强求不得吧。

        褚一鸣坐在空旷的挑空客厅里，心力交瘁至极。

        电话在此时响起，他迫不及待拿起手机。

        来电的人，并不是林染。

        褚一鸣盯着屏幕，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个当口，阮培林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前不久，林染在华熙的合约刚刚到期，在此之前，华熙没少为难他，而褚一鸣手上正在推进的一个大项目，作为竞争对手之一的华熙，也没少出来使绊子。基于这两条，褚一鸣在针对华熙的事情上，可没怎么客气，两家公司就差明着撕破脸了。

        此刻来电的阮培林，正是华熙娱乐的执行ceo。

        褚一鸣不动声色的接起电话。

        阮培林恳请褚一鸣赏脸，晚上在明京会所吃顿便饭，他电话里卖了个关子，说自己手上握着褚一鸣一定会感兴趣的料。

        褚一鸣并未犹豫，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邀约。他也很好奇，上次自家力推的项目被举报而被迫停滞，华熙在这中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夏夜，几道闪电划破天际，闷雷从云层中滚过，整座城市氤氲着浓稠的水汽。

        褚一鸣的黑色卡宴，载着疾雨，无声融入夜色。

        被夜雨衬托的格外神秘的明京会所，除了服务生，几乎看不到其他客人。

        这里消费高的吓人，能来这里的人，显然已被筛选过，非富即贵。

        褚一鸣面无表情的跟随服务生的引导，来到了与阮培林约好的包厢。

        听见包厢门开启的轻响，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了过来。

        褚一鸣微蹙的眉宇在雪亮灯光的映照下，略显森冷，他淡漠扫视一圈，主桌上珍馐满桌，内侧的沙发里散坐着三四个神色各异的男人。

        还以为只有阮培林，没想到华熙居然来了这么些人，颇有些鸿门宴的阵仗。

        褚一鸣挂着睥睨一切的表情，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边上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急忙起身相迎，褚一鸣对他有些印象，他是华熙的经纪总监成斌。

        褚一鸣神态自如的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落座。

        “褚总可真是贵人事忙啊！”

        阮培林从酒堆中抬起头，笑着招呼他，说出的话却颇具深意。

        “呵，阮总没少关照，忙自然是挺忙，这不是抽空来了吗”，褚一鸣不以为意，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直视着对面的人，墨意翻涌的眸子中意思分明：他确实是迟到了，他愿意屈尊就不错了。

        “没事没事，今天天气确实不好，这鬼天气，怎么好端端下起雨来了，明京这地儿又在市区，想来路上肯定是不太畅通”眼看形势不对，成斌极有眼色的连忙出来打圆场。

        褚一鸣和阮培林默不作声的对视着，都没再搭腔。

        早就听闻华熙总裁阮培林是个讲究人，他噙着笑，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从袖扣到领带，全都是价格不菲的定制款，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褚一鸣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那双隐藏在金边眼镜后面狭长的眼睛，也在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

        华熙另一个大股东魏远，默不作声的坐在阮培林旁边，他看起来非常低调，寡言少语，反倒比阮培林给人的压迫感更强。

        成斌起身，小心翼翼的为褚一鸣斟了杯酒，刚想递给他褚一鸣抬手挡了一下，“都挺忙的，说正事儿吧！”

        阮培林顿时来了精神，他身体前倾，镜片后的眼睛陡然发亮，他赞许般拊掌，对着褚一鸣笑言道：“褚总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也不绕弯子了，明说了吧，褚总，《故梦》那部剧，我们华熙想和寰宇联手。”

        褚一鸣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我以为，我先前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

        阮培林神色一凝，他短暂的笑了一声，然后很快收起笑容，一字一顿道：“不仅如此，京郊的那块地，华熙也想入股。”

        “呵，阮总这么大老远的把我折腾过来，就是想亲自上阵给我讲笑话？”

        连京郊的地都打听清楚了，看来华熙手里的料，比自己想象中多，但褚一鸣丝毫不为所动，他耸了耸肩，眼中的嘲讽意味十足，他慢悠悠道：“不怎么好笑啊”。

        阮培林被拒绝也未见不悦，只意味深长的看着褚一鸣，就像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一般，笃定而黏腻的目光像毒蛇一样令人不适。

        “我们知道寰宇最近没少折腾，小少爷年轻气盛，可别把褚董辛苦打下的江山给败光了，强强联手，才是明智之举，否则”，魏远轻笑一声，他话未明示，但威胁意味十足。

        “呵！我们褚家的江山稳不稳，就不劳外人费心了，不过，若是有人不安分，我倒是不介意帮他涨涨见识！”

        褚一鸣闻言低笑出声，他来之前就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反倒让他来了斗志。

        褚一鸣直视着魏远，二人眼神交汇，寒意迸发。

        包厢里气压骤降，在座诸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开腔，一旁的成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剑拔弩张之际，包厢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看到来人，褚一鸣面色一滞。

        “林染！”

        阮培林他们看起来比褚一鸣还诧异，“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来人并未理会他的询问，急切的目光迅速锁定褚一鸣。

        林染一步一步朝褚一鸣的方向走来，他像是刚刚奔跑过，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满是急色的小脸泛白，被雨打湿了一半的宽大衬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潮湿的布料隐隐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褚一鸣目不转睛的盯着逐渐走近的林染。

        林染身上新鲜的水渍、眼里朦胧的潮意，让褚一鸣的眼睛有些许发酸，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竟一动不能动。

        察觉到阮培林探究的视线，褚一鸣迅速收敛心神，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林染就呼吸急促的先发制人，“褚一鸣，你什么意思？

        褚一鸣被问得一愣，他盯着眼眶微红、神色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的少年，忍住去握他手安抚他的冲动，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怎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林染泫然欲泣，步步紧逼。

        谁不想看见谁？褚一鸣莫名被倒打一耙，他盯着林染的眼睛，顾忌到当下不是个好场合，生生忍着没有出声。

        只不过，他瞥了眼林染身上被淋湿的衬衣，略有些烦躁，“我们完了再说，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叫服务生帮你找身干净的衣服。”

        “不必了！这会儿玩什么温柔体贴啊？”林染毫不领情，他紧紧贴着褚一鸣，膝盖碰着他的膝盖，扬起下巴，挺直了洁白修长的脖颈，宛如一朵被雨水打湿的栀子花，表情脆弱而固执，一字一顿道：“我就想问问，褚一鸣，我们之间的事情怎么算？睡了我现在是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句直白的话惊到了。

        包括褚一鸣。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林染按在褚一鸣肩头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褚一鸣看到他这样，几乎瞬间就心软了，他无暇去分辨他话里的漏洞，只艰难地去握林染的手，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明知道我不是，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染啊，好久不见了，快，一起坐，有什么事情咱坐下慢慢说”阮培林正愁找不到褚一鸣的软肋，就猝不及防看了这场大戏。

        虽然阮培林表现的十分亲切，可林染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己的前东家留，他转过头，很不耐烦道：“阮总，我有事儿和褚一鸣谈，你们的事情如果不是十万火急，就先放一放好吗？”

        “这么急啊，褚总饭都没吃呢，”阮培林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哦，是吗？”林染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褚一鸣面前的酒。

        然后，他端起酒，眼睛都没眨一下，尽数倒进了桌上盛着澳龙的盘子里。

        阮培林脸色微变，其他人也忍不住瞪大双眼。

        林染无视他们，神色嚣张地扬声道，“就这破菜，改天吃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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