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目
顾惊鸿看着景从的背影,有些好奇,那张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面孔。
没想到即使是在冷战,云处安也会为她说话,朝夕相处的活生生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一页纸上的不真切的存在,她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即使她讨厌她,嫉妒她,但不想她就那么天真的死在自己手里。
命运的齿轮不停转动,她们似乎变成了棋盘上的卒子,身不由己的挣扎走着向命中注定的结局。
而作为女主的云处安就真的快乐吗。她记得原文中,云处安体质特殊,如若动情,济世锥横空出世。以此锥取她心头血,此血便有令人起死回生之功效,实际上也不过是以一命换一命的法子罢了,故而接触云处安的人目的大都不太单纯,是不能轻易托付真心的,加上云处安的家人对她的过度保护,使得她的天性被束缚。她的特殊变成了牢笼,困了她一生。
“不知顾大小姐有何贵干,莫非又是单是为了吵架而来的。”红豆看顾惊鸿竟发起呆来,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出言嘲讽。
“你们这儿不是药铺吗,本小姐自然是来拿药的,倒是你,怎能这般同病人讲话?”
“呵,我看您精神好的很呢,吵架很有气势,要是病人都像大小姐您一样,我们的药铺怕是也不用开了吧。”顾惊鸿和红豆互呛,谁也不服谁。周围人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把她俩嘴堵上。
连路人都知道,顾惊鸿五次三番的寻摸法子来惹事,这次不用想十有八九又是来添堵来了,还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谁会信啊,不巧……云处安会。
云处安看她确实有些憔悴,便问了问病症,给她拿了些安神的药,她才罢休。旋即还叮嘱她照料好身体,不要因为师傅的事情过于伤心。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顾惊鸿呆了一下,耳朵肉眼可见红了:“谁,谁伤心了。多管闲事。”心中默默腹诽云处安眼睛毒辣,她所有心事在云处安面前都无所遁形似的。
云处安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而顾惊鸿已经坐不住,逃也似的走了。
半夏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瞪了红豆一眼,倒是玉竹连连道谢,怀着歉意的对云处安笑了笑。顾惊鸿走在最前面,只过了一会儿便和两个丫鬟闹起来了,很是不守规矩的样子。但却笑得那般恣意快乐。
红豆偷偷看了云处安的表情。心里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顾云两家是世交,顾惊鸿和云处安也是幼时玩伴,当时只觉得幸运。
小姐被保护的太好了,可庭院深深似牢笼,每日每日,小小的她都在这压抑的环境中艰难喘息,甚至很难理解那份本该属于孩童的最为简单的快乐。
而那时的小顾惊鸿就像小太阳似的。冬日的屋檐上总会停着一排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闹人的很,小顾惊鸿比麻雀还烦人。她总爱逗弄几个小丫鬟,她们在这院落里你追我赶、跑来跑去,惹得她家小姐笑个不停。
“云姐姐,我给你带了集市上的糖果点心,这个是我最爱吃的糖葫芦!”
“姐姐,今儿我父亲又惹母亲生气啦,嘿嘿!”
“姐姐,我又交到了新的朋友哦,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姐姐啦!”
小姐说,有了顾惊鸿的陪伴,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可现在的顾惊鸿太恶心了。
小姐难得有兴致,她就在那颗老槐树下讲起往事来,那树毕竟是顾惊鸿与云处安一同栽种的。过去的事云处安虽想不起来,但是光是听着红豆讲她脑海中便有了鲜活的画面,听着听着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后!顾惊鸿居然隔日就把树给砍了!
看着遍地惨白的槐花,云处安默默为她们收了尸,也像是告别美好的回忆。
顾惊鸿怎么能那么残忍。
她家小姐屡屡包容,但毕竟不是石头,被顾惊鸿一次次戳在心口上,也会疼啊。
纵使她心再大,失望累积多了,也难免对顾惊鸿心生嫌隙。
……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这日顾惊鸿早早的服了安神药便休息了,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能睡个好觉,不要再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安静的夜晚危机四伏,四下隐隐藏着杀机。而月色那么美,像一张诱人沉沦温柔网,猎物往往刚放松警惕就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呼吸。树影摇晃躁动着,以诡异的形状映在薄薄的窗户纸上,让人联想到索命的孤魂野鬼身影……
有只猫在斯里歇底的叫,像凄厉而又悲伤的哭嚎。
顾惊鸿陷入一个个可怕的梦境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她看见尸体交错着叠在一起,看见有人在其中痛苦呻/吟着无法死去。还有些妖怪贪婪的啃食着一个个活人,将内脏器官都塞进嘴里,或者吸收其精气。她看见人们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好像在那里非分出个你死我活,你不杀人,自有人来杀你,这里好像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连高高在上普渡众生的神明也不屑眷顾。
顾惊鸿又被惊醒了,这次,她汗毛直立,通体生寒,头皮发麻。
脑海里全是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出来。
忽而又听见诡异的猫叫声,分辨了好久才知这猫叫声是现实中的,而非梦境。她气恼又害怕,连忙穿上衣服燃起烛火向门外跑去:“半夏!玉竹!”
慌乱中她看见了那只黑猫,也没完全看到。因为太黑了,她只看到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一人一猫对视了片刻,顾惊鸿愤恨的冲上前去踢它,可猫极其灵活,反而在她脸上挠了一爪子。
她尖叫一声,惊起飞鸟无数。
捂着脸再不敢动弹。
而“肇事”猫则悠悠然逃逸了。
两个人影匆匆赶来。
“小姐!”
那只黑猫不紧不慢的攀上墙壁,在她们看不到的角落化作公子身。赫然是景从的模样。景从想着顾惊鸿惊恐万分的模样不屑地笑了。他惯是记仇,这次不过是略施小惩罢了。她梦见的可怕事物不过是他从前经历的日常,果然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这就受不了了,无趣至极。
顾府灯火亮起,暖融融的灯光驱散了黑暗。这家人会因着府上千金的梦而燃起满院的灯火。温暖的,明亮的,向来不属于他的。少年转身走进他习以为常的黑暗之中,被夜色吞噬。
这箱,半夏玉竹在陪着顾惊鸿,可无论无何她都不肯再睡了。只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看着两个小丫头有些疲惫的样子,她有些不忍:“你们睡就行,只是能不能……睡在我旁边。”她难得不嘴硬,看来真是被吓坏了。
“小姐不睡我也不睡。”半夏气鼓鼓的,很有气势的拍拍胸脯:“小姐你放心,那只臭猫再来我就把它打出去。”
玉竹拿了些药膏给顾惊鸿涂在脸上,顾惊鸿下意识的偏头想躲开,呜呜真的好疼,挠哪儿不行偏偏挠脸,她不会毁容吧。
玉竹无心的说了句:“倒也奇怪,这附近有养猫的吗?怎么还正好就伤了小姐……”
半夏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啪”一拍桌子,顾惊鸿差点整个人都跟着跳起来了,魂都快没了。
“嘿嘿不好意思……我是突然想到,那个云处安近几日就收养了一只猫。加上这几日红豆看我们的眼神只恨不能杀了我们似的,小姐,一定是她们搞的鬼!”半夏愤愤的说着,已经把自己说服了。顾惊鸿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默默想,可能这就是小炮灰们对女主角天生带有的敌意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顾惊鸿才敢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但是越睡越累,她只得挣扎着爬起来:“半夏玉竹。”俩小丫头也顶着滑稽的黑眼圈:“小姐有何吩咐。”她唇畔勾起一丝阴狠的笑来:“算账去。”
这次她气势汹汹,直接踹门进去。果然见云处安身旁依偎着一只小黑猫,小猫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二话不说直接拎起来,小猫受了惊吓,喵呜喵呜叫着,很是可怜,都炸毛了。
红豆着急:“你干什么,它身上有伤,都还没好呢,你怎么连只小猫也不放过。”结果一看她脸上猫爪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快意。
顾惊鸿就是这性子,凡事受了什么委屈她决计不会忍着,如今被红豆一笑她更是恼火了。“告诉你,这只死猫昨晚扰了本小姐一夜,还给我的脸抓成这样,你们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没!完!没!了!”
云处安疑惑的皱起了眉:“这猫性格一向温顺,不会伤人的,纵使你这般抓着它也没反应?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的确,这猫还挺能装。一改张牙舞爪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缩成一团,顾惊鸿将它放了下来,它咻一下就没了猫影,溜得挺及时。
“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顾惊鸿就像那碰瓷讹人的,她没有十足的证据却又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半夏也跟着添油加醋:“你们就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来啊。”
话音刚过,一支箭锃的一声擦着顾惊鸿的脸呼啸而过。霎时间在场所有人呆若木鸡,连当事人顾某人都没反应过来,脸上还维持着嚣张的表情。
“不是吧,还真来。”半夏倒吸一口凉气,悻悻的缩回了头,胆怯的四处打量着。一片寂静以后药铺里的人猛然做鸟兽散,乱成了一团。半点武功也不会的玉竹挡在她身前:“小姐我来保护你!”顾惊鸿脑中嗡嗡作响:“小姑奶奶们,别给我添乱了行吗。”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一群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训练有素,顾惊鸿甚至都没看清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是明确,直逼向云处安。景从不愧是她的贴身护卫,一遇到危险他就同影子一般出现,也亏的他及时赶到,不然云处安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看着他们步步紧逼,而云处安身边的帮手只有景从一个人,红豆也帮不上忙,还算是个拖油瓶,顾惊鸿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现在云处安还没遇到男主,如果偏离剧情线死在了这里,她是不是也算改变命运了……这不过是灵光乍现,她对天发誓她没想实施的,真的。
可刚这么一想,眼前便是一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掷出了一枚暗器,她脑子里翁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争相往头顶涌去,遍体生寒。完了。
本来没必要将蒙面人全杀死的,但景从却是手法干脆利落,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的样子。偏那药铺里还写着,宁可架上药蒙尘,但愿世间人无恙。
云处安的白衣裙上都沾了刺眼的鲜血,哑然看着那些人相继死去。
“云处安!”顾惊鸿下意识的叫出她的名字,想提醒她躲开,哪里来得及,但也没等她开口,只见顾惊鸿的暗器就快碰到云处安时突然诡异的变了方向,刺入她身后一个举刀的蒙面人身上,那人当场身亡。
云处安似有所感应的看向她,她却魂不守舍的样子,甚至不敢跟云处安对视。景从杀红了眼,死死地盯着她,顾惊鸿突然意识到,他是妖。
方才是他保护了云处安,既如此,他一定也知道是她干的。她现在只疑心他会不顾一切的过来砍她。
药铺的人仓皇逃窜,这时也差不多都走完了。在场只剩他们几人僵持着。他们这才看清,还有一个人从容不迫的在一旁看着热闹。见他们注意到自己,才终于出手了。
一柄折扇在他指尖似乎化作了刀剑利刃,他的手指修长好看,动作行云流水,那扇子在人群中飞舞着转了几下,众人几乎看不清他怎么伤的人,剩下的蒙面人便都倒地了,而扇子恰好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这招式实在是漂亮。
景从看着他的动作,目光中带着审视,还有惊艳。
那人还欲审问一番,蒙面人却都咬舌自尽了,没来得及阻止。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手施施然拿着折扇,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派正人君子气度,让人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云处安上前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那人戏谑的笑着,俯身在她耳畔轻言道:“美人不必言谢,以身相许吧。”
竟是个登徒子。云处安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有些警惕的模样。那人仍带着笑意,见吓到她了反而愈发觉得有趣的样子:“玩笑而已,恕在下唐突。”
“不知恩公姓名?”
“有缘自会再相见。”日后你有得是机会知道。他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先行离开了,不给人片刻挽留的机会。
这人好像就是个打酱油的纨绔公子。
等云处安表情明暗不定的转过身来才惊觉,景从已经把刀架在顾惊鸿脖子上了。玉竹咽了口口水颤巍巍的摸上刀背,青葱般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那刀往后扯,半夏握拳就要揍他:“敢伤我家小姐,我就……”景从一记眼刀扫过。
半夏不知怎么双膝一软就跪下了:“我就求求你,别这样,这样子不好。”
敢不敢再怂点啊喂!
云处安一把推开他:“你在干什么?”
景从依旧紧握着刀,离着顾惊鸿雪白的脖颈只差毫厘之距,但终于把目光移到云处安身上,好像差点失去挚爱的宝藏,他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说,刚才那暗器是冲你而来的呢。如果我说,她想杀你呢。”
“不可能,我信得过她。方才她是救了我。”
景从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伤的体无完肤,那些字重重砸在了心上,让他本就血肉模糊的伤疤更加狰狞。他的神仙姐姐,宁愿信一个心怀鬼胎的女人,也不愿信他。
他固执的跟她对视着,僵持着。“你退下吧。”他隐忍的紧紧握住剑柄,那么用力,手都在抖。
云处安再一次强硬的重复:“走。”
“是。”景从负气离开,看向顾惊鸿时眼中杀意更甚,而顾惊鸿自始至终都呆呆地,方才差点没了性命她却连反抗都没反抗。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云处安。
云处安以为她吓坏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传达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她还想开口安慰她几句。顾惊鸿却突然推开了她的手,狼狈的跑了。
这一刻,顾惊鸿自惭形秽。
半夏玉竹迷迷糊糊的连忙跟上。
而今日的消息传到云家,云家炸开了锅,云母说什么也不愿云处安再出去抛头露面的,哭的花容失色,反教云处安来安慰她。云氏看女儿这么懂事,心更痛了。
云处安一向不争不抢,云家也乐善好施积德行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可这次她却莫名遇刺,这让全家上下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云处安若有所思的抚上胸口,这次也是为了她的心头血吗,她自嘲的笑了。
云处安声名远扬,她有一颗济世之心,见不得众生受苦。可芸芸众生却能因为江湖传言不由分说的要取她的性命。可怜她种植百草,最好的药材却在她自己身上。
红豆也偷偷抹着眼泪。她家小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本应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家小姐却需步步谨慎,一步走错了便是万劫不复。少女都渴望美好的爱情啊,可云处安却半点不能想。这次出了事,云处安再想出去经营着她的小医馆怕是又要费心思说服父亲母亲了。
回到房间,云处安唤了一声景从。开始没人应。
“我知道你在。”果然,景从推门而入。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十分严肃且认真的讲:“我一直拿惊鸿当妹妹看,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可怜主人一片真心,平白喂了狗。”他不明白云处安怎么会那么坚定的相信那个毒妇。他甚至……有些羡慕。
而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
“够了。这种话我不愿再听到,没有第二次。”她的话掷地有声,他索性放弃了辩解。也好。云处安不像他,早就看惯了人们勾心斗角。让她心里留一片净土,也好。至于某人……他眸光一暗,就交给他处理吧。
他愿意做云处安的影子,他愿意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她。她尽管做她的光,他就躲在阴暗面,杀她渡不了的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敌人就是他最好的师傅,他在他们那里见识到了很多腌臜事情,也学来很多肮脏手段。他不介意陪顾惊鸿,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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