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心没好报。
“欸，来了来了。”王母连忙回应，拄起拐棍探路摸索着开了门。
李大胆见她不方便，便主动牵起王母的手，温热都体温让王母感受到了热情与心安，任凭身子被李大胆牵引着缓缓搀扶回了屋里。
狐狸在一旁看着，恰巧从侧面看到李大胆带狡捷的灿烂笑容。
“王妈妈，我是县里柴大师店里的红娘李大胆儿。”李大胆一边搀扶一边向王母介绍自己。
“哦，哦，我知道柴大师的大名，他经常与人说亲，邻居二婶家的孩子就是他促成的。”王母没觉得不妥，她不常出门，不知道李大胆的光辉事迹，没多想，真是觉得这姑娘的名讳有点怪。
“今年王生多大了，也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吧，昨日有个姑娘来我店里，羞答答告诉我已经芳心暗许，可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双亲都不在了，只能托我前来说说。”李大胆十分热情专业，侃侃而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入行久了，开口就是从业二十年余的级别。
柴大师预估的没错，她堪称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材料。
王母安静听她说着，双手试探地缓缓坐在床上，不好意思的开口：“今年我家王生也过了二十，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我家里十分困苦，实在是怕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姑娘家也看不上我家这般条件。”
是困苦的模样，狐狸环顾四周，屋子是黄泥混着稻草搭建的，房顶和梁是稻草和细瘦的两根木头，教人担心是否能承受重量，会不会雨天漏水或者塌陷。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两张床用破旧灰色帘子挡着，中厅摆着一张起屑的杨树木桌和三把做工粗糙的板凳。
连身下床上的被褥都打了几个大补丁。
王母说的在理，这样的条件是不好找亲事，谁都不想让自家女儿后半辈子挨饿受苦。
不过白僵就不一样了，她可以自己觅食，菜单和人类也不一样，这种小事对她不成问题。
“没关系王妈妈，我看这姑娘倒是个诚心的，她看上的是王生人老实本分心眼儿好，只要你这边同意，她就愿意嫁过来侍奉你，照顾王生，说起来她也同是个苦命人啊。”李大胆苦口婆心劝着，料到王母不会一下就答应，先放低了姿态。
王母听了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对不住你了，谢谢你们的好意，还是请回吧，我老婆子知道家中状况，姑娘嫁了我家是活受苦，我可万不能昧了良心。”
李大胆对狐狸怒了怒嘴，万万没料到出师不利，竟在王母这一关卡就卡住了。
她心思一转，复又说道：“这姑娘真的心诚，什么都不要，她心眼儿也好，不介意这些，愿意与王生同甘共苦，她说她能吃苦不在乎，这孩子父母不仅早早去了，还天生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孑然一身活在世上讨生活不容易。”
听姑娘是个哑巴，身子往前一倾，王母抓住手底的床单，口中不忍得念道：“哑巴吗……双亲不在，是不容易……”
狐狸在一旁站着，看的目瞪口呆，她真是什么谎都信手拈来，不会说话，亏她能开得了口，僵尸只是不会人语，可妖语是会的，哪里算得了哑巴。
不过从人类的角度来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不会说话。
李大胆看王母犹豫，觉得她心意动了，立马决定乘胜追击，从桌上抓起蒲扇给王母扇着凉风，边扇边往里加柴火：“虽说是哑巴，可姑娘身体好，没别的毛病，人勤快，特别擅长种地，小麦青菜都种过。”
僵尸无聊时候喜欢种田也是真事，在僵尸姑娘的描述下，她种成过小麦，想必青菜大豆也不在话下。
“听你说真是个好姑娘，可能不能在我家吃苦，实不相瞒，我家王生是个好孩子，可惜有我这个瞎了眼的娘，还有他爹……，老婆子我真是愧对她。”王母想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的抹起眼泪，用袖子抹着。
“是我对不起他……”王母触景生情突然哭出声来。
“我苦命的儿啊，是娘拖累了你……”
李大胆看着王母伤心，赶忙有眼力介儿上去拍背安慰，王母倒在她身上哭了片刻，像把泪都流尽，才终于擦干眼泪，扶着床头站了起来。
“你们回去罢，这件亲事我不同意，劳烦你告诉这个姑娘，我家并不是她的归宿，请再去另寻个好人家。”王母低着头，花白华发衬着脸上皱纹，显得她更苍老了些。
“王妈妈……”李大胆还在试图劝说。
王母面上悲怆很快变成了坚定，她虽看不见，此刻也睁开了双眼，露出灰暗无光的眼珠，声音不大但却带着执念低声说道：“我心意已决，是我家不值。”
狐狸在一旁站着，对正在皱眉的李大胆轻轻摇摇头，王母同王生一样是个善人，今天再浪费时间也难说通了。
“二位请回吧……”王母一字一句缓缓说出口。
李大胆和狐狸不再好说什么，对视一眼，有些丧气的退出门去，一步一回头：“王妈妈你再好好考虑，我们改日再上门拜访。”
王母艰难的点点头，朝他俩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两人走出院子关上门来，李大胆罕见的神情纠结心情低落，她嘴里喃喃：“早知道这个结果，我何必夜里就起来梳妆打扮，所谓出师不利，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摘下头上的红月季，拿在手上，越看越气，恨不得扯坏丢在马路边。
狐狸也有些触动：“王母善良，所以才能教得王生正派，没把他养歪，可惜好人没好报。”
“要是你做了母亲，就不知要教出多歪的孩子了。”
李大胆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用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正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又听他继续说：“但凡她有一点私心，多为自己考虑，你的提议她必定接受。”
家门破败，身负外债，身体不便，哪怕是个哑巴，身边有人照顾也是好的。何况还算得上个劳动力。
把月季叼在嘴里，李大胆用牙齿轻轻嗑着，花朵轻动，忽的她笑了，眼睛溜圆又恢复了神采。
“我李大胆才不会轻言放弃，被这点小事给打倒。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软硬兼施。”她嘴角向上，语气轻快，连尾调都带着独有的向上势头。
狐狸看着她这么笑背后发寒，这人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听她说软的不行来硬的，结合她广为人知的光辉事迹，不由开口接道：“莫要冲动。”
“我一点也不冲动，你先回家罢，我找老僵有点事商议。”李大胆鼓着腮帮子，思绪飘到天外，又很快回过神来打量着狐狸，问他：“你会做饭吗？”
狐狸被她打量的不自在，满腹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饿了呀，昨晚没有吃，今早没有吃，肚子都饿瘪了。”李大胆拍拍肚子，的确是扁扁的，肚子还争气叫了一声来附和她。
“你看你看，它说它好想吃煮虾子，红烧带鱼，竹笋炒肉，还有大个儿的狮子头，你呢，你不饿吗？”李大胆加快步伐，走在狐狸前头一步，双手拦着他不让他走。
狐狸倒没觉得饿，就是觉得她吵，也加快了脚上步伐，肢体语言都在拒绝她，回答道：“我不饿。”
“哦，”李大胆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和他说：“师父上次和我说过，你不能吃人间的东西，头回我瞎喂你还惹了祸，你可真可怜，什么都不能吃。”
狐狸觉得头更疼了，淡漠看着她：“我的伤已经好了。”
“真的吗？”李大胆又笑起来，像是真心为他高兴，边走边跳撒着欢：“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吃煮虾子，红烧带鱼，竹笋炒肉和狮子头了。”
“我不会做饭。”狐狸猜到她的想法，不禁出言打断她的兴致。
李大胆不听，从玫红色垂摆衣袖摸索半天掏出一两碎银子，伸出手举到狐狸面前：“试一试吧，这是咱俩这个月的餐费，就交给你了。”
狐狸无视她的双手无理要求，双手抱臂并没有接过。
李大胆看他不接，抬头望着他隽秀的脸，目光全是威胁：“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有十两，为你治伤花了五两，又被师父套走二两，都怪你，你得负起责任来。”
狐狸对李大胆的赖皮哑口无言，发现到他句子里的华点：“看病花了五两，大师拿走二两，你现在还有一两，那余下的二两呢？”
李大胆杏眼一转，看向路边的柳树，又看向湖边的杂草，就是没敢接着看狐狸，她心虚的念叨：“被我用来买胭脂和步摇了。”
“……”狐狸什么话都没说，走得更快了。
“哎，你等等我嘛，等下个月我再去找爹爹要生活费，咱俩一起下馆子，有钱了就不用你做饭了。”
李大胆蹦跶着，把碎银子强塞到狐狸手上，庆幸说道：“一两银子也能在菜市场买不少东西呢，我还有正事就先走了，做饭就交给你了，我出银子你出力，这事公平的很。”
狐狸手心摊开，里面有细碎的银光，在阳光下反射的刺眼。
望着李大胆往坟场方向走的背影，他随便把银子收起来，回了姻缘店。
坐在大厅心里烦躁的很，用折扇一直摇也没有凉快的感受，像有一团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最终他还是脑袋发昏，捏了捏紧缩的眉头。
抬步前往了去集市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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