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楚岚眼里的余小鱼
张楚岚一开始就注意到余小鱼这位同班同学。
不是好印象，是坏印象。
他偷偷了解过，余小鱼父母双亡，就连父母留给她的房子也被所谓的监护人给占走。
这样身世的人大多沉默寡言，不善交际，而她？像个二哈一样傻傻地笑。
笑得太刺眼了，就像太阳一样。
真傻。张楚岚想。
那时候他的年龄要满十五岁了，算是福利院里年龄较大的孩子，等年纪一到福利院就没有义务再抚养他——他需要为以后做打算。
城市能收未成年人工作的地方很少，除了郊区那些流水线工厂，可关键是……那也不收兼职。
干脑力的事别人又嫌他是个高中生，不信任他，甚至会有意拉低价钱。
所以在肯x基遇到了余小鱼。
结果人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因为一起工作，他渐渐和余小鱼熟了起来，她也会经常给他糖吃，而且在学校里只要一看到他两只眼睛都会亮起来，挥着手，无意识地歪头，笑着说：“张楚岚，一起吃饭吗？”
她好像很喜欢吃东西，可在他眼里食物只是生存的必需品。
张楚岚还发现了她在烤蛋挞箱后的空位藏东西，然后他就演了一场戏，成功勾搭上热心的余小鱼同学。
两个人一起在路灯下一起吃宵夜，放学后一起结伴去上班，一起讨论数学题。
有好几个时期张楚岚都会对余小鱼冷淡一下，他总会想起自己异人的身份，想起爷爷的话。
他害怕余小鱼的靠近。
可是余小鱼完美忽视了他那些刻意的疏远，依旧笑咧咧的。
张楚岚忍无可忍找了个借口，对她发了一通脾气，她终于生气了。
她说：“张楚岚，你凶我？你竟然敢凶我了……我决定半小时内都不和你说话了！”
张楚岚心里顿时慌张起来，可看见她扭过头的样子可爱得很想揉两把。
才过了十分钟，余小鱼的气就消了，她跟他说她今天碰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白狗，学校引进了一种新品种的花，学校门口卖的烤肠涨价了。
余小鱼很喜欢说话，有时候会自言自语，问小狗今天过得怎么样，对石头缝里的小草说些“你真厉害”的话。
看起来和其他女孩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无忧无虑得过头了。
张楚岚和余小鱼一直心照不宣不说彼此的事，可余小鱼不知道，张楚岚早就犯规。
时间久了，张楚岚便觉得和余小鱼认识不是一件糟糕的事，甚至会在上课时看她的背影。
日子忽然过得舒坦起来，如果能忽略掉无处不在的监视。
孙泽和楚谙。
明明是派来监视他的，却被余小鱼吸引视线，一个比一个还喜欢她，照顾她。
楚谙长得好看，就连张楚岚这种不太关心女生的人来说也觉得好看。
好看，便可以招来嫉妒。
所以学校里便有很多流言蜚语：包养、打胎、被□□，诸如此类不堪入耳的言论。
张楚岚清楚的记得，在一次学校大扫除中，余小鱼又听到了一群人在聊这些所谓的秘密，她凑上前，问：“你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她们都这么说。”
“你们觉得是真的吗？”余小鱼又问。
那群人面面相觑，“这么多人说，难道还有假？”
“所以，你们就可以说这些毫无根据的事？”
有人认出余小鱼和楚谙是同桌，便说：“你是她同桌，当然替她说话。”
余小鱼有些不解，“正因为是同桌，所以我比你们更了解她，更知道真相，更觉得这是毫无根据胡编乱造的谣言，就算我不是她同桌，说这些便是维护她吗？我不明白……不传谣不信谣，不是基本的道理吗？”
张楚岚在旁边听着，几乎能猜到那些人的反应——因为一般人们不会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余小鱼说的那些话对他们来说更不会有振聋发聩的功效。
果不其然，那群人拎着水桶就走了。
可结果却出人意料，流言蜚语的确少了很多，楚谙甚至出现了很多维护者。
张楚岚觉得奇怪，但看到余小鱼那多得数不清的社团活动便明白了——难怪有时候两个人大中午的不睡觉，原来是跑去社团活动了……估计余小鱼又是用她那套软磨硬泡让楚谙陪她一起参加。
楚谙不知情，却也乐在其中。
社团？张楚岚想，的确算是人多的地方。
打破流言最好的方式，便是把真相摆在他们眼前。
流言蜚语少了以后，张楚岚再没见过余小鱼去社团。
不错，目的性极强。
算是能好好睡午觉了。
她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帮助自己的朋友……也包括他。
孙泽喜欢余小鱼，张楚岚是看得出来的，毕竟特地考砸月考只为了把座位调到她身边的蠢事只有暗恋中的少年才干得出来。
张楚岚会悄悄生闷气，气余小鱼干嘛要接近他，她和孙泽一起去吃饭好了，何必找他问题目，她和孙泽一起讨论数学题好了，何必和他说话，她和……
张楚岚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太好，却又控制不住去想，他觉得没出息的是，他这些辗转的心思，却被余小鱼几颗糖就解决了。
孙泽是篮球队的，余小鱼因为想吹哨子当裁判，便一直往篮球场跑，所以不难猜出两人会有什么交集。有时候张楚岚看着余小鱼拿着哨子开心地吹来吹去，孙泽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时，张楚岚就会讨厌余小鱼身上那股永远用不完的热情。
然后，他在体育课的时候也去试着打了一会儿篮球，转眼就看到余小鱼笑眯眯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起来，不断拍打篮球。
感觉还不错。
可能是打篮球的缘故，他那一直长得缓慢的身高增长速度突然变快，不到半年，便到了一米八。余小鱼忽然矮了起来，他望向走在他身侧的余小鱼，眼神轻轻扫过，原来从高处看她……是这样的。
真可爱呀。张楚岚想。
张楚岚有时会做梦，梦到余小鱼的时候，刻着守宫砂的地方便把他疼醒，以至于第二天，他都不敢看余小鱼的眼睛。
后来，她在姻缘锁上刻名字，他走上前，想看看是谁的，却被她藏了起来。
慌乱间不知怎么她碰到了守宫砂的地方，碰的时候轻微，疼起来天崩地裂。
他瞬间明白，余小鱼在抗拒他。
余小鱼不喜欢他。
张楚岚不知道，有时候的抗拒，是因为太过喜欢，而不能忍受近在咫尺的接触，不能忍受那突然间，猛烈的、不可制止的心跳。
再然后，一个人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她有些无奈，却没有慌张、没有害怕。
他想召唤出□□，想用雷法救下她，只要用雷法……只要用雷法……
可爷爷的话又一直响在耳边。
“楚岚，你要记住……”
“楚岚，你要记住……”
“楚岚，你要记住……”
他的手颤抖着，在警戒线外低着头，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想着……想着隐藏自己……
余小鱼……余小鱼……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余小鱼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张楚岚松了一口气。
余小鱼披着红色的毛毯，像小鸟一样飞进他的眼睛里。
张楚岚望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终于有了难过。
难过什么？
在……难过什么？
张楚岚在上大学前就发现余小鱼不见了，谁都不知道她的消息，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他去过余小鱼的家，在她家楼下碰到过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看他在徘徊，便主动跟他说话：“哥哥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他蹲下来，“小弟弟，我找一个姐姐，像我这么大，短头发的，有点瘦，笑起来……笑起来左边有一个梨涡……”
小男孩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我姐姐！小鱼姐姐！”
“那你知道你姐姐去哪了吗？”
小男孩皱起眉来，“我也不知道姐姐去哪了……”小孩子的开心来得突然，他格格笑起来，双手合掌拍拍手，“但是我很高兴姐姐不见了，以后保护妈妈的事就交给……”
没等他说完，一个面色蜡黄、嘴角破了一个大口子的女人就抱走了他，“瞎说什么！”
小男孩趴在女人的肩膀上探出头，朝他挥挥手，“哥哥再见！”
瞬间，张楚岚以为自己看到了余小鱼。
“明天见！张楚岚！”
张楚岚开始明白，余小鱼比他想象中还要活得辛苦，不是简简单单一句“父母双亡”就能解释。
他离开了那里，没有再打听，甚至觉得余小鱼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张楚岚上了大学后，开始注意起女生，这个女生的眼睛像余小鱼，那个女生笑起来和余小鱼很像，还有一个女生也叫小鱼。
有时候躺在草地上也会想起她。
时间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也躺在草地上，想起爷爷、臭老爸，还有他那一身可能永远都用不上的异能。
人总会迷茫，少年自然也迷茫。
迷茫过后便想明白了，就这么趴在阴暗的角落里活着吧。
他感受到有人用脚尖轻轻踢他的脚板。
张楚岚望过去。
是余小鱼。
她说：“张楚岚，终于找到你啦，今天阿姨多送了我几根大葱！一起去吃饭吧！”
她真的很喜欢吃饭。
张楚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余小鱼。
心里明明有些想哭，却笑了起来。
现在他躺在草地上，不会再有一个人轻轻踢他的脚板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余小鱼。
不能。
然后他见谁都不像余小鱼，也开始在意是不是处男那种事。
生活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再见不到余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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