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架空12
来人可谓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身着藏青色长袍，领口、袖口皆镶绣着流云纹，腰间月牙色锦带，一只只仙鹤在下身腾飞而起，隐隐有仙人之姿。
明明乌黑的发本应一顶银冠束起，却被这人用一根竹簪草草打发。
雍容华贵中又带有洒脱飘逸。
“王也？”小鱼双眼一亮，忍不住开心道：“你个闲云野鹤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异国里唯一的异姓王王卫国——的小儿子——王也。
三年前，圣上排除众议，将商贾王卫国封为异姓王。
朝中自是有人不服，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就算王卫国是建国元老，这番殊荣是否太大了？
但契机就这么来了。
五年前的百年旱灾降临，之所以成功度过，正是有王家出手，将粮食的价格一降再降，开放粮仓，这才熬到了秋收，得以让刚刚建立新政、百废待兴的异国保留了劳动力，不至于“易子而食”。
有人自然眼红，暗中策划王府闹鬼，甚至在民间散布谣言，王家的财富是以杀人献祭积累而来。
在异国，虽平民百姓皆知异人的存在，也见过许多奇淫巧技，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传出，人人都怕下一个悄悄献祭的就是自己，自是闹得人心惶惶。
小鱼当时还是个小兵，被派遣到王府驻守巡逻。
便是在那里，碰到了从武当山还俗归来的王也。
两人朝夕相处，待到将乱党一网打尽，小鱼学会了王也的画符本领，至于王也嘛……则学会了情窦初开。
“听说此处有命案。话不必多说，先办事儿。”
王也走在最前端，后面跟着一群黑色官服的大人一字排开。
此事涉及朝廷，兹事体大，竟连大理寺少卿也来了。
少卿也解释道：“途中巧遇小王爷，想着集思广益能尽快破案，便一同来了。”
“原来如此。”小鱼介绍道，“这是武状元张长史大人。”随后将目光投向王也，眼中有笑，因人多眼杂，所以笑意并不明显，“这是小王爷王也。”
张楚岚与王也对视，他们异于常人的直觉皆判断出眼前这人，对自己有极大的威胁。
王也眉心一跳，道：“张长史大人近来可是姑娘们的香饽饽儿，之前还不信，道是谁能抵得过诸葛老狐狸。现如今见着了，倒是信了。”
“楚岚亦是听闻小王爷的风姿，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悄蔓延开来。
张楚岚率先收起些微的敌视，越过王也的视线，同少卿道：“少卿，请。”
将场地让给大理寺，他们一一开始盘问。
小鱼脚步微停，耳语刘少卿：“少卿大人，重点审问李娘子。”
“为何？”
“率水——李娘子的贴身婢女，方才在卑职手心写下‘娘子’二字。算得上一条线索。”
刘少卿点头：“嗯，清楚了。”
“那卑职先去审问今夜引我们来李府的犯人。”
“去吧。”
小鱼转身离开厅堂，开口想叫上张楚岚，却忽觉与他不太相熟，眼神飘忽间便叫上了王也：“长……小王爷，咱们去干活啦！来了这儿，可不能偷懒啊！”
“得勒，就等您这句话了。”王也应下，随着小鱼走出李家的大门，策马驰向关押犯人的大牢。
张楚岚暗自攥紧拳头，不可避免想到从前——张楚岚，走了，我们去染布！
——张楚岚，你可别想偷懒。
——张楚岚，我要我们一起去！
——我一直都在这里的。
他冷静下来，额上青筋隐了下去，公事在身，不便专注儿女情长。
少卿命人迅速控制李娘子，张楚岚亦是在旁帮忙，逻辑清晰、有条有理，让刘少卿刮目相看，暗想这武状元竟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一表人才……难怪家中小女一直念叨。
审问却陷入了僵局，李娘子竟在审问中哭得晕厥过去。
纵是张楚岚有千百种逼人说出实情的方法，也不得下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李鸿在旁阻挠：“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她平时连蝼蚁都不肯踩……”
面对失了神智的人，张楚岚只好采用强硬的手段“劝”他回去。
“李大人，若是再继续阻挠查案，我只好不留情面送你进牢房了。”
家仆忙搀扶李鸿离去。
少卿正要开口，就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传来。
张楚岚屏息，侧耳，听出有她的脚步声，身旁还跟着一个下盘极稳、气息不乱的王也。
这人……不简单。
“刘大人。”小鱼进门抱拳禀告刘少卿，“和猜测八九不离十。那犯人起初不说，应是收了钱。后来使了些威胁的手段，才道是佯装闯入李家，劫人也是装模作样，只为将事情闹大。是谁指使他们也一无所知，交易均在黑市上，亦没有见过真人。信件阅过即焚，查不到线索。”
“诸位辛苦了。”刘少卿向王也行礼道：“小王爷，有劳了。”
王也道：“嘿……这倒谈不上，您这儿如何了？”
张楚岚主动接过话茬：“方才问了率水和李娘子。这率水倒是言无不尽。她是李娘子的贴身奴婢，道这李娘子时常出神地看着李安远，眼神满是哀怨，她猜想必是李娘子与李安远有何隐情，遂让她……杀了他。可没有证据，均是率水的猜想，还需继续查。”
“那李娘子怎么说？”小鱼往前走了一步，焦急问道。
“李娘子……”张楚岚眉头皱起，“她不愿说。”
“叫率水来。”小鱼道，“我先问问她，之后再审李娘子！”
小鱼来到关押李娘子处，推门而入，吩咐甲兵退下，她要单独审问李娘子。
李娘子抬头望来，眼中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见丝毫邋遢。
只见美人眼中含泪，易碎瓷白的一张脸上满是哀怨。
“李娘子莫怕，我不逼你，来这里只是和你讲一个故事。”一般为官者审问需得严肃端正，可小鱼不同，脸上带笑，让李娘子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人甚是亲切。
“故事？”
小鱼淡晒：“一位女子的故事。这女子虽是猎户之女，但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女子的美从不是错，可敌不过怀璧其罪四个字。这一天，不知哪儿来的公子、老爷看上了女子，想纳女子为妾，女子不从……”她一直观察李娘子的表情，“却哪敌得过权势，绝望之际，女子被人救了。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就是一件美事，但难免落了俗。那女子自然有了心上人，可这心上人啊，年纪足以当女子的爹。虽朝中官员大多也纳年幼的女子为妾，可他不同，他不愿，不愿你的大好青春虚度在他这个身子进了半截黄土的人身上。
“但情之一字，又怎会退却，然后你便设法，进了这李府，嫁给了他的儿子，是吗？”
说到最后，她猛地提高音调，直接将女子的身份揭出，向李娘子问道。
李娘子此时冷冷一笑，见什么都已暴露，便不再做戏：“率水告诉你的？真是个会背主的货色。你莫不是以为我因爱生恨，杀了他？是我想救他……可他不愿我救。”
小鱼抿嘴不语，率水只道了英雄救美和李娘子的身世，并未多说，眼神一直躲闪，大抵是心虚。
想了想，小鱼开口道：“率水并非全盘脱出，大半由我猜测。说回正话，你心悦于他，你的眼神不会骗人，但并未是因爱生恨，这才令我最是不解。”
李娘子深吸一口气，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是余小鱼吧。”
“……正是。”李娘子态度转变得太快，令小鱼微微诧异，但她并未表露，静静等她说完。
“这京城中谁人不知你这位余翊卫呢……一位女子得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官身，我也曾想肆意……”她似是不愿多提，话锋一转，“你说对了，我确实求而不得。”
她眼睛带上了几分怜悯，凄惨道：“你是世上顶有运的女子，可你又是世上最无知的女子。”
李府另一边，李安远的房内。
张楚岚、刘少卿环顾四周，王也似是还未睡醒，靠在门旁闭目，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房内布局平常，只是床榻不远处便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正摊开一副字画。
画了一半。
是小桥、流水，人家，桥上还站着未画完的人的身影。
整幅画明明尚未画完，旁边却只写了一个字——君。
张楚岚纳闷，怪异，明明处处正常，却透着诡异。
他问一旁跟过来的小厮：“李大人平日体弱多病，怎还作画？”
小厮道：“噢……老爷他还没有参军的时候就是王将军府里的家仆，正是在战争上护了将军一命，且立下战功，这才脱了奴籍。听老爷说，他当家仆的时候就喜画画、念书，所以一闲下来就画画花、画画草，辞官以后为了方便也就在旁设了书桌。”
这人好生厉害！
奴籍难脱，更别说得了官身，想必李安远的一生甚是传奇。
重要的是，是在王蔼府中脱了奴籍。
这人，是王蔼的人。
张楚岚点头：“多谢。先下去吧。”
小厮退下。
刘少卿试探道：“可看出端倪？”
“线索太少，只能且走且看。”张楚岚道。
两人在房内翻看了一番，竟未发觉端倪，张楚岚站在书桌前沉思。
刘少卿办案多年，极少能遇到如此不拘于圣贤诗书之人，又无武将的粗重，于是存了将张楚岚当做后辈培养的心思，心想：如此机敏……说不定能挖到大理寺……
刘少卿从手下接过一张平面图，道：“你且细看，有何问题？”
张楚岚接过，不过一会儿，就察觉出问题。
他拿着平面图，用脚步丈量。
走过床榻、屋内圆门洞、书桌，再到门口：
“少了。”
刘少卿笑得欣慰，脸上满是褶子，尽是循循善诱的语气：“少了什么？”
这番话让张楚岚感受了久违的、来自于长辈的疼爱。这在步步惊心的朝堂之中，实乃珍贵。
张楚岚抬头肃色道：“少了三分地。”
他走到一堵书架面前，随后锁定一件摸得油亮的青花瓷器。
扭动机关，一间密室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搜寻一番，竟只是一些珍藏的字画。
“怎会如此……”刘少卿蹙紧了眉头，手上展开一幅画卷，似是临摹了画圣吴道子之风。
他望向同样思索的张楚岚，甩了甩衣袖，高深莫测道：“怎会有人藏了一屋子赝品！真不知这李安远是真清白还是假清白，若是不设密室也就罢了，追查一番自然会卸下怀疑；偏偏这密室就摆在眼前，谁不知是不是虚晃一枪！”
张楚岚忙安慰道：“少卿大人，莫急莫急……我们再看看。”
三更到，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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