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架空22

张楚岚发出邀请：“明日，可愿与我同游？”

        小鱼没有问为什么，果断道：“等我们的部署各自都安排好，我再同你去看看。”顿了一顿，又道，“长史大人这几日要好生打点着。”

        张楚岚嘴角刻意向下压了压，一双黑眸清亮透彻，委屈极了：“这个自然，只是……方才谁说……”

        小鱼被这么一看，心顿时软了，也觉不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她不是君子，但也不好拒绝盟友的小小要求。

        于是便道：“三日后安排好，我们再见。”

        这三日，王也的师父恰好进京面圣，与皇帝谈玄之奥妙。而王也，免不了在一旁陪驾，不能亲自去代行父职的孙家下聘礼。无奈，提亲之事只好再往后推。

        小鱼只当他忙，并未在意，大方表示理解。

        王也安慰自己：好事多磨，有些事得慢慢来。

        三日后，张楚岚早早就在约定地点等候。

        他一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回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期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引得屋外守夜的侍卫问道：“大人，可是要起夜？”

        “无事。”张楚岚回道。

        可躺回去还是睡不着，生怕明日面色瞧着不好，干脆让冯宝宝打晕他，这才睡着了。

        他早早就挑上了衣裳，不是嫌弃这个老气，就是嫌弃那个太过端正。

        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个所以然。最后见时辰到了，才堪堪挑出，忙忙赴约。

        张楚岚内搭黑色上衣，身披一件白色大氅，打开门，便有细雪落进屋内。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来这京城，已有大半年，再见小鱼，竟也这么久了。

        他撑伞来到亭内，下了雪，便不能在水上赏景了。

        收伞，暗想小鱼可穿暖了。

        等了好一会儿，小鱼才姗姗来迟。

        张楚岚早就叫人备好了温酒，想着小鱼能暖暖身体，一见她来，便抬手倒了一杯。

        小鱼出来得急，又怕冷，什么都裹在了身上，就独独没披一件大氅。

        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竹叶发簪挽起，松松垮垮，路上必是紧赶慢赶，再瞧那脸色，眼底下一片乌青，不知是事务繁忙还是夜不能寐，怀中还抱着一头巨大的白狼。

        “长史大人，抱歉，来迟了。”小鱼笑着跑进亭内，闯进张楚岚的眼中。

        他的耳边又出现了若有似无的铃铛声，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把银制小梳。

        张楚岚笑道，站起来迎她：“这可是要补偿的。”

        “补偿？”小鱼放下山雨，拍下山雨身上的白雪，嬉笑道：“长史大人想要什么？我这小小的八品官可送不了您贵重东西，就饶了我吧。对了，今日我带小家伙出来散散心，长史大人，你应该不会害怕狼吧？”

        张楚岚看见了山雨的断腿，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恢复成平常的神色：“我确实不怕狼。”张楚岚伸出手，山雨就傻不愣登地跑过去，自动将脖子凑到了他的手掌里。

        小鱼奇道：“看来小家伙很喜欢长史大人，平常人一靠近它，都会被咬呢。”

        张楚岚请她入座，道：“大抵是……与它有缘。补偿很简单，就是今日别再叫我‘长史大人’，我也不叫你余翊卫，叫你小鱼，如何？”

        “这么简单？不过，我该称呼你什么？”小鱼诧异，“长史大人可有表字？”

        男子二十岁举行行冠礼时才可取表字，今年张楚岚才十九岁，还未来得及取。

        “没有……”张楚岚灵光一闪，笑道：“不如小鱼替我取一个？”

        “我？”小鱼狐疑地看了眼他，她对他这一声小鱼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却又莫名觉得熟悉，便道，“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我一不是长史大人的好友，二不是您的家眷。”

        小鱼一杯酒入肚，身体暖了过来，但不胜酒力，脸上浮起两片红云，幸而度数低，没有当场醉酒过去：“所以、当然、不、妥。”

        张楚岚瞧着她略有些迷糊的神色，笑道：“那换种说法，若是你给我取表字，会取什么？”

        小鱼看了眼张楚岚，又扭头看向亭外的白雪。

        明明眼前的是白雪，她想到的却是南方的竹林。

        眼前竹叶纷纷落下，铃铛声响起，在她的心里，突然响起了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峒苗儿女，当风雨同舟！”

        张楚岚见她沉思，并不催她。片刻后，小鱼才从这奇怪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她道：“若是我取，便会取‘行健’二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么？”张楚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入目的是皑皑白雪，以及不远处的一座寺庙。

        “正是，长史大人配得上这句话。”小鱼转头看向张楚岚，“以往寒山寺人多，今日下大雪才少了些，不如我们同去祈福？”

        张楚岚道：“也好。”他同小鱼一同站起，只见张楚岚略一凝神，便解下身上的大氅，想披在小鱼的肩上，“天冷……”

        小鱼微微侧身闪过：“都是异人，区区雪天……”还未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她尴尬地笑了笑：“失礼。”

        张楚岚不勉强，脱口而出：“让姑娘受冻，传出去我这辈子可就没有小娘子看得上了。”他熟练地抱起山雨，“我来抱吧。”

        他下颌一抬，示意：“伞在那。”

        小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伸手撑开了油纸伞，与张楚岚并肩走在雪路上。

        积雪没过小腿，两人走得艰难，幸而是异人，很快就走上了山道。

        庙下的山路早被僧人清扫掉了积雪，两人这才好受了些。

        张楚岚放下山雨，任它在地上走动。

        充当前腿的木轮子发出滚轮的走动声，只见它这闻闻那嗅嗅，像极了刚初涉人间的小孩，很是好奇。

        他伸手，想接过小鱼手中的伞，两人并未说话，小鱼就自动将伞递给了张楚岚，好似这个动作，曾经做了很多次。

        小鱼想起张楚岚此事约她的目的，便问道：“长史大人……”

        张楚岚疑惑地“嗯”了声，带着刻意地不满。

        小鱼立马明白了意思，在官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也早就学会了与刚见两三面的人称兄道弟，更何况还是共事了大半年之久的张楚岚，于是了然地改变了称呼：“对了楚岚，何时去查看？”

        “查看？”张楚岚惊道，“查看什么？”

        小鱼更惊道：“难道今日不是佯装游玩，实则去看看部署有何缺漏，查缺补漏？”

        张楚岚扶额，难怪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原来是因为公事，无奈道：“今日我们出来就是乐呵乐呵，最近你啊，”他黑眸中盛满了温柔，“一根弦都紧绷着，早该出来散散心了。”

        小鱼一怔，没有言语，心中暗道：我有这么明显吗……国玺和王蔼这事儿的确逼她逼得有点紧，哎……在陛下手下办事，这差事永远办不完，休沐日都得去干活。

        她心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子，也就忘了问张楚岚为何如此热心肠。

        寒山寺到了，面前有台阶，小鱼正想抱起山雨，见它自己吭哧吭哧就跑了上去，也就撒开了手。

        小鱼见它玩得开心，便也笑了起来，左唇边的梨涡显出，添了一丝娇憨。脚步轻快地跑上楼梯，身子离开了伞下，白雪就飘到她的青丝和肩上。

        张楚岚略一思索，便收了伞，雪花掉在黑发和白色的大氅上，融为一体。

        山雨跑到了佛像后，小鱼顿时急了，几个跨步就从台阶跑上了屋檐下，怕惊动僧人，只好小声唤着山雨：“小家伙，你跑哪去了？小家伙！这可是神佛，不可惊扰……小家伙……”

        山雨并不应答，一阵鼓捣后，它从佛像后跑出，嘴里叼着一块碎玉。

        小鱼气不打一处来，揪起山雨的耳朵，打算给它来一场母爱的爆发。

        她的手掌兜住山雨的狼嘴，叫它吐出那块碎玉。

        很快，碍于母爱的“伟大”，白狼山雨虽不舍，但还是把湿漉漉的碎玉吐在了小鱼的手心，眼神满是委屈，发出满是控诉的嘤嘤声。

        小鱼正要收起这块碎玉，却发现它与平常的玉不同，担心是谁遗漏的上等好玉，她这个没几两俸禄的小小翊卫可赔不起啊！

        于是仔细端详，却越看越熟悉，这块碎玉……怎么这么像皇帝给她看的前朝国玺的边角呢？

        小鱼腹诽：这做工不行啊，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碎了。

        她正想收起来，却见张楚岚一直瞧着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呆呆地拿着碎玉。

        张楚岚蹲下，凑近她，小声道：“收着吧，免得被附近的暗卫发现。”

        小鱼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张楚岚摇头：“不知，但应该很重要。”

        小鱼再次惊道：“你怎么知道？”

        张楚岚看着小鱼的眼睛，见她完全没了平时那般能干的模样，想是真的放松了。

        他笑道：“我当然知道。”

        小鱼望过去，看见他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眉毛，一下子就望进了他的眼睛里，仿佛窥见了他心中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察觉到他有数不完的心事。

        她的眼睛忍不住飘忽起来——他的耳朵比正常人还要大一些，眼睛也很大，像是杏仁，瞧一会儿便觉得他的眼睛宛若墨一样的黑，一样的浓，像是不停旋转的黑色漩涡，望进去时不自觉被它吸引、蛊惑，想逃离又想深深陷进去。

        他笑起来，她也笑起来。

        小鱼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明白了张楚岚眼中的情意，她也清楚自己正在陷入了这双黑眸中。

        她摸了摸头上那根王也送的银制竹簪，烫得她的脸发红。

        小鱼在心里大喊，提醒自己：呸呸呸！你与小王爷才是两情相悦！不许觊觎别人！

        换班的僧人走上了台阶，两人耳目过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张楚岚率先站起，将身子挡住小鱼，好让她能及时藏住碎玉。

        小僧双手合掌，并未说话，只是朝两人微微鞠躬，便站到一旁。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心领神会，慢吞吞地跪在蒲团上。

        张楚岚双手合十，看了眼小鱼，发现她头上的那根银簪已经不见。

        心中暗笑，嘴角不可自抑地向上扬，闭上眼睛，听到她跪在蒲团上的动静。

        开口祈愿：“惟愿我妻，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小鱼心中一跳，他竟然有妻了？

        发妻？怎从没听他说过？

        是冯宝宝？

        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是她。

        小鱼看得出来，如果说人的生命里有亲情、爱情和友谊，那么有的人则三种都不是，但这三种都会很复杂的糅杂在一起。

        她恍惚回想起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样的冯宝宝，那样的张楚岚，好像怎么都分不开。

        是不是这三种情，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小鱼轻微地摇摇头，将念头甩出去，身为一个外人，这不是她应该想的。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恼了，既然有了发妻，那为何还这般对我，平白无故约我出来，打眼过去满眼都是我，眼里都是情，这样的情意竟能一分为二……娶了妻还沾花惹草！

        况且，前头还在担心没有姑娘看上他！

        小鱼面上更烫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在张楚岚和王也两人之间徘徊？

        她心中一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张楚岚有发妻，那便把她的情收着，而王也那边，既然她心已不在，又何必拖着他。

        这根银簪，找个时间，也该还给王也了。

        打定主意，便也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白狼山雨蹲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许愿，小小的狼头出现了一丝错觉，总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

        小鱼虽想明白了，可心里终归带着气。一面怨自己摇摆不定，瞧见这个爱这个，见了那个又陷进去；一面又为张楚岚的发妻不值，他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存在，这还算是夫妻么？

        想来想去，她怪在了张楚岚身上，带着明显的怨气睁开眼，瞥了他一下。

        气得想不起要求什么，再次恼怒地闭上眼睛，就地捡了一个愿：

        “愿长史大人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与发妻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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