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玉郎

待莫非云进了茅屋，放下门帘。摘星子才诚惶诚恐的看向莫天涯。
  莫天涯双眼微闭，牙间咬着烟嘴，袅袅的烟雾不时从唇齿间喷出。朦胧中露出满面皱纹，人中深长，双手粗大。
  正当摘星子欲开口打破沉默时，莫天涯猛然喷出一口浓烟。突然间斗转星移，四周的茅屋、竹林、鸡舍、石径刹那间幻化成无数线条，来回吸扯，头顶的太阳，周围的光线全都被扯成丝状，相互交织，仅仅半个呼吸间，一切又静止下来。眼前的一切顿时变了模样。
  那村落茅屋、竹林鸡舍全都消失不见，自己身处一个巨大无比，上下左右都极度透亮的空间。空间的一切都散发出金属的光泽，似乎完全没有边界，就像自己突然跳进了镜子碎片里，显现出千百个自己。
  诡异的是，每个镜子里的自己都不相同，有的在发愣，有的在四下观望，有的抚着胸口，有的擦着眼睛，有的露出惊惧之色，有的祭出法宝。
  摘星子毕竟是修行了八万余年的修真者，更钻研时空之术数百年，其本体立刻醒悟自己是被莫天涯强行带入了时空领域。这领域的目的并无杀意，根本目的无非是借助这时空领域察看自己的本心，在自己内心深处是否对莫非云有不轨之意。
  好在摘星子内心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收莫非云为弟子，并无其他目的。否则在这时空领域中，哪怕内心一丝丝龌龊的想法都会暴露无遗。
  摘星子面前，莫天涯和他的竹椅突然出现。
  长长的烟杆上悬吊的烟袋没有丝毫晃动。就好像莫天涯不是瞬移而来，而是凭空的出现在摘星子眼前。这不是速度类的仙法，更不是障眼法，这是实实在在的对时空造诣极深的仙法。
  摘星子心服口服到极点，对着莫天涯深深一揖。
  莫天涯吐出一口烟，道：“摘星子。真武大陆，东土大地，人族八大宗门之一，道门的太上长老。师承玄空子，真武大帝第二十二代弟子。道门金丹派，功行圆满之后主修时空之术，奈何真武大陆仙法断层，并无明师，苦修数百年，对时空之术仅了解皮毛。我说的可对否？”
  摘星子抱拳，道：“前辈洞察一切，所言甚是”
  莫天涯面无表情，继续道：“你虽然贵为八大宗门的太上长老，但是你们这些八大宗门的高层自己心里都知道，你们这所谓的人族仙人，其实不过是个笑话。所谓的八大宗门不过是真武老儿降服的八个护法，大战之后各自开山立派，妄称宗师而已。我说的可对否？”
  不待摘星子回答，莫天涯自顾自的道：“数十万年的岁月，这块被打碎的大陆，真武老儿元神残念的守护，让你们八大宗门和平太过悠久，完全丧失了斗志和进取，随着岁月的沉淀，恐怕在你们每个人心中，都把这块大陆当做根本、当做唯一、当做自己是这块大陆的主人，甚至八大宗门都已明争暗斗，都想做唯一的主宰，我说的可对否？”
  摘星子见他这般说道，自知莫天涯话未说完，也不答话，继续伏低着身体。
  果然，莫天涯并未等摘星子回答，继续说道：“四大国度、八大宗门，和平太久了，越来越懈怠了。你们似乎都忘了，这块真武大陆只是一个碎片，你们不求进取，只知明哲保身，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近些年越发得意了，四大国度八大宗门竟然开始内斗，狗咬狗一嘴毛，人人都想做这片大陆的主宰。可笑啊可笑，这片大陆上，北方水族，西方精灵族，南方火鸟族，想当年，这些族类不过是真武老儿后花园豢养的凶兽。没成想，真武老儿倒台了，他的奴才竟如此不堪，被后花园的凶兽逼到偏安一隅，数十万年的修养，不知把凶兽收服，反而内斗.......真武老儿他日归来，恐怕会气的七窍生烟啊”
  莫天涯托着烟杆，放声大笑。良久，收了笑声，看着始终躬身不起的摘星子，微微的摇了摇头，道：“摘星子道友，老夫知晓你的来意。你见非云慧根绝佳，亿里挑一，想要收其为徒，对也不对？”
  摘星子道：“小道正有此意，但尚有一肚子疑问，还望前辈指教”
  莫天涯沉吟半晌，并不直接回答摘星子，而是在沉思中缓缓的道：“非云并非我儿，乃是主公托孤于我。当年主公赐我莫姓，我占了便宜，呵呵，被叫了十年爹”
  “没错，我之主公，玉郎星君——莫玉郎也。非云正是他的孩子”
  “也许你心中疑团重重。毕竟我主公玉郎星君与真武老儿争锋时乃是数十万年前，为何非云现今只有十岁？这一切说来话长”
  “在太古之战前数十年，主公与真武老儿均为当时的巅峰主宰。这个星球未破碎前，更是周围十数个星系中特别独特的星球。虽然周围星系众多，星球更是如恒河沙数，数之不尽，但是这个星球却是为数不多的人族星球。”
  “恒河沙数的星球中，有生命存在的凤毛麟角，有人族存在的更是九牛一毛。人族星球中懂得修真习武的，更是少之又少。当时这颗玉郎星正是这十数个星系中极为少数的存在。”

  “主公玉郎星君，历经三十三世转世修行，三十三世保持童男之身，终于修成星球主宰，炼化星魂，成为这玉郎星上第一人。主公怜悯众生疾苦，三十三世始终度人不辍，将其对修行的见解孜孜不倦的教化众生。三十三世的传道，终得弟子万人，其中更有左右二使，三才童子、八部天龙、四十二天女为其中佼佼者。”
  “然而在主公主宰玉郎星第三十九年，忽然一日天崩，日月星辰消失不见，天空上猛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天门。从门中陆续走出一批高傲的仙人.....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莫天涯忽然面色变得狰狞，嘴角不由自主裂开，发出阵阵凄惨的笑声。那刚刚吸入口中的烟气尚未吐完，随着突然的惨笑，莫天涯低下头猛烈地咳嗽。
  摘星子始终躬身倾听，内心对这一段秘闻虽然略有所知，但由于年代久远，往事十不知一二，眼见莫天涯述说太古之战的缘由，乃至玉郎星君与真武大帝争锋的原因，内心也颇有一番好奇。
  突闻莫天涯的惨笑，摘星子不由一阵心紧，正待说些安慰的话，那莫天涯又停止了笑声，清了清喉咙，正了正身形，重新将烟杆咬入嘴中深深地吸了一口，随着匀细缓长的呼吸，白色的烟雾又袅袅的从莫天涯嘴边升起。
  莫天涯静了片刻，接着道：“那天门中走出的仙人，有男有女。端的惊艳无比，人人脑后带一光环，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男的俊女的俏，个个都如神仙般的人物，等闲不得一见。”
  “谁也不曾想，这些神仙人物竟是催命的猎手。我们玉郎星原来只是他们的猎场。我们人族只是他们有意豢养的猎物。每隔一定的年限，他们就会下来收割我们的生命。天可悲，地可怜，人痛哭！”
  “主公转世修行三十三世，也是第一次遇到狩猎。并非是千万载人家才来一次，而是那些猎手的星球一日，我们的星球一年。更有触发禁制，猎人们只收割修行高深的人族精英的生命，并不需要普通人类。若是这个星球始终没有人类修行到高深境界，那么无论多少年也不会触发禁制，但凡达到一定禁制需求，必然会触发感应，猎人们就会打开天门，降临这个星球，进行残酷的狩猎”
  “最无耻的是，这些仙人并不仗着武力直接屠戮，他们更像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有的男性仙人降低修为挑战人族高手，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战胜，然后他们就能成为这片天地间人人羡慕的强者，他们因此赢得人族女性的青睐，左拥右抱，酒池肉林，享尽人间欢愉，日日笙歌，乐不思蜀。有的女性仙人故意诱惑人族高手，专挑相貌俊美的男性，行那苟且之事，完事后再吸取其元神魂魄，令人身死道消。”
  “主公做为一星之主，很快便觉察了仙人们的行径，也对他们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当然，一开始，主公见天门大开，无数仙人降临这个星球，主公不疑有他，以为是其他星球位面的道友，并没有过多的干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天龙八部、四十二天女中有人相继遭到毒手之后，主公立刻警觉，马上集结玉郎星高手组织抵抗。”
  “这一战，历经百余年，史称太古之战。这是玉郎星人族与所谓仙人，高级位面的猎手们进行的一场战争。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发生了很多事，玉郎星右使莫海角阵亡、三才童子莫善财、莫龙女、莫逆空相继阵亡、天龙八部阵亡、四十二天女仅余妙音、吉祥、宝藏三人。老夫九死一生，一身修为几近被废，苟延残喘至今。”
  “这几十万余年，恍如隔梦，百转千回。”
  “猎手中的大师兄，名为真武，大战开始后短短数年就残杀我人族精英上千万，主公以星魂之力勉强抵挡，才得以保存十分之一的修者，眼见人族将被一边倒的屠戮殆尽，在猎手中却突然站起一股反对的势力。原来不管哪个种族，都有好人坏人。猎手队伍中，有一女子名为怡云，乃是猎手中修为第二者，与真武不过相差一线，然而心性却大不相同，怡云生性善良，悲天悯人，一开始便不愿参与狩猎行动。但作为门内核心弟子，师命不可违，早期只是消极应付，待大战真正开始，猎手们与猎物们的差距顿时显现，在几乎一面倒的屠杀下，怡云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几位姐妹站起来进行对抗。”
  “真是无比伟大的奇女子，万年不遇的巾帼英雄。若是这场大战没有这位怡云仙人，我们人族早已不复存在。然而世事弄人，这期间发生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故事，导致数十万年之后，真武老儿成了人族的英雄，成了人族的守护者。主公与怡云仙女的故事反倒无人知晓。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此刻，主公与怡云天女还在时空黑洞中，你我今日之所见不过是他们在时空节点所看到的无数画面之一。他们虽然不能影响我们，但是仍然能够通过蛛丝马迹给我们一些暗示。”

  “非云这孩子，叫了我十年的爹。我算是他干爹吧，这爹不能白当。这十年来，我隐居在小陈村，一边在参悟时空奥秘，意图进入时空节点，将他们夫妻解救出来；一边在当爹做妈，拉扯着非云长大。要知道，对于我这样一个近百万岁的老不死，这当爹又当妈的滋味，还是第一次感受！”
  莫天涯回忆起这十年，露出无奈又幸福的神色，对于从来没有过子嗣的莫天涯来说，十年的闭关轻而易举，但十年的带娃生涯真是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莫天涯继续道：“老夫带着非云隐居于此，若是不想你们八大宗门知晓，你们这如蝼蚁一般的宗门也许永远也不会遇到我们。”
  “你见非云十岁尚未习武，以为是浪费资质，错过了修行的最佳时期？呵呵，那不过是你们看不出来而已。非云七岁以后，我便传授给他千筋万骨功。这个功法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是百万年前这个星球最基础的入门功法。”
  “在当年，做为入门功法，很多人都是粗粗修炼便迫不及待的晋升更高层次，却不知这千筋万骨功乃是主公三十三世的修行精华，乃是第一考验心性与悟性的功法。越是打牢基础，今后的成就越高。”
  “非云苦修了三年，打牢了修行的基础，以你们的眼光自然看不出他的修行境界，不过这门功法委实与境界无关。就如现今，貌似非云毫无修行，乃是普通凡人，但是你带他去你道门修行看看，不出一年，他必能成为你道门第一天才。这就是千筋万骨功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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