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奇梦中的对话
夜已经深了，待护士为李伟取下吊针后，陈珊和马俊杰才决定离开。
“我一直很好奇啊，你和学长到底是啥关系。”走到楼梯口时，马俊杰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在意的问题。
“你还真是八卦。”陈珊撇了他一眼。
“不是八卦，是求知欲强，”马俊杰笑嘻嘻地反驳，“我的座右铭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不就是八婆吗？陈珊这么想。
“我们是邻居。”陈珊还是回答了。
“哦？邻里关系这么好啊？”
“他老汉以前在客运中心打工，帮了我妈很多，”陈珊说着，脑海中出现了李国栋帮助母亲挑行李的背影，“就当还了他人情吧。”
马俊杰看见陈珊脸色一闪而过的悲伤，也没有继续多问。
二人走到楼下，却突然被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护士叫住。
“等等、等等！患者醒啦！”
陈珊和马俊杰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匆匆赶回了病房。
“李伟！”陈珊率先跑回去，她一把推开房门，马俊杰和护士随后赶到。
病房内，淡蓝色纱帘被晚风轻轻吹起，一束月光透过帘子照射进来，淡蓝色的月光与病房内鹅黄色的暖光交融，洒在李伟的脸上。
李伟坐在病床上，他本来是有点驼背的，不知为何现在背却挺得如银杏树干般笔直。月光下，李伟黑色的眼睛反射着点点蓝光，眼神中已经消去了迷茫。
李伟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听到房门被开启的声音，他轻轻侧过头去。
“陈珊……谢谢你。”李伟看见略带吃惊的陈珊，向她微微一笑。
少年的笑如月光，流入在场每个人的眼中。
“你……好点没？”陈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从嘴中挤出一句寒暄。
“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李伟点点头，为了示意她自己已经恢复，他还准备起身下床，众人连忙制止了他。
“唉唉唉，等一哈学长，我们都晓得你好了，所以就不要这么急着给我们看了哈。”
陈珊把李伟扶回病床，马俊杰上前帮忙给他盖被子。
李伟看着这个突然钻出来的陌生面孔，问道：“你是……哪位？”
“马俊杰，津口中学初二学生，你的学弟，”马俊杰从容回答，接着看着陈珊笑了笑，“也是陈哥的小弟。”
“哎？”
陈珊给马俊杰一个白眼，随后向李伟介绍道：“这家伙虽然说话找不到头路，但是人还是可以，是他帮你付的医疗费。”
“是吗，真是谢谢你了……学弟，”李伟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钱，后面我会慢慢还的。”
“没得事，陈哥都跟我说了，我等得起的。”马俊杰摆摆手，“倒是学长你啊，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快点好起来。否则啊，我还要继续跟你垫付住院费，到时候我就是真的豆花饭都吃不起咯！”
马俊杰的戏精癖好又复发了，他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的钱包，还假装用手背抹眼泪，弄得在场的人哭笑不得。
“放心吧，小伙子，”一边的护士笑着开口，“最多明天中午，他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啦！”
马俊杰和陈珊一听，皆有些惊讶。
“真的？”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刚刚没给你们说吗？”护士看着眼前这两个默契的孩子，“他恢复得很快，明天就应该痊愈啦。”
二人再看向李伟，李伟眼中有些许的戏弄。
“看吧，我就说我早就好了嘛！”
一只飞蛾飞进医院中，扑打着楼道的灯。灯光一晃一晃的，让人有些许困意。
“呼啊～”马俊杰打了个哈欠。
“陈珊，你们快点回去吧，明天还有课呢。”李伟看见马俊杰睡眼朦胧的样子，便催促他俩回家休息。
陈珊也来了睡意，她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最终还是被李伟和护士说服，与马俊杰一起离开了病房。
最后关上病房门的是陈珊，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李伟。
“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不爱惜自己了，听到没得！”
“嗯，”李伟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他看着病房的门缝越来越细，轻声说道，“谢谢。”
门隙渗出来的光越来越微弱，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便充斥了整个病房，李伟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唯有月光与他作伴。
李伟闭上眼睛，继续回忆那个梦之后发生的事，月光将他的思维指向远方……
推开朱门后，李伟只觉得眼前一白。待白光散去，那位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
朱门将阴阳相隔，一面向春、一面临寒。人间的春日被朱门阻挡，迎着李伟而来的是凉风习习。李伟和少女再次相遇在那条山间小路上，只是时隔多日，山路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银装素裹。
少女就这样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风吹动她那黑中带点红的短发，她的发丝微卷，雪点从发间穿过。李伟想起了他们初遇时那惊艳的“红梅映雪”。
“原来……是你……”大量记忆涌回李伟脑海中，少女的模样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少女伸出另一只手，李伟犹豫一会儿还是搭上去。少女轻轻捏住李伟的双手，将他牵起。
“你终还是……回来了呢……”少女低头看着李伟长满茧子的手，眼中饱含复杂情绪。
李伟见少女还拉着自己的手，便有些害羞地缩回。他神色不自然地望向一边。
“你……你刚刚说了吧？老汉在这边。现在我过来了，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
“我说过，不过我可不知道他具体在哪。”
“什么！”
少女叹口气，背过身去，伸出脚尖轻轻扫雪：“事到如今，我也跟你说说吧，你们流传的鬼戏班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蒿山么？”
“不知道，”李伟摇摇头。
“蒿山原本是艾草山的一支，但因为多年前的山体滑坡而消失在人类世界。”
“但是在妖怪的世界中，蒿山不仅没有被毁，而且还是许多妖怪居住的地方，”少女望向远方，“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小镇，名为蒿山古镇。”
少女转过身来，看向李伟，“我的鬼戏班——蒿山戏院，是整个蒿山古镇的命脉所在。我们除了像普通戏院一样为客人提供戏曲表演外，还有一份更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安抚在人间徘徊的灵魂，送它们去往生。”
李伟想到父亲死去的那天晚上，又想起这个少女的出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那天……”
“是的，”少女点头，“李国栋的灵魂状态当天变得非常奇怪，而且我听到你的呼喊，于是便过来强行带走了他的魂。”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呼喊的？”
“这个嘛……”少女蹲下，手伸进雪中，摸索了一会儿，从雪中扯出一株艾草，在李伟面前晃晃，“当然是它啦。”
“艾草？”
“准确说是蒿山信物。蒿山的万物皆有灵性，我那天将艾草赠予你，就相当于拥有了与你的世界互相通灵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那天胡姨也想送你钗子。”
“不过嘛，如果那天你接受了胡姨的钗子，李国栋去世时赶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
李伟脑补出那只用讥讽的绿色眼睛看着自己的狐狸，心里一阵恶寒。
“然后呢，为什么你还会不知道老汉的下落。”
“人类灵魂想要往生，必须要放下世间一切才行，可是李国栋并没有。所以在那之前，我只能让他在蒿山古镇自由行动，一直到他自己心满意足为止。”
“你为什么不帮他完成心愿？”
“我无权干涉人类的灵魂，”少女闭上眼睛，“妖怪的介入会让灵魂不再纯粹。”
“但是人类自己可以，”少女睁开双眼，坚定地看着李伟。
“李伟，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就来蒿山古镇吧。去寻找李国栋游离的灵魂，然后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那是当然，”李伟两眼放光，也用坚定的表情回应着她，“我就是因此而来的。”
就像融化的春雪一般，少女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李伟忽然感觉周围不再那么寒冷，雪也不再飘了，一束阳光照射在自己和少女的身上。
“那……那我们现在就走吗？”李伟还是不习惯这种说不出感觉的奇怪氛围，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
“先别急。你忘了吗，你现在还在梦里呢，”少女掩面而笑，“你醒过来之后，记得回去找那束艾草，它可以带你去蒿山。”
“又是那束艾草啊……”李伟真没想到那束不起眼的艾草竟然有如此大用，心里不禁感叹。
忽然，李伟觉得手背一疼，他抬起手，只见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带着乌青的针孔。
“这是什么东西？”李伟触摸针孔，一股刺痛感涌上心头。
“哎呀，看起来你快醒了呢。这应该是护士帮你取下吊针才留下的针孔吧。”少女凑上前去，李伟轻轻后仰，一股梅香味沁入鼻间。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变暗，地上的白雪被黑暗一点点吞噬，眼前的少女也若隐若现。李伟的手背像是被系了一根线，将李伟拉起来，直奔天上。
“好了，看起来我们又得说再见喽，”少女看看天色，又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向远去的李伟挥手，“哈～正好我也累了。回头见！”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李伟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影子。
少女立在原地，黑暗逐渐将她吞并，在那白衣即将消失在李伟眼前的瞬间，李伟听到了少女清脆如铃的声音。
“……我叫曲梅铃，蒿山戏院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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