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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景泰帝你不要脸


  景泰八年春。

  孙太后薨天,谥号孝灵懿宪慈仁庄烈齐天配圣章皇后。

  嗯,朱祁钰拟定的。

  别看谥号一长串,关键看前面两个字,后面那一堆文字都可以省略,省略后就是孝灵皇后,这就有意思了。

  孝,是赞誉她侍奉太皇太后张氏一片赤忱。

  但傻子都知道,孙太后是没办法。

  太皇太后张氏何等强势。

  这个孝字给孙太后,其实也算是一种讽刺了。

  而灵这个字……

  纯属朱祁钰发泄个人情绪了。

  恶谥!

  但大明天下的百姓,九成没读书,什么谥号代表什么意义,都是两眼一抹黑,他们只知道当今陛下仁厚,罢朝七日又全国守灵。

  孙太后这个嫡母死得很风光。

  罢朝七日后的第一个大朝会,朱祁钰又发下圣旨。

  先办了御史张渊勾连内廷的罪。

  一撸到底,革职充军。

  又诏曰荣王朱见潾于孝灵皇后发丧期间,肆意调戏宫女,大肆酒肉,有违人伦孝道,不知先祖江山之不易,谪贬为郡王,迁居凤阳种菜,知错方返。

  这圣旨在朝堂大臣眼中,就一句话:不要脸。

  荣王才多大?

  和太子朱见济一般岁数,你说他吃肉我们信了,你说他喝酒,还调戏宫女?

  猪都不信。

  知错方返?

  返个锤子,基本上一辈子种菜了。

  但没办法,这事有据可查,锦衣卫确实在朱见潾的房间里搜出了酒肉,负责侍候荣王的宫女,又真的有一个被人玩弄,且言之凿凿是荣王朱见潾。

  大家能怎么办?

  遵旨呗。

  至于其中的猫腻嘛,没过几天,那个被玩弄的宫女就人间蒸发了,也不知道是被杀了灭口,还是给了一笔钱打发回老家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他们心目中仁厚的朱祁钰像变了个人一样。

  又出了一记狠招!

  郑王朱瞻埈上表,说孙太后驾崩,朱家子孙理应为之戴孝,然越靖王朱瞻墉无子除国,望陛下怜之,择一宗室子弟过继之,以表其后人对孙太后的孝心。

  宗正寺卿出列附议。

  朱祁钰便说理应如此。

  这是家事。

  朱祁钰根本没询问朝臣,直接说如今京畿宗室子弟中,就那么几个,且大多年幼,朕体恤越靖王,便让沂王朱见深过继其膝下为孙,承其越国。

  这话一出,奉天殿顿时炸开了锅。

  陛下这是图穷匕见了!

  明显是要把上皇的子嗣一个一个的解决掉,先是朱见潾,接着是沂王朱见深,等过段日子,上皇的儿子都得回凤阳种菜。

  这是确保太子的唯一且合法性。

  关键你这个操作太无耻了,越靖王朱瞻墉都死多少年了,你给过继个孙子去?

  有人反对。

  吏部尚书王直,自恃资格,站出来吧啦吧啦了一大堆,朱见济听得心烦意乱,然后卢忠就出列了,说审办石亨动乱案中,礼部侍郎杨善曾至王尚书府邸拜访,王尚书你自己屁股都不干净,现在又想让沂王干涉宗室事务,其心何在?

  佥都御史张鹏立即出来弹劾。

  朱祁钰一见,哟嚯,这能忍?

  不过给了王直一个面子,没发作,旁敲侧击了一下,说老尚书德高望重,杨善作为晚辈去拜访也是出于尊重,可要注意辨别忠奸,莫要晚节不保。

  吏部另一个尚书王翱一看这架势,哟嚯,老子独大吏部的机会来了,但他作为读书人,不好落井下石坏了名声,给他的好友工部尚书江渊使了个眼色。

  江渊也不含糊,立即出列支持将朱见深过继给越靖王朱瞻墉为孙。

  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朱见深改封越王,暂居京畿,戴孝守灵三年。

  被点了一下的王直吓了个够呛。

  ……

  ……

  南薰坊,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个宅院。

  主翁陈汝言。

  兵部郎中,正五品官员。

  大朝会下朝后,陈汝言匆匆找到兵部尚书于谦,说有事告假,回到南薰坊,立即对院子里的壮仆低声耳语几句,旋即那仆人去了厢房,片刻后跟着陈汝言来到书房,打开一扇假门,进入地下室。

  室内气息浑浊,烛光昏沉。

  一应物事俱全。

  床榻上,一个年轻人似乎还在宿醉中,听见响动,睁开眼见是陈汝言来了,又眯上眼,“陈郎中今日不点卯应班么?”

  陈汝言隔着桌子坐下,面无表情,“今天陛下下了两个旨意。”

  石后倏然翻身坐起,“杀沂王了?”

  朱祁钰两父子手段狠戾,先是设局引诱叔祖叛乱,平息叛乱后,再以此事为引子,对孙太后下手,但却留着上皇。

  显然不是心慈手软。

  一定是利用上皇来当诱饵,彻底肃清朝堂的异己。

  石后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件事从谋划到现在,基本上都是太子在操作,可他只有九岁,凭什么能做到算无遗策。

  几乎所有事都在他算计中,太诡异了。

  生而知之者有这么可怕么。

  关键是如此多智的太子还果决,敢说敢做的大气魄,确实有雄君之势。

  陈汝言摇头,“沂王要过继给越靖王了。”

  石后猛然坐起,“太子殿下好手段!”

  陈汝言依然面无表情,“如今武清侯爷引起的动乱,随着锦衣卫奔赴全国诛杀连坐者,除了血流遍地人心惶惶外,已没什么风浪,石后,金刀在哪里?”

  石后盯着陈汝言,“你想拿金刀去换取升迁?!”

  陈汝言沉默不语。

  身后,奴仆缓缓从怀中抽出了匕首,杀石后一个被酒色淘空的读书人,对他这样经常做家务重活还练过几年的壮仆而言,易如反掌。

  只等陈汝言一个眼神,石后就会变成死人。

  时候怡然不惧,看着陈汝言摇头,笑容浮起来,阴险如蝮蛇,“陈郎中,你信不信,只要我一死,金刀就会自动出现在卢忠的府邸上,到时候还会有一封信,你猜信里有没有你和我叔祖勾结的隐秘事宜?”

  陈汝言脸上浮起笑意,看了一眼奴仆。

  奴仆立即退下。

  陈汝言笑意温和,“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金刀藏得是否隐秘,以后咱们起事,这把金刀就是最力的上皇诏书!”

  石后冷笑不语。

  我误会?

  老子不留个后手,现在就是死人了!

  旋即哈哈一笑,“我当然相信陈郎中,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下不了船,现在景泰帝和太子势大,咱们要撄其锋芒,陈郎中,你要再去多争取兵部的官员,最好是能利用即将回朝担任要职的杭昱和杭敏父子,利用外戚的能量挑起于少保和陛下之间的矛盾,又或者是王直、俞士悦和张凤景为代表的文官势力都可以利用。如此,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旦上皇复辟,陈郎中,你必将是七卿之列,且将三公三保荣誉加身,何至于当下寸功便让你动摇了?”

  陈汝言叹了口气。

  确实。

  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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