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黎晚
/三十三/
“学长，唉，你们怎么来了。”裴宁最先注意到门口，没想到尹宏和黎晚也来了。
“听说你出事了，我们来看看。”
三人提着果篮进门，但是，为什么学长会和自己的同事一起来，裴宁不明白。
陆淮檀大约是发现了她的疑问，主动开口：“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出事了，来看看。”
“宁宁对不起，我前几天都在外省谈项目，最近才回薪火。”
回薪火？学长难道是——
尹宏笑道：“这是我们薪火的boss呀。”
言星驰听着来人的声音，惊喜地转身，果然又是老熟人，世界太小了。
“晚晚，阿宏，真的是你们。”
裴宁明显感觉到黎晚瞬间的僵硬，又恢复如常。
尹宏也顿了顿，握着黎晚的手，礼貌地打招呼：“星驰哥。”
言星驰：“你们都好久没回海城了吧，言月燃那小子应该也是很想你们的，你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多要好啊。”
黎晚没有开口，表情始终淡淡的。
倒是尹宏，“是吗？阿燃怎么样了呢？”
言星驰：“他啊，挺好的，去年他媳妇儿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尹宏笑得释然：“那就好。”
几人寒暄过后，言星驰便离开了。一行人便又把目光落到裴宁身上。
“宁宁，你好点了吗？”
陆淮檀的目光里满是担忧与歉疚，毕竟是在自己公司出的事情。
黎晚戳了戳尹宏，尹宏才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啊，裴宁，这是都怪我。”
裴宁不明所以，电梯事故不过意外而已。
尹宏继续道：“薪火所在的乐炀大厦，位于南浦地价最贵的商圈，我们的电梯都是定期维护检修，从来没出过事情。所以你出事之后，我们觉得奇怪，查了查”
黎晚正了正神色，接下话：“你出事那天肖以越对电梯动过手脚。”
操！顾怀均想揍人，看那小子第一眼就觉得不对。
“对不起，裴宁，肖以越是我招进来的，都怪我没做好背景调查，不过我们已经开除他了，我也是报了警才知道他有偏执型人格”
“他让我带一句话，说对不起你，希望没有对你造成阴影。”
其实他还说了一句只是因为太喜欢，尹宏可没勇气当着顾怀均的面说出来。
阴影？裴宁脑海里猛然浮现沈雪霁和李最良的脸。
半晌，她摇了摇头，电梯里的画面她不想再回忆，虽然肖以越别有心思，但终归没有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也不想再追究。
何况，这整件事情，与尹宏无关，更别提学长了。
“尹学弟，我也是你招进来了的，要不是你，我怎么能碰到这么好的你，还有黎晚呢。”
裴宁笑得灿然。
几个人都怔了怔，一起笑了，连一向清冷的黎晚也勾起了嘴角。
顾怀均看着怀里的宝贝，心里更是柔软一片。
他的宁宁，怎么能那么好。
“不过，学长，你不会是偷偷给我开后门，才让尹宏招了我吧。”
陆淮檀看了一眼顾怀均，无奈失笑，宠溺难掩：“宁宁，我虽然是你学长，但我也是个商人。你要是没有才华，阿宏第一个反对，他对公司比我还上心。”
薪火文艺是整个南浦乃至全国都是顶尖的出版公司。
一个多月前，顾怀均突然找到了陆淮檀。
“你让宁宁进我公司，不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陆淮檀摘下眼镜，眯着眼看着顾怀均。
顾怀均眉眼轻挑：“那是你的月亮吗？”
那是我的，早就坠落在我怀里的月亮。
他虽然嫉妒过陆淮檀，但同时也感谢他，自己不在那十年，至少有人守护过她。
如今他的女孩想飞，他就做一阵风，渡她到起飞点。
至于怎么飞，他不干涉，只要信任、鼓励、支持就够了。
干涉太多，她不会喜欢的。
顾怀均：“我知道你们公司每年都能收到成千上万的简历，优秀人才浩如烟海。我不是要你直接让她进去，我只是要你给个面试机会，至于她能力多少，你们公司自己去评判，我相信她就算不在薪火，也会在是其他地方发光发热。”
陆淮檀：“这点我同意。”
其实就算顾怀均不来找他，他知道裴宁辞职，也会主动来找她。毕竟很多年前，他一开始喜欢上的，本就是她的才华。
“不过，我问一句，你们是和好了吗？”陆淮檀扶了扶镜框。
“是啊，到时候一定给你请柬，务必光临。”顾怀均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笑得放肆。
陆淮檀不再说话，拎起西装走远。
裴宁一直觉得黎晚对言星驰的态度挺奇怪的，上次在医院她就察觉到了。
直到在编辑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两年前的一期没有发行的杂志，第一篇《月光陨落》，作者黎晚。
裴宁几乎是含着眼泪看完的，尤其是原生家庭那一块儿，她太能共情了。
“你看到了啊。”
晚上七点，公司只剩零星几个人，回来取资料的黎晚，被蹲在地上眼泪盈盈的裴宁吓了一跳。
她挺好奇的，是什么文章把这个大了自己两岁的学姐看哭了。
俯身一看，呃——
是自己的文章啊。
“聊聊？”
两人一起去了顶楼。
裴宁第一次看见黎晚抽烟，倒也符合她的性子，远远看起来，淡漠疏离，但她知道，其实黎晚是个炽烈的人，曾有过炽烈的爱。
裴宁强烈地感觉到，《月光陨落》里写的一定是黎晚自己的故事。
“为什么那一期杂志没发行呢？”
黎晚声音依旧淡淡的，好似那是与她本人无关的事情：“不过是一时发泄之作。他已经结婚了，怕人看见，不想影响到他。”
那个他，大约就是故事里的言月燃。
“他是言星驰的弟弟吗？”
黎晚慢慢吐出一口烟，嗯了一声。
“为什么把自己写死了。”
故事的最后，月光陨落，旷野坍塌，黎晚奔赴了一场决绝的死亡。
黎晚抬头，望着天空的月色，静默无声。
她神情寂然，勾起一个笑：“我那时候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对人生没什么渴求，早死晚死都觉得无所谓，只觉得要给年少的黎晚一个交代。”
最爱言月燃的黎晚，不是死在他结婚的那天，她是想留在十七岁的青春里。
黎晚：“她不是因为言月燃赴死，是这世间所有累计起来的苦涩，像一座大山压垮了她。我喜欢加缪，艾略特，但我并不提倡自毁哲学，并且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一棵稻草。”
裴宁心里五味杂陈，忽然很想抱抱她。
裴宁：“那你呢？”
自己眼前的黎晚呢，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明灭的烟火间，黎晚轻笑：“我吗？我写完就放下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尹宏，故事里的黎晚看不见他，我很幸运，我看见他了。”
旷野坍塌之前，尹宏拉了她一把。
黎晚才恍然发现，这么多年，她都追错了光。言月燃不是她的月亮，但尹宏始终是她世界里唯一的暖光，安静而皎洁地照耀着，沉默又内敛，让人望一眼都泪流满面。
“裴宁，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好爱我的男朋友啊。”黎晚垂眸叹息，似是自嘲，但她又深感幸运，因为尹宏的爱比她更多。
多到她曾经无措，只好笨拙地，一天比一天地多爱他一点。
幸好，他们还有一辈子让她去好好珍惜。
裴宁：“我明白。”
自己和顾怀均，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学姐，你文笔不不错，为什么不继续写了。”裴宁好奇。
黎晚摇摇头：“我哪来的文笔，我根本说不好一个故事。我和你一样都是文学系毕业的。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专业，我曾想过做这一行，但我写不好纯文学，也跟不上网文市场的节奏和风气。既实现不了个人价值，也赚不到钱。最后想了想，退居幕后也挺好，看着手底下成长起来一个又一个的作者，我也很有成就感。”
“但是学姐，你比我有潜力，好好写，坚持下去，日后必有所成。”黎晚早在高中就看过裴宁的作文。
彼时，黎晚高一，裴宁高三，二人都是公告栏里优秀作文区的常客。
“谢谢你，黎晚。”一句感谢，说得郑重。
第一次见黎晚说那么多话，裴宁才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一点点地走进她的内心。
就像磁铁的两极，强烈地吸引着两个相似的灵魂。
她真的好喜欢黎晚啊。
月满镜轮，星河坠光，夜空一片明朗。
月色淡淡地笼着清冷的黎晚，给她渡上了几分少见的温柔。一根烟抽罢，她忽然盯着裴宁，问了一句：“学姐，你是不是想抱我。”
裴宁心跳一顿，被人戳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为什么会在年下妹妹面前害羞，不应该啊！
黎晚思考两秒，上前给了裴宁一个熊抱，亲昵又甜蜜。
“晚晚。”
“宁宁。”
顾怀均和尹宏对视一眼，眼里都是难言的复杂。
本来是来接老婆的两人，听同事说二人在顶楼天台，于是兴冲冲地上来，结果
自家老婆红着脸腻在对方老婆怀里。
？？？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半晌。
“你老婆抢我女人？！”顾怀均先将一军。
“学长，你搞搞清楚，明明是学姐对我老婆不轨！”尹宏不甘落后。
裴宁和黎晚看着幼稚的两个人，扑哧一笑。
还笑！！！
这笑容落在那两个多疑又爱吃醋的男人眼里，显得过分暧昧。
最后，两个人气呼呼地扛着各自老婆回了家。
“晚上有你好受的。”
话音落在风里，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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