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专注地看着她

　　叶璃对此依旧一无所知，她现在发愁的是如何学手艺搞钱，于是第二天火速去找了赵铁福。
　　赵铁福已经带着老伴从医院回来了。
　　老伴伤了不轻，一直卧床休息，赵铁福摊子也不出了，专心在家照顾，叶璃是一路打听才找到了赵铁福的家。
　　赵铁福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一脸笑眯眯的叶璃，便大方迎她进家里。
　　“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会来，咋样，自己炒的瓜子跟我的比谁好吃啊？”赵师傅笑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您的老手艺高人一等了。”叶璃立刻吹起彩虹屁，还把自己炒的瓜子带来让人家专业人士品鉴一二。
　　赵铁福看一眼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很给面儿的磕了一个瓜子，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好瓜子哟！”
　　叶璃咳了咳，“那是那是，这不就来找您了嘛！”
　　赵铁福给叶璃倒了茶，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老早就开始炒瓜子卖了，以前是跟着一个师傅学的，学了这门手艺后就开始走街串巷的卖，靠着这门手艺养大了我的三个儿女，供他们念书工作，有了自己的店铺，还盖起了这房子，这在以前不知道多派头。”
　　“后来不让卖东西了，说这是zi本zhu义的尾巴，得割，我到处躲着卖，起初也被抓过关过，可是我得挣钱呐，活着就得挣钱吃饭，哪能把这挣钱的营生给浪费了，我是不甘心的。”
　　赵铁福说起过往感慨良多，“我现在老了，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孩子让我们两个老东西一起搬去城里住，我们也去住过几天，住不惯，城里的房子小，他们年轻人日子也不容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我们就又搬回来住了，继续干我这几十年的营生，可到头来发现，真是干不动了，年纪大了，真是不得不服老。”
　　叶璃一直耐心地听着，她挺爱听老人说起过去的。
　　过去就是历史啊！
　　永远不能忘记的历史。
　　老百姓的悲欢离合全在里头。
　　说到这里，赵铁福言归正传，问叶璃道：“你家里爹妈是干啥的？你年岁也不大，咋就想着出来炒瓜子卖了？我看过两年你家里人都要给你张罗亲事了吧？”
　　叶璃道：“实不相瞒，我家里爹妈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我娘走得早，留下我和弟弟妹妹四个，妹妹前几年走丢了，我爹给我们找的后娘心地不好，处处不想我们好过，我们姐弟几个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更不指望他们能给我张罗什么好亲事，这人呐，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会有做人的底气，您说是不？”
　　“这话说得在理。”赵铁福对叶璃赞赏有加，又对叶璃道：“你想让我教你炒瓜子，我有要求。”
　　“啥要求？”
　　“你得在我这里炒半年的瓜子，到时候你要是能把瓜子卖出去，赚的钱，刨去原料费，我七，你三，你要是接受不了，那我也教不了。”
　　赵铁福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也带过徒弟，女徒弟倒是没收过。
　　而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他曾经发誓再也不带徒弟了，可叶璃帮过他，他只得破例这一回。
　　叶璃细细一想，半年不算长，三七分就当交学费了。
　　“但赵师傅，原料费得你出啊！”
　　“那没问题。”
　　赵铁福拿出了一份协议来，叶璃眼珠子都瞪圆了，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你识字不？要是不识字就拿回去给认识的人瞅瞅，没问题的话就盖个手印。”赵铁福说：“你也别怪我小心，我以前带过不少徒弟，哎，没一个守信义的，学会了就跑了。”
　　叶璃拿过来看了看，没什么霸王条款，都是刚才口头上说明的，于是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铁福一看叶璃是个识字的，当下又满意了几分。
　　这能识字写文的人，脑瓜子聪明啊！
　　谈妥之后，赵铁福也是个爽快人，直接领着叶璃去了厨房。
　　这家里左右有两个厨房，一个是专门做饭的地方，一个是专门炒瓜子的。
　　用来炒瓜子的地方备了两口大铁锅
　　赵铁福家里的葵瓜子原料有两大袋，开始教学。
　　先是煮瓜子。
　　赵师傅在给生姜切片，让叶璃去称十斤瓜子，然后用筛子把瓜子的杂质筛去。
　　旁边的确放了一把杆称，上面有秤砣和一个弯钩。
　　叶璃不好意思道：“师傅，我不太会用称。”
　　她穿书前见过超市里放的都是电子称，这种传统的称她也就是在菜市场买菜大爷那里见过，但一次都没接触过。
　　“不会用称哪行？这以后卖瓜子都要用到的，你看看这上面的标记，这把称最大称二十斤，这是五斤，这里是十斤……”赵师傅给叶璃说了一下怎么用称，叶璃用心记下。
　　赵师傅又换了一把小提绳的量程，“这把称最大称五斤，这里到这里，是一斤，这里到这里，是两斤……”
　　叶璃很快就摸清了杆秤的原理，自己用大杆称试着称了两斤，赵师傅掂量掂量，分量没错。
　　叶璃见分量没错，又称了八斤，凑足十斤。
　　称好后就去给瓜子筛瓜子。
　　她想，她炒瓜子的时候可没有筛瓜子这一环节，直接洗了就倒锅里煮了。
　　这就是差距啊！
　　叶璃筛瓜子筛得很认真。
　　这得益于她外公从小的教导，做事就像做人，要踏实要认真。
　　叶璃将筛好的瓜子给赵师傅看，赵师傅用手翻了翻，点了点头，让叶璃把过好筛的瓜子放冷水里清洗干净。
　　叶璃拿院子里头洗。
　　赵师傅家有自来水，拧开水龙头就能用，这方便很多。
　　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从井里挑来的水的叶璃差点内牛满面。
　　赵师傅家也有电。
　　自来水和点都让叶璃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了。
　　但赵师傅家的厨房烧火用的还是木柴。
　　他说用柴便宜，用煤球贵，所以他平日里虽然不打柴，但是会去找村民买柴烧，长期以往，就有了固定的卖家，卖木柴的村民会定期挑着两担柴送货上门。
　　叶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葵瓜子洗干净，按照赵铁福的意思放入锅里，水要淹没瓜子，叶璃来来回回几趟才完成。
　　赵师傅放了一些白糖提鲜，又放了几大勺的盐巴，叶璃暗暗记住糖和盐巴的分量。
　　这分量新人不好把握，纯看老师傅自己的经验。
　　赵师傅看叶璃学得认真，不由提点道：“这盐可以多放一点，因为瓜子壳厚不容易入味。”
　　叶璃点点头，然后她又看见赵师傅把八角、小茴香、花椒粒、生姜、香叶包在纱布里，扎紧，放入锅中，盖上锅盖。
　　赵师傅让叶璃去烧火，一边道：“八角我刚才放了五两，小茴香二两半，花椒粒二两半，生姜二两半，香叶一点点，用不到一两……”
　　叶璃用心记下，她怕忘了，还用带来的铅笔在小本本上一一记下。
　　赵师傅看叶璃这样认真学，不由笑道：“这以后学着学着就会了，不用记。”
　　叶璃点点头，“师傅，这要烧多久啊？”
　　“先用大火把水烧开后，然后改成小火，慢慢煮半个小时是要的，记得要看锅，要是锅里的水少了，你就再加一次水。”
　　“诶，好。”
　　叶璃暗道，赵师傅不愧是专业的，每一环都拿捏得死死的，相比之下，她就好随意，难怪次次都炒得不好吃。
　　赵师傅家的堂屋里有座钟，很方便看时间，等时间快到的时候，叶璃就没再往灶膛里放柴，等火势渐渐小了，叶璃就去喊赵师傅。
　　赵师傅正在伺候老伴，赵师傅的媳妇儿摔了一次之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需要赵师傅小心照顾着，叶璃不相信爱情也不想婚姻，可是却不妨碍她会为这样朴素的感情所感动。
　　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
　　很让人羡慕呢！
　　赵师傅说：“没事，让瓜子泡锅里，这样瓜子可以完全吸收香料的味道，到时候炒出来会特别香，口感也好。”
　　叶璃又悟了。
　　原来还要泡啊！
　　像她煮的时候，一觉得煮熟了，就直接捞起来了，哪里会想到泡锅里呢！
　　“那师傅，要泡多久呢？”
　　“差不多三小时。”
　　叶璃：“……”
　　这么长的时间啊……
　　赵师傅说：“慢工出细活，你们年轻人学手艺要有耐心，太急躁成不了事。”
　　“哦哦！”
　　赵师傅：“你趁着时间可以出去逛逛，一会儿回来吃饭。”
　　“不用了，我带了干粮的。”
　　叶璃第一天来也不好蹭人家饭吃，说完就立马溜了。
　　干粮倒是没带，她打算去哪里弄碗面吃吃。
　　她想到了叶家良，于是找到了叶家宇口中说的那家修理店，这是公社上唯一一家修理店，在那里她果然看到了叶家良。
　　那小子不好好上学，正在专心致志修理一辆自行车。
　　叶璃躲在角落静静看着他。
　　十三岁的少年因为对这个世界不再信任，只能选择被迫长大。
　　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没有风扇，连遮棚都没有，叶家良就坐在地上，浑身冒着热气地修理着那辆自行车，汗水将他后背的衣服完全浸湿，就像掉进池子里洗了一遍澡似的。
　　叶璃真想过去给他递一杯水喝，可是又担心这样过去太唐突了，怕吓着他。
　　她一直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守护者，时刻张开翅膀保护着羽翼下的两个男孩儿，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个男孩儿选择去走一条更加艰难的路，这让叶璃很心痛。
　　叶璃很少流露出脆弱来，可是这一刻她有些绷不住了，她真的不想让弟弟受苦。
　　“心疼了？”
　　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冷不丁响起，吓得叶璃差点叫出声，她捂着嘴巴惊恐回头，发现莫南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罅缝斑斑驳驳落在他身上，显得他修长挺拔，深邃清冷。
　　叶璃的呼吸滞了滞，直接给了他一拳，“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莫南谦往后躲了躲，躲开她的拳头，木然道：“是你太专心了。”
　　叶璃按了按额角，“我不想他那么辛苦。”
　　莫南谦意味不明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叶璃却道：“我会养他们的。”
　　莫南谦嗤道：“你养不了他们一辈子。”
　　叶璃：“我知道啊，我只是希望他们能走一条轻松的路。”
　　莫南谦：“我们这种人只要活着，就不会有轻松的时候。”
　　叶璃略略抬了抬眉头，“你想说啥？”
　　“没什么。”莫南谦别开脸，“我买了西瓜，给你弟送过去一个？”
　　叶璃忙不迭地点头，“你帮我送过去，我给你钱，千万别说我来过。”
　　她真担心伤了小少年的自尊心。
　　莫南谦嗤笑一声，“我差你那点钱？”
　　叶璃拿眼横他，莫南谦冷飕飕从她面前走过，抱着瓜过去。
　　叶家良抬手给自己擦汗的功夫，便看见莫南谦给自己送西瓜来，很是意外。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碰见莫南谦。
　　但却是莫南谦第一次给他送东西吃。
　　莫南谦眼神没什么温度，“别中暑了，要不然你姐会担心。”
　　“她来了？”叶家良紧张地从地上起来，左顾右盼。
　　“没有。”莫南谦声音毫无波澜道：“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别在其他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莫南谦破天荒对他说了这么多，就走了。
　　叶家良有些发愣地再次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他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双手，他是想读书，可是也想赚钱，被人欺负怕了，也穷怕了，如果哪天叶璃像爹那样舍弃他们兄弟，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不想把现在的叶璃想得那么坏，可是过去的种种，他始终忘不了，他忘不了大姐曾经的凉薄和无情……
　　修理店老板吴哥看见有瓜吃，“你小子可以啊，干活还有人给送瓜吃。”
　　“吴哥，你拿去切了吃吧！”叶家良挺感谢吴哥能收他这个学生做学徒的，平时来去的时间能比较自由。
　　“行，你小子也别干了，赶紧吃午饭吧。”
　　“我很快就好了。”
　　叶璃看到莫南谦送了瓜，这才默默离开，跟上了莫南谦。
　　莫南谦在附近卖西瓜的老板那里买了不少瓜，那人开了一辆货车，要说现在能开得起货车的都是有钱人，可见这卖瓜的老板是挣了不少钱呢！
　　平时在几个县镇里卖。
　　因为买了不少，所以老板愿意安排人给送。
　　莫南谦让送的地方就是农机厂。
　　叶璃现在挺闲的，所以就跟着去看看。
　　莫南谦买了十来个大西瓜，瓜老板安排儿子踩三轮车去送。
　　莫南谦让老板切了瓜，给了跟屁虫叶璃一大块瓜尝尝，叶璃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
　　她刚好饿得有些晕，西瓜的甜度很不错，能缓解缓解她低血糖的毛病。
　　西瓜沙软的果肉一下子甜到了她心里面，她幸福地眯了眯眼，要是冰镇过的就更完美了。
　　身边的青年垂着眼静静看着她，一头及肩柔软的发垂落在脸颊旁，更称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娇俏动人，鬓发因为丝丝缕缕汗珠的缘故黏在了粉娇娇的脸上，配上被西瓜汁浸润的樱唇，瞧着倒是有几分旎丽。
　　莫南谦的视线一时移不开，专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细微的表情都不曾放过。
　　阳光下的少女羽睫蜷长，随着眨眼而扑闪扑闪的，落下的两扇阴影跳动着优美的弧线，琉璃般的杏眸十分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澄净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就像她的性格，不管是开心还是愤怒，都简单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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