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三人，星空
朱卫一直都待着秦会长身边，这样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其实他已经活了九十年。
他二十岁之前还在风兰帝国，风兰帝国当初在夹缝中生存，五十年前被其他国家吞并了，现在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个国家出现在大陆上。
他出生在风兰帝国的一个小渔村，与外界没有多少交集，更没有关于什么修炼的消息。
他没有父母，记事的时候就被一个老伯收养，老伯是个残疾人，一直都坐在轮椅上。
老伯养活他到成年，老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供他吃穿，教他修炼，但是从来不让他叫自己父亲或者是师父，而是叫老伯，就像是故意疏远他的似得，很多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老伯望着的目光很复杂。
那眼色当中，似乎有着挣扎又有着一种浅浅的怨气。
他曾经向老伯问起过自己的身世，但后者只是说他是自己在山沟中捡来的，并且责令他以后不准再问同样的问题。
老伯传授他修炼之法，但却不让他对外显示，老伯也不让他接触外人，所以他只是闷着头，跟着老伯一股脑的生活修炼着，甚至都不知道修炼体系究竟到一个什么程度。
就这样，他一直生活到十八岁。
那一天，老伯把他叫到自己房间，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将这封信送到天元帝国斗师会，并忽然告诉他，自己就快要死了。
即便是说起自己将死，老伯望着他，脸上都带着一种怒气。
他不明白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说自己要死了，而且他自己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话后竟然跪在床边酸着鼻子哭了起来。
老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望着他哭着的脸，最后脸上的怒气终于渐渐平息，他朝着眼前的少年摆了摆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嗟叹自己多舛的命运，又像是放下心中的负担。
那成为了老伯的最后一口气。
他将老伯埋葬之后，一个人离开了生活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他到了天元帝国，来到天元城。
这一路他走了足足五个月，他见识到了很多风景，了解了很多事情，知道的比自己之前十八年了解的要多得多。
他在一个无比宏伟的建筑之前停下来脚步，那建筑的高塔甚至要他极力的仰着脖子才能看的清楚。
他出示了老伯留给他的令牌，就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然后他把书信交给一个被称为会长的年轻人，然后就留了下来。
这一留下来就是足足七十多年的时光。
他在这里测试了自己的实力，知道十八岁的自己已经是凝魂境强者，而那个器宇轩昂的收信人就是这里的掌舵人。
这里是天级仙府斗师会，那个收信人叫秦天，是斗师会的现任会长。
秦天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像是对待兄弟一样对待他，给了他最好的修炼资源。
他开始阅读大量的道家经典，同时也越来越开始明白，老伯果然不是普通人。
之前老伯为他打下的修炼根基开始发挥作用，有了斗师会这般优渥的条件，他的修为开始突飞猛进的增长，二十岁凝聚元神，五十岁冲击飞升境成功。
他展现出来的修炼天赋，足以与历代最优秀的斗师会弟子相提并论，但是他甘愿在秦会长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隐藏自己的实力，甚至是隐藏自己的名字。
他叫朱卫，很少有人知道。
他甚至心里明白，朱卫这个名字，也极有可能不是他的真名。
秦会长似乎知道他的身世，但却从来不说，他作为下属也从来没有问过。
这中间一定有着很多隐情，但是他出奇的不想去了解。
这些年他过得很单调，很简单。
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小到他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老伯，另一个就是秦会长。
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修炼以及护卫，自从他晋级元神境之后，吃饭睡觉也免了。
他也曾思考过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命运，也想过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但却仅仅是灵光一闪，便就没了行动。
他没读过什么书，即便是到了斗师会之后也是读一些修炼上的道卷，他不像是读书人一样矫情的去弄清楚自己降临的意义，而是平静的生活也没有养成年轻人那种开拓进取，要去九天揽月的壮志豪情。
平静的生活，忠于职守就是他的全部。
但是他的心境中也曾有过波动，是一个年轻人带给他的，那个人在大陆上声明显赫，在斗师会最近百年里也是一个避不开的名字。
今天，望着六道联盟上的惊世大战，那年纪轻轻就成就白仙之境的人道之子，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很爱思考，与他截然不同。
那个人有着很强的责任感，甚至会将不属于甚至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天下事揽在自己身上。
那个人很有追求，希望有朝一日能畅游天地，明白世间的秘密。
朱卫见过很多人，但只有两个人是他心中怀着敬意的，一个是那个人，另一个就是秦会长。
但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产生敬意。
秦会长在他这里并没有怎么隐瞒过，他知道秦会长很多秘密。秦会长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可以拿一切做做交易，即便对方是下三族，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个人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卫道者，即便是自己身陷险境也不会算计他人，总是将天地正义作为自己的处事原则。
所以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产生敬意。
他不去思考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习惯，或许是因为性格。
或许世人知道了秦会长所做的一切，极大多数会恨不得杀了秦会长，但是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忠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是因为对秦会长的忠诚，这才有了对斗师会的忠诚。
至于秦会长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他没有想过，天地大义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总觉得那东西虚无缥缈，与自己完全无关。
可能这就是愚忠。
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却不去考虑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符合。
眼下的生活就是他的生活，不管是性情所致、命运使然还是别人的有意安排。
他已经接受，被动而不加思考的接受。
不过今天，他已经思考了很多了。
因为他望着六道联盟上的那个年轻的身影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在秦会长一手操控之下死去的那个人，然后想到了自己为什么根本不去想这些东西。
尽管现在现在想了之后也同样没有答案，没有改变。
秦会长似乎看腻了六道联盟上的那场尚未结束的战斗，而是转身进了斗神大殿，而且封闭了大殿的门。
殿门关闭的时候，殿内的大阵启动，殿外的一丝空气，一点阳光都别想流进来。
会长手上有了一把黑色钥匙，这钥匙是能量凝聚二成，阴冷森然，与人族的能量完全不同。
他知道会长大人又要做什么了。
但是在此之前会长大人似乎还有安排。
会长没有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直接打开空间通道，而是转过身来，拿着手上的黑色钥匙，望着他，忽然说道。
“你太过安静，就像是什么都隐藏在心里面，但我对你却一直没有什么戒备。”
“会长，属下只知道忠于职守，其他的从来没有想过。”朱卫低声说道，语音平淡，并不像是那些听到主子怀疑的话赶紧急着表明立场的人。
秦会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是因为满意对方的回答，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整个斗师会都知道，朱卫是他秦天最忠诚、最亲密的一个人，更简单的说就是他的贴身侍卫。
但其实他与朱卫之间的秘密远远要比所有人了解到的都要复杂，而且作为当事人的朱卫也根本不了解。
他们两个人年纪相仿，朱卫几乎是陪着他从坐上斗师会会长之位一直走到现在。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他都会安静的执行，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没有意见，没有疑问。
这一刻，秦天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团火焰。
他知道自己心中藏着的火焰是什么，又有多么猛烈，但是在朱卫身上，他真的看不到那团火焰存在，所以朱卫与那个年轻人完全不同。
那个人心中也有火焰，而且同样猛烈，并且与他水火不容。
秦天甚至想起三十多年前他们三个人站在这个大殿之前望着星空。
那一晚的星空特别亮，星辰光芒完全不加收敛，真正的星汉灿烂，让人心旷神怡。
当时他问起身边两人的感受。
那个人说了两个字，责任。
朱卫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而他脸上神秘的笑而不语，其实心中想着的是征服。
但终归他们不是一路人，最起码与那个人不是。所以他害死了那个人，而朱卫还是同那一次夜空下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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