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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本来拟定九月最后一天进行迎国庆大合唱。

        但是天公不作美,国庆到来之际忽然天降暴雨。

        雨幕滂沱,雨水从早晨到下午势头持续不断。

        教学楼的位置离学校的礼堂相距甚远。

        年纪主任考量再三,决定国庆放假之后再举办歌唱比赛。

        放假的最后一天他们坐在教室里上了一天的课,并在放学之时,领到了国庆七天乐之——一厚沓试卷。

        国庆回来以后不久年级便要举行第一次月考。

        本来想趁着过节之前的合唱比赛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可现在歌唱比赛时间推后,又有月考在即。班上的气氛滞缓,众人如同淹没在沉默的海水里。

        楚凉戈收拾好了书本,以及换洗的床单衣服。

        背起书包打着伞跟周未跃出海底。

        周未的伞沿儿压的极低,无精打采的踢踏着往前走。

        这一个月她光想着玩了,回来的月考指定完蛋。

        两个人沿途行进着,因为下雨,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楚凉戈小心的躲避着水坑,倏忽听到一声清脆的咳嗽声。

        她闻声抬头,瞧见前面小区门口撑着两把八骨的黑伞。

        伞下并排站着两个高个儿男生。

        其中一个男生朝她们这边招了招手。

        楚凉戈怔忡的四处看了看,身后没人。

        等走近了,才发现朝她挥手的人是那天那个酷似捷克狼犬的虎牙男生。

        此刻赵恣扬歪着头冲她不住的眨眼睛。

        楚凉戈莫名其妙的隔着雨幕看了他们一眼,跟周未一起往车站走去。

        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外,周未在伞沿下却一直往后扭着脸庞。

        “诶,瞧见没。下雨天脱鞋的漂亮妹妹看我了。”赵恣扬推了一把身边的李枭烁。

        “她叫什么你现在知道了么?”

        “你俩说没说过话?说了几句了?”

        李枭烁撑着伞,瞥了一眼身边喋喋不休的人,语气冷淡:“我跟她说了几句话用的着跟你汇报?”

        赵恣扬模样夸张又欠揍:“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开学一个月话都没说过吧?哥你连人家的名儿都不知道?你这不行,下次我去问她。”

        “哦。”李枭烁像是想起什么,他看向身边的人,缓声道:“不会有人连薛笑然下周要转学的事儿都不知道吧?”

        听到这话,身边刚才还兴致冲冲的赵恣扬,嘴里顿时像被塞进了狗咬胶,一言不发的默默站在小区门口等着车来接。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楚凉戈身上被细雨浇淋透了。

        她冲了个澡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郑佩文直接开门见山:“你暑假没去医院?”

        “没。”

        楚凉戈头发滴着水,她用毛巾擦着一头湿发,鸦羽似的睫毛跟着颤了颤。

        “为什么没去?”

        “我暑假不去图书馆学数学了吗…”楚凉戈底气不足,支支吾吾的应付着。

        “嗯。”郑佩文欣慰道:“付出努力肯定有回报,那我看看你这次月考能考得怎么样。”

        楚凉戈如释重负地转身往卧室走。

        “明天自己去医院,我有几个工要赶。”

        “好。”楚凉戈点头,推门进了卧室。

        拉开抽屉,里面的药瓶基本上都空了。

        楚凉戈把睡衣脱下来,回过头借着灯光查看自己背上的那片痕迹。

        一天的阴雨挡不住北方的秋高气爽。

        国庆节路上游玩的行人众多,连带着交通都陷入瘫痪。

        汽车走走停停,喷洒着疲惫气息,过站时终于缓缓停刹在a大附属医院的院门口。

        楚凉戈从公交车后门迈下来。

        这是这座城市里专家云集赫赫有名的医院,但很可惜同样根治不好她的病。

        踏进医院的大门,医院大厅里病员熙攘。

        她缓着步子往楼梯那走,远处传来车轮与地面飞速摩擦的声音。

        楚凉戈忙给他们让出路来,几个医生与家属飞快的推着移动病床从她身边跑过。

        正在凳子上打盹的电梯员听到呼喊声,急忙站起身来,一同帮着把病床推进手术专用电梯间里。

        电梯门缓难而沉重地阖上。

        透过电梯门缝,楚凉戈看到了病床枕头上沾满的鲜血,以及家属悲怆与焦急的脸。

        世界上的不愉快不会因为某个欢快的节日而就此治愈或者凭空消失,生老病死不管你是国庆还是新年,它都日日存在与发生。

        楚凉戈慢慢走到四楼皮肤科,刚一踏进四楼大厅,着急忙慌的小护士与她撞了个结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轻小护士怀里报了一大摞a4纸,经这么一撞全都散落在了白瓷砖上。

        她一边跟楚凉戈道着歉,一边弯下身子焦急的捡地上的材料。

        纸张很薄,小护士指甲修剪的短圆,动作很狼狈也没从地上捡起来几张。

        楚凉戈跟着蹲下,帮着她一起捡拾。

        “怎么回事文蒂?”

        远处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楚凉戈一抬头,一双尖头的黑色高跟鞋映入她的眼帘。

        “对不起!赵主任我太着急了!”那个叫文蒂的小护士拣着最后的几张资料,一边抬起头跟高跟鞋的主人解释。

        大概尚处实习期,小护士文蒂看起来慌张又无措。

        楚凉戈抬头看了看这个小护士口中的赵主任。

        是个分辨不清具体年纪的女医生,乌黑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岁月没有拿她好看的容颜开刀,只给她的鬓角处添了几根白发。

        很职业干练的模范女性,怪不得莽撞的小护士会这样害怕。

        楚凉戈跟着小护士站起来。

        小护士从她手里接过那些资料,神情紧张:“张姐被黄主任叫走了,会议紧急,我来不及布置…”

        高跟鞋的主人出声打断:“别人去干什么并不影响和妨碍你的工作,先把你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

        并不是呵责的声音,可说的话语严苛,听在耳里小护士的心一突一突的直跳。

        国庆节撞到了因为没有做好工作挨批评的实习生。

        实习生实在可怜。楚凉戈垂了垂眼睑,她自己更可怜。

        “好的赵主任,我马上去做。”那个叫文蒂的小护士冲楚凉戈道了声谢,然后随着那个高跟鞋的赵主任走远了。

        楚凉戈挂了号,顺着走廊来到最后一个科室。

        罹患这种病的病人不多,她直接进了科室门。

        坐在电脑前面的老婆婆满头银发。

        看清来人,宋主任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道:“凉戈来了。”

        “嗯,宋主任好。”楚凉戈把科室的门掩上。

        从小学便来这个科室看病,从宋主任马上退休熬到宋主任退休后被医院返聘,人去人来,她的病只增无减。

        “来,我看看。”宋主任把老花镜放到桌子上,楚凉戈进了科室内的观察区。

        从层层遮挡的帘子后面她褪下了肩头的衣裳,露出平直的肩颈和一截瘦削的脊背。

        “不扩散就是好事。”宋主任用温热又粗糙的手掌检查着她背后蝴蝶骨上的白斑。

        原本光润白净的脊背,蝴蝶谷上的皮肤发生褪色,脊背变得斑斑驳驳。

        “不过羊肉啊海鲜啊还是不要吃,那些对这种病不好。”宋主任殷切的嘱咐。

        “好。”她轻轻的应了声,拉上衣服跟着坐到了诊断桌前。

        “你是打算还吃以前的药,还是拿点新的?”宋主任动作迟缓的操作着面前的电脑,年纪大了她有点操作不明白这些高科技的东西。

        楚凉戈咽了一下嗓子,问:“有没有便宜一点的药物?”

        这种病目前没有特效药,说直白点就是无药可医,根治不了。

        她不想再花钱了,妈妈赚钱不易。

        宋主任从电脑里抬起头来。

        “宋主任。”

        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赵主任从门外探进头来,看到病桌前坐着刚刚帮文蒂捡文件的楚凉戈。

        赵主任冲她笑了笑,继而道:“宋主任,坐诊结束请来会议室集合开远程会议。”

        室内又归于安静。

        宋主任拿起桌上的老花镜又带上,“你刚才说什么?你想换便宜的药?”

        “嗯。”凉戈抿抿嘴唇:“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这病没有好办法治疗,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宋主任叹了口气。

        皮肤黑色素脱失确实是个顽疾,她终此一生研究也没有找到立竿见影的治疗方法。这病不痛不痒不传染,可就是让人心理不好受,悲痛有时候不是来源于疾病,是来源于社会上的歧视。

        “不要灰心。”宋主任宽慰:“以前医疗不发达的时候谁愿意去相信烧伤溃烂的皮肤可以通过皮肤移植来修复治愈修复?你看刚才的赵主任,早些年的时候年纪轻轻留洋归来就在医疗烧伤方面做出了重大的突破。你现在还年轻,以后随着社会发展你这种病也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的。”

        “谢谢。”楚凉戈无力的勾了下唇角,她不是不领情的人。

        话能安慰心却不能安慰病,她不愿来医院就是因为觉得太压抑了。

        沉疴难愈,她只想当悲伤的鸵鸟。

        拿了药单取了药,楚凉戈失魂落魄的下楼。

        临近傍晚,医院大厅里的吊灯煞白且寥落。

        各式各样的病人东奔西走在导医台与各个科室之间。

        一张张模糊的脸穿过明亮的大厅,不断隐入灰暗的走廊。

        如魂入海,人生尔尔堪怜。

        楚凉戈萌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沉疴痼疾,世间疾苦。

        外头华灯初上,光影阑珊,她迈着沉重地脚步出了医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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