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刚一进门，就瞧见风衣的主人揣着裤兜站在走廊里等她。
楚凉戈小跑过去，冲他低声说：“抱歉。”
“嗯？”
李枭烁的声音听着有点起伏了，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风衣的布料质感硬且笔挺，楚凉戈指尖不安的蹭了蹭手上的风衣，紧张的看着他：“这里的干洗店洗不了这件风衣。”
“哦。”李枭烁倚在窗台上，下颌低了低，“那怎么办？”
“我能不能放假带去市中洗？”她小心翼翼的同他商量，翟闻方现在肯定不会再给她一个长假。
“不能。”头顶上的人轻快吐了两个字。
楚凉戈心一沉，抬头看到刚才面无表情站在窗边的少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李枭烁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微伏下身子问：“放假才去送洗，那我现在穿什么？”
“那我下午再问问班主任。”
死马当作活马医，虽然她知道翟闻方铁定不准假，毕竟去市区这样一来一回都要晚上了。
“要不这样吧。”头顶上的人像是想到什么。
他语气散懒，像是在思考：“你回答我三个问题，这事翻篇，你看行吗？不过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得回答实话。”
别说三个问题，三十个问题也行啊。
刚才从洗衣店老板的嘴里她就听出来这风衣价值不菲，但她不想占这个便宜。
楚凉戈抬眼看着他认真道：“不用这样，我会对这件衣服负责的。”
从小爸妈就教育她做事要敢作敢当，跟妈妈说清楚她应该不会怪她，大不了挨一顿骂。
李枭烁噎了一口，怎么给了台阶下这人还犟的跟毛驴一样仰着头的不肯下来。
“我现在就得穿！”李枭烁说的有点底气不足又有点咬牙切齿。
楚凉戈看着他，这话到她耳朵里成了他特别为难。
天大地大麻烦最大。
楚凉戈点头：“那你问吧。”
看她终于着了道，李枭烁站直身子，接着问道：“你名字哪几个字？”
“楚国的楚，冰凉的凉，干戈的戈。”楚凉戈一字一句认真回答他。
说话间李枭烁从她手里拽过风衣穿上。
她垂着手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午后的阳光直直的照射进来，打在李枭烁身上。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他，明暗交接的阳光里，李枭烁跟他身上那件昂贵的风衣一道发着光。
“没了。”李枭烁摆摆手，示意她走吧。
楚凉戈像得到了赦免，转身进了九班。
日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吴娉婷依然用了四天的时间把九班十班的两幅黑板报的图画部分完成。
要写两个班的粉笔字，楚凉戈只能用一天半的时间把自己班的写完，剩下的一天半去给十班写。
这天中午，她趁着同学们都去吃饭的功夫来到了十班。
她轻轻从十班正门口走进去，班里零星坐着三个人，都在低头赶作业。
楚凉戈拿着手里的资料，从讲台上挑了几根粉笔，轻手轻脚的往后黑板走。
“啧”手下本该笔直的辅助线在纸上突然拐了个弯。
李枭烁扔下笔，抬头看着这个刮蹭了自己胳膊的人。
“对不起！”看他卷子上划出去的笔迹，她急速道了声歉。
看清来人，李枭烁扬眉，“怎么是你？你来我们班干什么？”
“写黑板报。”怕打扰其他同学学习，楚凉戈小声解释着。
“哦。”李枭烁手指磕了一下桌面，想起这件事来。
课间的时候是见过九班另一个女生来他们班画过后黑板上的图案。
“我能踩这个凳子吗？”楚凉戈指指教室最后放着的几个空凳子。
“随你。”他随口应了声，拿笔继续做题。
不对啊。
楚凉戈踩在凳子上写着写着恍然回过神来。
她进来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躲避了，怎么还能刮蹭到他？
楚凉戈琢磨着回过头，看着背对着她正低着头做题的李枭烁。
他坐在教室靠右的一排里，楚凉戈看看他的背影，右胳膊在里面。
他在用左手握笔？！
她伸了伸脖子，果真看到他左胳膊倾斜出来一块，胳膊搭在桌沿儿上正在往手下的验算纸上写东西。
有人确实左手用的习惯，她见过左撇子，但没见过用左手写字的左撇子。
楚凉戈攥着粉笔惊愕。
班上坐的另两个男生适时收拾好桌面起身吃饭，走到教室后门有一人超前喊：“李枭烁化学那最后一选择题到底选啥？”
“d”趴在桌上做题的人头都没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就说选d吧还不信我。”另一个男生推搡他。
“可我咋觉得选b呢？”那人挠挠头。
“你觉得错了呗，你觉得。”
两个男生勾肩搭背一道出了教室门。
交谈声过后，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粉笔和黑板摩擦的顿挫声。
楚凉戈写完这一板块，跳下凳子挪了挪位置。
一转头看到前面坐着的人也站起身来收拾东西。
李枭烁写完试卷，挤在桌子上看着她，板报已经被她写完了一半。
楚凉戈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不自在问：“怎么了？”
“你这天天中午不吃饭就是为了写这些东西？”
“嗯。”她点点头。
“谁让你来我们班做黑板报的？”李枭烁掀掀眼皮。
楚凉戈答：“我们班主任。”
吴娉婷自然没有把真的缘由告诉她，只是跟她说，这是翟闻方跟周主任提前商量好了的。
李枭烁嗤笑一声，就知道她不知道。
听到他的嗤笑，楚凉戈不解的看着他。
“傻不傻？”李枭烁抬起眼睛看她：“自己做完整张地图和横幅，最后上领奖台的人不是你，合照接受表扬的人也不是你，没人记得你做了什么。”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楚凉戈说：“不是非要为了接受表扬啊，每个人都出力了。”
他笑笑：“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楚凉戈道：“为了集体荣誉感。”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李枭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见过呆的没见过这么呆的。
少年挤在桌子上，在阳光下笑得开怀。
楚凉戈没说话，等他笑够了。
“集体荣誉感？李枭烁重复了这几个字一遍，不屑道：“就为了这个？”
笑起来的李枭烁身上那种疏离感尽失，看他挑着眉一脸轻蔑的样子，她忍不住呛声：“就为这个！合唱比赛都不上台的人哪能理解集体荣誉感！”
楚凉戈说完就后悔了，她僵着脸，怕惹他不开心，毕竟前几天刚给人弄脏了风衣。
倒是牙尖嘴利，李枭烁没恼，听了她这话又笑起来，他点头畅然道：“对，我就是没有集体荣誉感。”
“……”
他大方承认，反倒让她哑口无言。
李枭烁沉吟片刻，接着问：“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出了力可最后的成果和顺水人情早就让别人占了。
楚凉戈站上板凳，盯着手里的粉笔，低声说：“欲成之事不言什么值不值得。功成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
闻言李枭烁愣了愣，好一个功成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勾着嘴角笑道：“谁教你说的这句话？”
楚凉戈沉默着，挑了根粉笔扭头继续写板报。
见她不言，李枭烁悠然开口：“这算我的第二个问题行吧？”
她说：“我姥爷。”
“走吧哥。”教室门外被老师留堂的赵恣扬姗姗来迟。
赵恣扬站在十班门口冲楚凉戈摆摆手：“嗨喽嗨喽，又见面了。”
她点点头，看两人并肩走了。
这次吴娉婷画的东西还挺多的，等午饭时间过完，她已经写完了黑板的四分之三。
楚凉戈从凳子上下来，再用明天的课间时间就能把剩下的做完，周末放假之前肯定完成。
她把凳子放回原位揉揉了肩膀，长时间举着胳膊，手臂已经僵直。
她往讲台上走去，路过他的桌子，楚凉戈扫了一眼停住了。
看到了桌角试卷上他的名字，李枭烁。
枭？倒是很特别的一个字，很少有人拿这个字起名。
试卷上的字迹工整，因为用左手握笔，每一个字收笔的地方都稍微往前上扬，有点像毛笔字里的回锋。莫名有点好看。
楚凉戈笑了笑，眼睛瞥到了试卷右上角的分数，146分的月考理科数学。
……
所以上帝到底给这人关上了哪扇门。
错过了午休时间，宿舍的门也已经关了，楚凉戈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空旷的教室和走廊，等着午休结束。
十月中旬，外面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一半。
秋色寂寥。
她愣着神，眼前突然落下来一个白色纸盒。
楚凉戈抬头看去，李枭烁站在她桌边上。
她又看了看桌上的小方盒，印着烘焙的字样，她只在市区看到过这个品牌的烘焙连锁店，这儿郊区没有店面，他是从哪弄来的？
“吃了吧。”他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走。
“我不要。”楚凉戈站起身来，拿起蛋糕盒塞给他。
李枭烁低头问：“为什么不要？吃饭了？”
“无功不受禄。”楚凉戈把蛋糕盒往他手里推。
李枭烁躲开了，笑道：“是俸禄，就当谢你给我们班带来的集体荣誉感。”
“……”
楚凉戈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要不是他脸上认真的神情和平淡的笑，她真以为他是在讽刺她。
“别给我往班里送，容易引起误会。”远处已经有学生往教学楼里进，李枭烁扔下一句，接着离开了。
楚凉戈坐下，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盒子。
那盒子乳白色的正方形，大约三十厘米长宽。
盒上烫着金色的花体英文，提手上还镂刻着花纹。
光是看盒子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得有多精致。
班上的同学午休完从宿舍回到教室。
赵晓雯看到凉戈桌上的蛋糕盒，笑眯眯地说：“他家这款里面的抹茶蛋糕可好吃了！”
“那给你吧。”楚凉戈把盒子打开了，里面四四方方放着四块拼接的蛋糕，她拿出那块草绿色的抹茶味蛋糕，递给赵晓雯。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晓雯嘿嘿的接过去。
不用客气，楚凉戈在心里默默回复，反正是你朋友给的。
还剩下橙子味香草味和巧克力味的三块。
楚凉戈拿着盒子，让周未挑了一块。
“哪整的啊？”周未拿走了橙子味的那块。
“画黑板报的…俸禄。”
“不能吧，翟闻方发财了？”快上课了周未也没追问，忙从盒子里捡了把叉子。
楚凉戈回到座位，袁静回来了。
“你吃哪个？还有两个。”楚凉戈把盒子放在袁静面前。
“不用了谢谢。”袁静飞快往蛋糕上瞥了一眼。
楚凉戈正要收回盒子，袁静突然又扭头道：“我能要香草的那块吗？”
“当然可以啊。”楚凉戈把那块香草的蛋糕拿出来，顺道递给了袁静一把叉子。
吴娉婷拿着政治书落座，看到身后三人桌上摆的蛋糕，用眼角扫了楚凉戈一眼。
楚凉戈没看到，她刚把蛋糕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就听到赵阔：“哎呀呀。”
“来晚一步，没赶上分凉戈的蛋糕。”赵阔眼馋的看着她们，赵晓雯吃的嘴角满是奶油。
剩下的这块巧克力的她已经吃了几口了，不能再分给赵阔。
“楚凉戈。”楚凉戈低头提醒了一句。
平日里赵晓雯和周未凉戈凉戈的叫着她觉得没什么，可赵阔也跟着叫她觉得不自在。
就像赵阔一直叫赵晓雯而不是晓雯，那叫楚凉戈也不能是凉戈。
“行行行，楚凉戈行了吧。”赵阔挥挥手，低头看了看她长睫毛下的眼睛。
楚凉戈性子温吞慢热，气质清冷，再加上她面容冷模冷样，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像周未一样快言快语，也不像赵晓雯一样欢脱，即使有时候她不去看自己打篮球，赵阔也不敢强拉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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