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钟临缘的礼物居然是三套从青岚裁缝铺新订做的裙裳。

        一套青白相间的月华裙，一套浅蓝色的留仙裙，还有一套的鹅黄色花间裙。

        这三套裙裳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适合极了春天。我爱不释手地摸着裙裳细腻上佳的布料和精致灵动的花纹，不得不感叹我家大人眼光的绝妙精准，选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他偷听了我和陈兰溪讲悄悄话，才能把礼物送得如此恰到好处，尽得人心。

        钟临缘似乎已经预料到我会穿着新裙子出门，早早地候在门口，待我出来，变戏法一般从手心里变出一直虞美人花簪，漫不经心地替我插在发髻间。

        先前跟着兰溪学梳了几样女子发式，虽然还不熟练，但勉强还算能看，花簪上头，平添了几分清雅淡然，掩盖了七分发式的拙劣。

        钟临缘负手欣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好看。”

        “我好看还是簪花好看？”我摸着花簪仰头看他。

        他低头垂眸浅笑，春风吹起长衫翩翩，眉梢微扬，故意道，“簪花？”

        我黑了脸瞪他，抬腿轻踢了他一脚。

        “我是说簪花没有你好看……”他夸张地弯腰呼痛，哀怨地撇嘴，“话没说完你就谋杀你家亲大人……”

        “鬼话连篇……”我不屑地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肯定是觉得自己选的簪花好看！我还不知道你？！”

        他吃吃笑出声来，不承认也不否认。

        “走吧！”他信步走在前面，淡淡然撇下这么一句。

        “去哪儿？”

        “钓鱼。”

        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的表现过于优秀，钟临缘心情不错，对我的纵容程度大大提升，自从在江州城百姓面前公开了和我是表兄妹的关系以后，不但允许我穿着裙裳出门，还特地挑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兴致大好地陪我来风华湖钓鱼。

        春日暖阳的下午，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一两只白鹭在湖面上游水嬉戏，衬得这午后的时光格外的祥和静谧。

        钟临缘不动如山地坐在岸边，执手握着钓竿，认真安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才不过一刻钟我就觉得闷了，不耐地摇头晃脑东张西望，看到湖东边的芦苇荡里好像有几只鸭子，羽毛五彩斑斓，特别好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丢下了钓竿，指给钟临缘看，“看那只鸭子羽毛好漂亮啊！”

        “阿呸啊……”钟临缘提起钓竿，收回被鱼儿吃得精光却没有鱼上钩的鱼钩，重新挂了鱼虫上去，慢条斯理地纠正道，“那是鸳鸯来的。”

        “鸳鸯？”我虽常听人说鸳鸯伴侣，但却从未真的见过鸳鸯，一时认成了鸭子，也不奇怪。

        再说了，鸳鸯是游禽，常年栖息于河流湖泊、芦苇沼泽中，而我是鼠类，彼此没有机会碰面也实属正常。

        我呵呵一笑，默默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鸳是指雄鸟，鸯是指雌鸟，雌雄异色，雄鸟嘴红色，脚橙黄色，羽色鲜艳而华丽，头具艳丽的冠羽，眼后有宽阔的白色眉纹，翅上有一对栗黄色扇状直立羽，像帆一样立于后背，非常奇特和醒目。雌鸟嘴黑色，脚橙黄色，头和整个上体灰褐色，眼周白色，其后连一细的白色眉纹。”钟临缘不紧不慢地解释，“鸳鸯呢，是著名的观赏鸟类，之所以被看成爱情的象征，因为人们见到的鸳鸯都是出双入对的。故人们常用鸳鸯来比喻男女之间的爱情。”

        “啧啧。”我忍不住咂嘴，惊叹于钟临缘的记忆力。

        他倒是坦然自若地望着我微微一笑，甩臂将重新挂好的鱼钩再次丟回湖中，“不要羡慕，你家大人不过是空有满腹经纶罢了……”

        大人您可真是谦虚啊。

        “银元。”我低头望着湖水倒影里自己的倒影，目光停在了发髻上的虞美人花簪上，想起了上次他帮我戴上的琼花小簪，突然好奇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花簪？”

        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扭过头愣了一瞬，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意，“偷的。”

        我一头黑线地将手里的钓竿塞进他手中，示意他帮我挂鱼虫，揶揄道，“我还抢的呢！”

        “这真是我偷来的。”他认真地望着我，强调道。

        “偷谁的？”

        “你听过花神十二簪吗？”他问。

        我摇头，不曾听过。

        “我只听过食神的清叶十三味。”我绞尽脑汁回忆着曾经在九重天上时的所见所闻，印象最深的还是食神做的清叶十三味，“那简直是素食里的绝顶美味！让人食过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钟临缘捻起袖口帮我擦了擦泛滥的口水，极力控制着因憋笑而抖动的肩膀，道，“是你汀裳姐姐用她最爱的十二种鲜花花样，锻造的金银簪花，本来打算拿来作取花露的法器，我觉得精致好看，便偷了来……”

        大人您可真是任性啊……

        “汀裳姐姐不知？”

        “知啊。”钟临缘理所当然地望着我。

        “那她让你偷去竟然也不说什么？！”

        “她先霸占了我的蓝狐大氅，拒不归还……”

        “你们俩真的是好朋友吗……”我不禁深深地质疑道。

        钟临缘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别过头去继续钓鱼。

        我小心翼翼地对着湖面的倒影轻轻抚摸着头上的虞美人花簪，银质的花冠轻盈如蝶，花瓣姿态葱秀，褶皱处锻造得栩栩如生，仿若真的花瓣一般。

        怎么也没想到，这花神十二簪里的其中两支，都被钟临缘送给了我。

        心口处温暖寰宇，似是那寒冷了一冬的柳枝，遇上了春日乍泄的晨光，暗暗生出新芽来。

        这厢我还未欣赏够，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湖边的白鹭惊起，拍打着翅膀四处飞散，湖面荡起的水花四溅，一抹鲜艳夺目的红色裙褂在金色的夕阳里慢慢下坠，悠悠沉入湖底。

        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反手扯下簪花塞进钟临缘手中，甩掉鞋子，奋力一跃，跃进了湖中，朝那抹鲜红色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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