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蒙恩
那日,彭蒙恩偷偷靠近那抹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倩影,“师姐”
是程宛枫熟悉的声音,躲避神识探查的无隐决她也只教给过这一人。
“小蒙恩。”
又见到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彭蒙恩全身力气都在控制自己不要扑过去抱住她。紧咬着牙关,话语艰难地出口:“师姐,你果然果然没有”情难自禁,彭蒙恩最终还是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当年是师姐带他回宗门。涤尘真君亦是看在师姐的情分才将他收入门下,并赐名“蒙恩”。天命宗要求弟子灵根纯净,他作为三灵根备受歧视,还是师姐陪伴他、宽慰他,不厌其烦地教他那些简单到无聊的法决。他从前不过是一个小乞儿,能有今日全是蒙师姐之恩。
师姐像天上的月亮,温和,美丽,遥不可及,彭蒙恩不敢僭越,少年心事皆压在心底,只想以师弟身份好好辅佐她早日执掌宗门,谁料世事无常,师姐魂灯熄灭,彭蒙恩只觉心被剜出一般,他不肯相信师姐已死,又没有去东海寻人的本事,只能日日祈祷师姐在世界的某处安稳无恙,未来某天会再回到他身边。
温柔的手贴在他脑后,让他依靠到一个柔弱又坚强的肩膀上。程宛枫仍像哄小孩一样,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不要哭了。
彭蒙恩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需要师姐照顾的废物。
回忆到此处,彭蒙恩睁开双眼,眼神重新清明而坚定。
当时无论他如何询问,师姐也未说出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只说妖族正在通缉她,那黑蛇也是冲她而来。
“我若长留此处,势必引起妖族与宗门争斗,我不愿牵连大家。自己的事,就让我自己去抗吧。”
彭蒙恩从来唯师姐命是从,并未反驳,可心底如何放心的下。小师妹秘境遇险时,他便隐约感觉到有谁潜入秘境藏身,神识探出却是一片虚无。这倒比神识能探到还令他高兴,无隐决是他和师姐的小秘密,虽然情况可能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单方面期待走到下一个角落,师姐就会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但最终仅是增加一次失望罢了。
他的路,从被师姐带走的那一天就已确定好,他彭蒙恩会付出一切,保护师姐安全。
打开房里存物的箱子,翻开日常衣物,箱底静静躺着两截断剑。
————
灵植园这边,连琼忙得脚不沾地。盛晚风从天而降,被几个照看药圃的弟子连拖带拽地送到白毋思这,一看发青的面色就知是中毒了,几瓶解毒丹不要钱似的往晚风嘴里灌,人依然昏迷不醒。毋思调动水灵力探查晚风经脉,才发现这孩子中的毒她之前从未见过。
白毋思不敢妄动,普通解毒丹药能起到缓和作用,要想彻底解毒,还得另找法子,索性把灵植园事务全丢给连琼,自己跑到万卷阁查阅卷宗去了。
连琼一个头两个大,边忙边对盛晚风咬牙,气这家伙太过不爱惜身体,害得自己与师父为她着急。
先是派人给宗主传话,告知晚风有难,又去察看药圃状态,再去药房检查师妹师弟们整理的药材有无错误,还要指导他们炼丹。忙碌许久,终于能喘口气去看看盛师妹,行至门口便看到彭蒙恩的身影。
彭蒙恩亦看见了她,主动上前问好:“连师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来看晚风的吧?”
“正是。师父还在查妖修一事,先派我瞧瞧小师妹怎么样了。”
连琼不欲让他们太担心,扯谎说自己师父已找到解毒方法,只等她回来,便可救盛师妹。
“有白师姑在,我们自然不担心的。只是不知师妹怎么又会中毒?”
“这次的毒十分新奇,不像是宗门里有的,我和师父还怀疑此事也和妖修有关呢。”
彭蒙恩做出思考的样子,也不想进门,只是对连琼千恩万谢,嘱托她好生照顾小师妹,自己和宗主改日再来探病。
二人告别后,连琼进屋去看盛晚风状态,彭蒙恩缓步往灵植园外面走,想起宛枫师姐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我愧对宗门栽培,此去或许再不归来,望师弟保重,好好孝敬师父师姑,还有,”程宛枫正色道:“也请你照顾好盛小师妹。”
彭蒙恩按着胸口,忍下心中愧疚。
对不起,师姐,这次蒙恩不能全听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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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焙药都是劳心耗神之事,今日又无师父坐镇,累得连琼一觉睡得极香,直到常樱一脚踹开她房门,她才惊醒。
“樱啊,你魇着了?大半夜踹我门干嘛?”
常樱冲过来把睡眼惺忪的连琼从被窝拎起,说话直结巴:“师姐,快起死人了死人了!”
连琼瞬间清醒,草草披件外衣,赤着脚就跟常樱一路跑去园北供病患修养的屋子,见一堆弟子围在一处,不远还有几个身着黑纹红衣的人疾步奔来。
地上两具尸体皆着青衣,是灵植园的守夜弟子,一个胸前被抓得血肉模糊,另一个背朝上,脸也朝上,头颅竟被拧了一圈。
这两名死者似是从别处赶来,武器刚刚拿出,就已命丧黄泉,看二人行进方向,居然是冲着盛晚风养伤的屋子去的!
连琼小脸煞白,不顾旁人阻拦,直直跑进晚风房间,却见璧蛾真君端坐在屋中小凳上,一脸怒意似要把整间屋子点燃。
连琼腿一软,索性跪倒师姑祖身边,才敢四下张望,屋里有打斗痕迹,被褥烧了大半,像是盛师妹常用的赤焰掌痕迹。想来盛师妹已缓和清醒,遇上歹人闯入,奋力反抗,打斗声引来守夜弟子,可惜三人力均不敌。
“师姑祖,”连琼哭都找不到调了,“晚风她”
璧蛾素来不会安慰人,抬起手犹豫半天,才僵硬地放在连琼头上,吓得连琼以为师姑祖要一掌劈开她头盖骨,但璧蛾真君只是轻轻拍了两下:“以盛晚风的修为,要杀她,她便早和门外那两位弟子一样了,既然没有尸身,可能只是被捉走了。”
外边又传来骚动,连琼踉跄着出去,果然是师父闻讯赶回,常樱等早围着她哭作一团,灵植园弟子相来亲厚,猛然间二死一失踪,众人如何不悲啼。
璧蛾长老示意弟子将两具尸体抬进来,又和毋思遣退众人,只她二人关起门,查看两名弟子伤口,扭断人脖子的无疑臂力惊人,疑似是体修,另外那具身上狰狞的伤口还在冒血,虽然也有修士用利爪形状的武器,但这一击更像是兽爪所为。
体修、兽爪,联系宗门最近发生的事情,璧蛾与白毋思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盛晚风被妖修抓走了。
————
天命宗乃是名门大宗,不敢说傲视群雄,也绝无宵小两次三番潜入生事的例子。妖修竟视御法大阵为无物,两次潜入,还残害宗门弟子,纵是陆洗砚这样心气平和的宗主亦要震怒,不由分说先让负责维护御法大阵的弟子去刑狱司各领20鞭子,执事长老罚50。看管不力的灵植园掌事白毋思及代掌事连琼也被一通责罚,气得白毋念差点指着宗主鼻子骂街。
天命宗占地辽阔,巡查御法大阵和各处结界还需一段时间,领完刑的护阵执事连滚带爬跪到宗主面前,对真仙娘娘立誓自己绝无懒怠偷闲,每日不止派弟子巡视,自己也要随机抽查,御法大阵并未损坏,若欺瞒宗主,情愿提头祭天。
陆洗砚不语,先叫人把他押下去关着。内门各长老,除受罚的白毋思和为姐姐闹脾气的白毋念,皆聚到主殿议事厅,就连朗蕴真人也通过水镜露了个脸,待陆洗砚落座主位,几位长老相互对视,谁也不好先开口。
最后还是璧蛾真君拿起师姑的派头,张口提出那个大家都不太愿意面对的猜测:“我宗御法大阵并非寻常,有人要进入必须验明正身,便是硬闯,世上恐怕也没几人能闯得进来”璧蛾略作沉吟,“只有部分人是例外。”
天命宗内外门弟子地位悬殊,长清河设有结界,内门非故不许外门弟子踏入,真有事要叫人进内门的,却也简单,只需有内门弟子引领人进去即可。
御法大阵也是同理,此阵法本为防御外敌,偶有其它门派的修士过来做客,或弟子家里亲人想见上一面,也没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还是只需有弟子引领便如常进出。
灵植园位于内门,妖修想不惊动任何人潜入,与其说是破阵闯进,倒是内门有人接应更可能些。
陆洗砚长叹一口气,心知终是躲不了的:“各位长老可想到,自由出入内外门,在座各位,包括我,倒是比那些小弟子更方便些。”
众人如何想不到,皆沉默不语,普通弟子包庇妖修进入,左躲右闪还可能被人看见,他们却都是元婴以上的修士,肉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分出神识亦可自行动作。
璧蛾眉头紧皱,起身言道:“宗主此言有理,每个可自由进出内门的人,包括我与宗主,都应调查。”
陆洗砚点点头:“自然是要调查的。先等巡视的人回禀,若阵法真无异常,内门所有人皆要严查。只是除此之外,我门下小弟子盛晚风还下落不明,她魂灯亮着,暂无性命之虞,也得寻她回来才是。”
钟山也站起身来:“既然我等皆有嫌疑,找寻盛晚风一事不如交给外门优秀弟子,以免内鬼与妖修汇合逃窜。”陆宗主看重内门,外门常由他这个太上长老掌事,说起外门弟子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劳烦师叔传讯。其余各位在事情清楚之前皆不许离开内门半步。”陆洗砚缓缓背过身去,幽幽地说:“背叛宗门之罪,各位想必都清楚。”
“杀。”璧蛾附和道。
陆洗砚又转身与璧蛾对视:“此事少不得师姑与刑狱司操持,请恕洗砚冒犯,刑狱司弟子与师姑本人,就由我亲自来查。”
璧蛾正直惯了,毫不犹豫就同意下来。
事情议毕,长老们各自退去。璧蛾走在后头,只听陆洗砚轻唤她一声。
璧蛾知道此时找她单独谈话定没好事,心中难得忐忑,转身回屋面对这位师侄宗主。
陆洗砚紧紧盯着她:“师姑,明明还有一个方法,即刻就能知道内鬼是谁,可大家依然没说。”
璧蛾冷傲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痕:“刑狱司弟子皆是我带起来的,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也请宗主相信我的能力。”
“洗砚自然相信师姑,可众长老不能久困于内门,十天,我们给彼此十天时间,若未能查清,便只能请慕容师姐”
听宗主提到自己徒儿,璧蛾难掩慌乱,修长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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