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2

“我说姑娘，你花银子就是陪你聊天？”女子望着眼前的人，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靠近对方。“姑娘是第一次来迎月阁吧？要是单纯想聊天，你应该进隔壁的霜满楼。”

        “我挺喜欢你的。”沐丽丽递给女子一张银票，笑呵呵的坐下。“坐下聊？”

        女子手指轻摩银票，垂下眼帘，犹豫了几秒。“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沐丽丽。”

        “桑禾。”

        “桑禾公子，你女装真好看。”沐丽丽直视对方。

        桑禾握着手帕的手一僵，微微抬眸瞧着对方，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认出自己不是女子，难道这次自己妆容不够好？

        “你别琢磨了。”沐丽丽给自己倒杯茶，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即茶杯一翻倒掉茶水，又再次倒了一杯闻了闻，随后放心喝下。“茶不错。”

        “怎么认出来的？”桑禾手撑着下巴看她。

        沐丽丽放下茶杯学着对方手撑着下巴与他对视。“手、脖子还有声音和脸，总之除了衣服，哪都不像。”

        桑禾轻声一笑，恢复男声说话。“你喝下第一杯茶多好，可以一觉到天亮。”

        “看来还是有些大意了。”沐丽丽眼皮一沉，倒在桌上。

        桑禾转头看向窗边，手指轻轻抚过沐丽丽刚刚喝茶的杯子，脸色非常不好，眸中闪过一丝妒意，却在一个人影出现时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你来了。”桑禾起身看向来人。“她只是睡着了。”

        来人没有说话，视线在沐丽丽身上也并未停留，向桑禾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开。

        “总是这样匆匆而来又离去，到底是为了谁？”桑禾喃喃自语。

        好烈的太阳！女孩赤着脚从谷场里冲出往家跑，冲到家中小院水龙头下用凉水抹了把脸，动手擦了擦便往二楼跑，嘴里还低囔着热死了。

        “乜！选楞地啊！（壮语：妈妈在选花生的意思。）”刚上二楼就看到母亲在小厅里干活，她走到跟前蹲下身帮忙。“恒库则滴楞地遍。（给我留点）”

        “赖本愣嘛。（很多随便拿）”母亲一边捡一边回答，把刚捡好的放到女孩脚边。

        本来她还高高兴兴的跟自己母亲一边选花生一边聊天，谁知聊着聊着她就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听着母亲诉说着过去的辛酸史，还有那断不了的重男轻女的观念，母亲也是深受其害。

        “你马上要去南城上学了，有些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对你说。”

        站在一旁的透明状态的沐丽丽一听，大声喊道：不要听，快下楼，不要听她说。可任她怎么喊都传达不到蹲在面前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笑着抬头回答。

        “我还以为老妈你不会说普通话呢，藏得够深的。”她说完想到什么开始细数。“那大姐和小弟用普通话骂我的时候你怎么只打我一个人？大姐还总是无缘无故打我，你也只打我。”数着数着她开始有些委屈起来。

        “我知道你最懂事，做什么都想得远，想的全，讲实话，我最担心你。”

        “你都说我最懂事了，还担心我什么呀？”她低头笑道，抽了抽嘴角。

        只有沐丽丽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时自己心里有多伤心，多难过。

        “你姐姐最大，小时候她受苦太多，你长大了，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作为妹妹，你多体谅体谅她，毕竟她吃的苦你们没法去经历，我们都对不起她。”

        “是啊！都说相隔四岁就跟跨个世纪，我们可不是跨个时代才有幸成为姐妹嘛。”沐丽丽低头看着自己小声的一边捡花生一边说着，眸中早已被泪浸湿。

        接着她听到母亲长叹一声又道。“你弟弟最小，他又是男孩，家里未来的顶梁柱，肩上的担子太重，特别是我们老了以后。要是他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多包容和开导，毕竟你是姐姐。”

        每个字就像一根针，一字一针刺进肉里，直至碎骨穿心。

        “姐姐年长，受苦多，我要体谅，弟弟小是男孩，肩上担子重，我要包容，那我呢？同样是你的孩子，我出生身体就差，偏偏生在农村，什么农活都帮不了，那我不懂事还能怎样？我还能把自己缩回去重新再出生吗？”她满脸泪水站起来，哽咽的看着坐在对面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母亲，这一刻，她突然感到这个人好陌生，陌生到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沐丽丽看着自己转头看向此时落山的夕阳，无声的落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被迫染上夕阳的颜色，灼伤了她的肌肤，穿透心脏，渗透骨髓，疼的她只能咬牙强忍着，不敢也不能喊出声。

        这是她十四岁的经历，用了整个童年去洗礼，赔上后半生去治愈。

        沐丽丽伸手捂住心脏，这是她特意封存的记忆，这是她故意丢掉的过去，为什么突然出现？如此清晰，清晰到让人生厌。

        陌梓阳躺在自家屋顶上，望着满天星星，手指轻触着鼻尖，心里想着明日该去哪玩？突然脑中闪过沐丽丽的脸，把他吓得差点滚下屋顶。

        “少爷，不赏月了？”木青抬头望天，他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赏你的头啊。”陌梓阳抬手朝木青挥去，本想用扇子轻敲他的脑袋，跟往常一样，结果手停在半空几秒后放下。“少爷我困了，睡觉。”

        身体的本能反应，木青的脑袋还歪着，自家少爷今晚真的特奇怪，不会中邪了吧？木青抖了抖身体，不敢想象。

        沐丽丽睁开眼睛时，一瞬间以为自己睡到了大中午，结果是满屋的烛火亮如白昼，她抬手揉揉脑袋，不经意的触摸脸庞，这古代的蒙汗药真不是盖的，这后劲跟宿醉一样，疼得让她心发慌。

        回忆有时如甘泉，可解心灼似良药，也如江水奔流去，独留残骸是废墟。

        而她的回忆，是断肠的毒药，似蛇蝎、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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