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魏丹让他爸派了一辆车，送章启程到了魏丹替他租的房子，魏丹让司机帮着搬了点东西上楼，章启程拄着双拐慢慢的一级楼梯一级楼梯的上着。这是一栋很老的楼，六层高，魏丹说在五楼，章启程让魏丹不用管自己，先上去，魏丹却执意扶着章启程慢慢的往楼上挪。拄着双拐，空着的右脚充血，鼓胀，让章启程有些烦躁。还没走到三楼，章启程就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他停下脚步，微微喘着，停在二楼跟三楼中间的镂空的窗口。楼道里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脚下的楼梯，章启程只能凭借着感觉往上挪，心里想着这上去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我这上去一趟不容易，怕是往下走也麻烦。要在这里一直呆多久啊？”章启程心里的烦躁，想着无法下楼。

        “你消停会儿吧，还想着下楼，等你康复一下再说吧。”魏丹在一侧扶着章启程说道。

        章启程没有说话，叹了口气，依旧慢慢往上挪着，魏丹在旁边扶着。

        “咋了，不高兴啊。你这脚是硬伤，得养好，要是养不好，愈合不好，未来可就要遭罪了。我问过大夫了，你沉住气，好好养。”魏丹用平缓的语气说着。

        章启程无法抗拒这种慢条斯理的语气，心里再急躁，也只有忍着。毕竟，别人的关心无微不至，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任性。

        “那我这啥时候才能好啊，我这里离学校也不近，同学来照顾我也不方便啊。”章启程语气中还是带了点烦躁。

        “我来照顾你啊，你担心啥？我离这里不远，我跟家人也说了，你是英雄，为了救人，我来照顾你，他们支持。”魏丹笑着回答。

        “你来照顾我？你。。。咋来照顾我。。。不。。。方便吧。。。”章启程想着魏丹是一个姑娘，家人怎么可能会同意来照顾一个小伙子。

        “瞧你那怂样，我爸妈很开明，没你想的那么封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放心吧，他们不会想啥的。。。再说了，你腿这样，还能把我怎么样啊。”魏丹说完自己笑了。

        章启程被她说的也笑了，但是因为楼道里的黑，魏丹看不出章启程的脸红。

        终于，到了屋内，魏丹在前面指引着章启程前往里面的一间屋子。接近门口的屋子门上栓着一把锁，魏丹说这些别人的房间，长期不住，但是他们还有自己的东西，所以锁好了，不让用。其他一间屋子，厨房，厕所，还有阳台北面靠西的一间小屋子也可以用。但是用这间带阳台的房间就可以了。向阳，宽敞，挺合适的。

        章启程走进房间，拄着双拐看着一个大大的屏风一样的折叠门，虚掩着，头顶是角铁钉在两侧墙上，然后中间搭上木板，隔开了一个上层的空间。魏丹说，这样的房间在江城很多，这么一套房子，并不是一户人家，而是住着两户，甚至三户人家。头顶上的隔板是孩子住的地方，下面的空间既是父母住的地方，也是客厅。这户还不错，有个阳台，其他两间房间连阳台都没有。章启程在北方住惯了大房子，想象不出几家人挤在这样一个房子里时的样子。只是想着像上海那样的弄堂里，好几家人挤在一个逼仄的屋子里，用帘子隔开。。。

        章启程没有理会魏丹，他拄着双拐挪向了那扇像是屏风的折叠门，轻轻的推开。一股暖暖的风拂到章启程的脸上，阳光刚好，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带，对面一百多米是另外一栋楼。章启程挪到阳台边，朝下看去，就是他自己嘴里描述的那种，“随便捡一条巷子走进去50米就是农村”。而恰恰就是这样的地方让章启程对江城有一种迷恋，那种生活的气息很浓。

        章启程住下了，魏丹帮他从学校拿来了他的吉他，章启程多数时间会坐在“屏风一样的折叠门”前弹琴写歌，魏丹经常从楼下巷口带一份卤鸡腿饭，一盒油炸花生米，或者带一些辣鸭脖，还有章启程爱吃的卤藕。有时会下楼帮章启程带一些烧烤或者铁板烧，然后描述着楼下的热闹。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章启程依然很羡慕这么晚了，大排档依然很热闹。偶尔魏丹会住在这里，只是章启程睡在下面，而魏丹会睡在隔板上面。他们会聊天，天南地北，聊他们各自看过的书，对内容的理解，偶有分歧，章启程也不再争辩，他知道魏丹是江大中文系的才女，自己是辩不过她的。而主要的是，为何要辩呢？

        章启程脚上的伤恢复的挺快，他已经可以不再用拐行走，并且比以前利索了很多。有时着急的时候已经可以单脚跳着去给魏丹开门。魏丹来的时候带来的报纸章启程很关注这次洪水，整个长江都非常严重，章启程看着两岸军民奋力对抗着洪水，也在祈祷着洪水早点退去。章启程喜欢下雨天，但是导致的洪水却让他不再期盼下雨。而天上的雨却不会因为章启程的祈祷而停止。

        午后，睡醒的章启程听到外面再次下起了雨，空气中有些潮湿，闷热，在这样的天气里，虽然视线模糊，但是章启程心底却很安宁，像是被包裹在沙沙的雨声里，他觉得很安全。章启程拿起自己的吉他，在屋里弹着，一首新歌主旋律已经写完，他还在润色着细节。突然，他听到“像屏风的折叠门”外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子声，他仔细的听着笛子传出的曲子，时而悠扬，时而婉转，像是一种情愫，撞击着章启程的耳膜。章启程轻轻的将手里的吉他放在琴架上，仿佛生怕一点噪音，扰乱了笛子的旋律。他看了一眼拐杖，没有去拿，而是缓慢的扶着桌子起身，一只脚用力，另一只脚点着地板，辅助着自己走向“像屏风的折叠门”，他双手推开两扇折叠门，一阵雨中的凉风拂面，让他心里的闷热瞬间减少了许多。笛子的声音立刻更加立体了起来，随着拂面的习习凉爽，穿过耳膜。章启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雨中的潮湿，一股新鲜的气息沁入心脾。雨比刚才小了很多，现在更像是雾一样的毛毛细雨，章启程挪到阳台边，将手伸出了阳台，细碎如尘埃的水雾均匀的散步到手掌上。章启程翻转手掌，手背上也立刻布满了水雾。笛子声是对面楼上传来的，章启程透过细密的水雾，隐约看到对面楼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隔着门口的通廊，熟练的吹奏着笛子。雨雾轻如鸿毛，随着微风起伏，在章启程面前像是浮世绘的波浪一样在空中卷曲，忽而快速，忽而斜斜向下。头顶传来“咕咕”的声音，章启程抬头，一群鸽子绕着两楼之间飞翔着，头鸽领着群鸽，快速变换着方向，时而高，时而低，绕着飞翔，最终落到了笛声传来的那个楼上。鸽子站在雨雾中看着这个世界。章启程仰起头，零星的雨雾飘落到章启程的脸上，让章启程心底有股莫名的惬意。他睁开眼，低头向下看去，高矮不一的砖房都湿成了黑灰色，没有任何干的地方。很多地方搭着雨棚，雨棚下面的灯光昏黄，买菜的、吃饭的、下班的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忙碌着。很多地方还对着沙袋，防止水倒灌，在遭遇这么大的洪水下的江城的人民，这样的生活气息，让章启程油然的有些感动。此时的章启程心底安详，笛声像是吹出了他的心声，惬意，悠扬。章启程从心底升起一股温暖，想要拥抱一切。

        “你在干嘛？快过来，多危险。。。”魏丹着急的声音传来。

        章启程转头，看到魏丹站在房间门口，手里买的菜和吃食包装袋上布满了水珠，一只手背在身后拿着雨伞，还得滴答滴答的滴水，生怕雨水滴到屋内的地板上。她的头发在额前湿透成了几缕，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章启程，脸上的表情带着疑问。

        “你在干嘛啊？多危险，快过来。”魏丹再次说了一遍。

        章启程看着魏丹，一只脚点着地，一瘸一瘸的走向魏丹，紧紧的抱住了她。

        隔了很久，魏丹才幽幽的问道：“你怎么了？”

        章启程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低头吻向了魏丹的双唇，一阵微微的凉。魏丹额头湿透的头发也贴在章启程的脸上，章启程将魏丹抱的更紧，仿佛生怕她消失了一样，魏丹被章启程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吸了一口气，慢慢才呼了出来。

        章启程听到魏丹松开手，任由手里的东西落下。然后魏丹的双手扶住了章启程的腰，双手紧抓住章启程腰两侧的t恤衫的一角。章启程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他感到血流加速，体内的热浪像要冲破肌肉，皮肤，喷薄而出。

        魏丹突然推开章启程，脱掉了湿漉漉的上衣，然后再次上来抱紧章启程，仰着头，闭着眼睛等着章启程的亲吻。章启程想起通宵看电影的那一幕，就是这样，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白皙，魏丹嘴角含笑，闭着眼等着章启程。章启程轻轻拉起魏丹的手，魏丹睁开眼睛，跟着章启程，缓慢的走到床边坐下。章启程看着魏丹，替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魏丹的眼睛看着章启程的动作，嘴角一直含着微笑，身体轻轻的向后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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