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虚假的真相（2）
回办公室前，温宴路过二十三层拿文件，遇见陆瑶，当面又被一通冷嘲热讽。
“那位霍大律师走了？”陆瑶噙着令人厌恶的笑容，趾高气昂。
“温律师，不是我说你，至诚和咱们君悦是竞争关系，即便同学时期关系再好，现在为了事务所的利益，该保持距离还是得保持距离的吧？你还是合伙人呢，就这点儿觉悟？”
秋后的蚂蚱也实在烦人，温晏毫不怀疑连洛川已经再一次给过陆瑶承诺了。
秉持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温晏当面回呛：“你指使周芷兰去傅昇跟前搬弄是非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轮得到你跟我上纲上线？”
“再有，霍琛不是来抢案子的，我们两家的受众也天差地别，你从哪儿总结出的竞争关系？”
“最后，即便是竞争关系，我们君悦的律师就是东江省最好的，这点儿底气我还是有的，怕什么竞争？只有那些水平不够姿色来凑的钻营户才会气虚吧？”
温晏毫不客气，也不在乎这层还有几十位律师正在各自的工位上默默看热闹，说完还对着陆瑶身后的周芷兰笑了笑：“周律师，最后那句没有说你，别多心。”
“说话要讲证据，谁指使了？”陆瑶矢口否认，搬弄是非毕竟不光彩。
“哦？”温晏诧异，“难道是周律师自己的主意？”
场面一度难堪，没一会儿，周芷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解释：“是，是我自己多嘴的。温律师，实在抱歉，给您造成困扰了。”
“原来是这样啊。”温晏并不意外，看向周芷兰，突然试探，“你妈妈的病好些了么？咱们事务所是有探亲假的，陆瑶不给你批，我给你批啊？”
周芷兰猛然抬头，眼眶微红，急忙摇头：“不，不用了……谢谢温律师。”
温晏了然，周芷兰显然知道王秀芬被带走了，这几天什么人都不能见，被陆瑶像钱包似的走哪儿都带着，明显是因为王秀兰下落不明，受到威胁了。
这里剩下就是警察的事儿了，温晏不再多问，上楼去找孙默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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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孙默群正在打高尔夫球。
看见温宴进来，问：“查到了？”
“算是有进展。查到连洛川手下的杨特助了，还有个政府办公室的什么主任还是主席，叫陈清泉，您有印象么？”温晏问。
孙默群并不在乎其他的事情，只问：“能确定和连洛川没关系？”
琢磨着孙默群护食且多疑的心理，温晏摇头：“不能确定。”
“秘书部那边的出车记录盖了连洛川的章，用车的人是陆瑶，虽然看起来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不能排除是他授意。”
“我刚才查到机票信息，杨特助订了今晚七点半的机票去美国，您看要不要报警？”
孙默群打进一球，温晏去帮他捡出来。
孙默群不慌不忙继续瞄准挥杆，沉默许久，看看温晏，笑到：“你这丫头，着什么急？家丑不可外扬，明白么？”
温晏颔首，有时候孙默群不问，也能说明问题。
目前就至少说明，陈清泉的关系确实是陆瑶一直在维护，否则他不会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连洛川能把人派到美国，你也能。不过不要打草惊蛇，让人盯着就行了。”
“我倒要看看，这戏台子上到底唱的是《沙家浜》，还是《斩马谡》。”
孙默群又进一球，温晏正要捡，孙默群制止：“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捡。”
是暗度陈仓的智斗，还是不计功劳的问责。
这是孙默群的潜台词，他没有因为杨特助出逃而相信连洛川无辜。
这就是孙默群，向来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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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市局刑侦大队里，江子成带着两个手下，各自盯着屏幕，看监控。
星航大酒店非常大，一楼大厅，二楼到五楼是大大小小的宴会厅报告厅，六楼到十楼是各种昂贵奢侈的汉餐日料韩餐法餐意大利餐等，十楼以上才是各种客房。
有贺修宁的供词，十楼和顶楼是锁定了，但是具体的位置呢？电梯呢？只能靠他们挨着排查。
更何况队里的案子堆积如山，上午那会儿拷来监控，直到这会儿，他们才有时间看监控。
案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江子成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然后进来一条消息。
是霍琛——‘来门口拿星航大酒店的监控视频。’
江子成挠挠头，那他不是正在看么？
霍琛补充：‘十层餐厅、6号电梯间以及顶层走廊，高清□□，听不见声音但能读唇语。’
‘赶紧的，市局门口不让停车。’
江子成‘呜呼’一声，跳起来失心疯一般往外跑。
拿了u盘，江子成追问：“你哪儿来的？不是跟你说去查账么？”
“账是我想查就能查的么？”霍琛白眼一翻，“这会儿银行快下班了，工作人员惦记着回家，警惕性有降低，我这就去。”
“至于u盘，热心市民给的，别问了。”
“……”江子成怎么就不信呢？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上午在星航遇见的温晏，还有上次去白洁家之前收到的匿名短信，怎么就这么巧呢？是温晏？可这u盘也不是他早上看见的那个呀……
稳妥起见，江子成把三段视频拷到手下电脑上，然后把u盘送给痕检中心，验指纹。
再回到办公室，手下神情凝重：“老大，我们可以提审周芷兰了。”
“嗯？啥意思？”江子成茫然。
“刚才省检察院来电话，说他们控制了一位准备出逃的贪官，那个贪官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提到了贺修宁的案子。”
手下边描述，边觉得匪夷所思：“说是因为最近贺书记主导的反腐力度太大，他感觉自己要下马，所以逃跑前安排了这一出，想报复贺书记。”
江子成同样觉得匪夷所思，现在贪官交代错误都这么迅速？
搁以前，不得审个十天半个月，等所有证据确凿无误摆在眼前了，才幡然悔悟么？
“走，去检察院。”江子成说动就动，加班使人快乐。
刑警用半个小时突击审讯了陈清泉。
七点刚过，四辆警车一路呼啸而至，准时出现在君悦律师事务所楼下。
写字楼里的大多数公司都已经下班了，唯独君悦律师事务所的那六层灯火通明，仿佛是在迎接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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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律师事务所大会议室里，孙默群正带着所有律师开会。
从五点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无非是主要项目汇报与点评，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划分。
在教授年轻律师办案子这方面，孙默群的所作所为确实没得挑。
律所的年轻律师可能会质疑陆瑶的能力，可能会嫉妒温晏的地位，但看到孙默群，他们的目光永远是尊敬而崇拜的。
不仅是君悦，放眼整个东江省红圈，六成以上的年轻律师都有这样的慕强心态。
轮到陆瑶，她一直主要负责客户维系，汇报完之后，孙默群点点头：“你的这部分工作移交给小邹吧，以后这些事不用你做了。”
陆瑶瞬间失去自信笑容，想起下午连洛川的那通电话，到底没敢问为什么。
比她更不淡定的是孙默群提到的小邹，名叫邹玟，也是陆瑶主管的初级律师，三年前刚进律所的时候，就是陆瑶带教的实习生。
邹玟指尖的笔‘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这算是升职，可她脸上丝毫不减喜色。
那双眼睛里是恐惧和慌乱，温晏看在眼里。
一个心理素质远不如陆瑶的人，如果周芷兰那里行不通，把她当成下一个突破口也未尝不可。
其他部门的员工大多集中在二十、二十一两层，都已经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只不过律师们都没下班，他们这些后勤保障部门或者文宣部门的人也不敢先走。
故而数十位警察气势汹汹上来，最先看见的是他们。
江子成虎着脸，直接亮出两张逮捕证：“陆瑶和周芷兰呢？”
前台小姐姐颤颤巍巍指了指天花板：“在二十四层开会。”
要在一群律师里抓人，还是有难度的。
其他律师只是好奇，到底没有阻拦执法。
周芷兰的脸瞬间煞白，整个人微微颤抖。
陆瑶下意识往孙默群身后躲，仿佛在寻求庇护。
她没想到警察速度会这么快，连洛川电话里只跟她说了坐牢的可能性，但是他也承诺了，会想办法帮她脱罪……
同样意外于警方速度的还有温晏。
这种速度的布局，寻常级别的人，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怪不得连洛川要铤而走险地攀附，先是四年前八百万买下重山矿场，如今又试图对付贺修宁和他的寰宇科技，四年间还做了什么，不得而知……
鹰长大了想飞，是得自己造巢。
“这位警官，请问我们事务所的这两位律师，犯了什么法啊？”孙默群笑容亲和。
江子成虽然板着脸，态度却不错：“案件还在侦查阶段，不便多说。带走。”
“温晏，你来做陆律师和周律师的代理人吧。”孙默群当着警察的面安排。
江子成停住，转头看向温晏。
温晏也稍感意外，转而一想，也能理解，这是拿她当探针呢。
想趁机探探真正指使陆瑶的是不是那位陈主任，想探探陆瑶身后还有没有别人，也想探探这个结果有没有她的原因。
想通了这些，温晏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能不能保下两个人是次要的，让她们该张嘴时张嘴，该闭嘴时闭嘴，才是主要的。
要做到这些很困难，至少陆瑶非常抵触她。
但也不能让孙默群亲自出马，万一陆瑶脑袋一抽把什么都跟孙默群说了，她尚且能想办法为自己开脱，连洛川就麻烦了……
所以连洛川可以是她和陆瑶之间建立信任的突破口，可以一试。
“孙律师，做辩护律师这件事，似乎也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吧？”江子成警惕。
孙默群笑容不减：“我们事务所的员工福利而已，江队长不用这么警惕。”
“那我就搭个顺风车？”温晏起身，对着一脸茫然的钟荟招招手，“跟上。”
江子成调侃：“温律师就这么着急坐警车？”
这句冷嘲热讽孙默群笑着替温晏回答了。
“我这个好徒弟，就是坐着警车长大的，她就想找一找童年的回忆罢了。”
“对了，你们市局的贺梅副局长，还是她干妈呢。”说完又看向温晏，“你不是从德国带回来挺多礼物么？不给你干妈挑一件？”
温晏莞尔一笑：“不挑了，上次从法国带的蛋□□全被她扔了，非说我行贿。”
如果刚才的指派只是温晏自己揣测，这下就全清楚了。
孙默群亮明对她的怀疑，不需要证据的怀疑。
也是在提醒陆瑶，温晏虽然是他派去的，但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这番师徒之间的交锋，自然不是外人能懂的。
温晏明白，她需要用实际行动向孙默群自证‘清白’。
一边用你，一边怀疑你，一边还要敲打你，这就是孙默群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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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后，温晏和钟荟上了江子成的车，陆瑶和周芷兰都带着手铐，分别上了第二第三辆车。
手下开车，江子成坐在副驾驶，温晏就在他正后方。
通过反光镜能看见，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眼神比以往交锋时多了几分温和，像是真在怀念什么。
温晏的确想起来了，以前她就坐在现在的位置，尤其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爸爸会开着警车来接她放学……
那时候温晏喜欢把窗户降到最低，接受同学们的注目礼，仿佛自己坐着威风凛凛的航空母舰。
当时的同学也都羡慕她，最喜欢跟她说的就是——
‘温晏你爸爸好厉害啊！’
‘你爸爸是警察哇！’
‘警察最帅了！’
温晏听到会笑得非常得意，小孩子的虚荣心，除了学习成绩、老师的夸奖以及肩头的几道杠，也就是比比谁的爸爸更厉害……
江子成打断温晏的思绪：“温律师真是坐着警车长大的？”
“嗯，养父是警察。”温晏勾勾嘴角。
“是么？那得四十好几了吧？叫什么名字？我说不定认识呢。”江子成很好奇。
他还想上门去找这位老警察问问——‘你知道你养大的女儿，现在是人是鬼吗？’
温晏蹙眉：“早死了。他牺牲的时候，你大概还在宿舍看小黄片儿吧。”
“……谁他妈看小黄片儿了？”江子成回头怼她，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早打人了。
很快，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温晏的意思，是在他青春年少的时候，养父就死了，怪不得好好的姑娘长歪了，原来是后来没人管了。
死得那么早，温晏又是贺局的干女儿，江子成大概有了猜测，回头问她：“你养父是楚靖远警官？”
“你知道他？”温晏挑眉，心里有些欢喜，没有表露出来。
“当然知道了，省厅刑侦大队队长和我们市局的缉毒支队队长都是他徒弟，我们俞局是他同窗老搭档，我们贺局是他师妹，就连贺书记也是他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亲师兄。”
“这位前辈要是还活着，现在的省厅厅长非他莫属啊。”
江子成盘点一番，回头再看温晏的眼神非常不理解：“你说你这么硬的背景，干点儿啥不好？在家呆着绣花儿也比现在强。”
知道他在吐槽自己没原则没底线，温晏轻笑：“可能因为，我的亲生父亲，是连瑞峰吧。”
江子成和手下齐齐回头，万万没想到传言是真的，钟荟同款惊讶。
许久，江子成感慨：“你这是生在罗马，又回到了罗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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