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腐
太吓人了。
葵喜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手心凝了一层薄汗,她甚至有点后悔跟白玉做这个交易。
那张美人脸最初在她眼里化作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而后露出一半腐烂之象,上面还挂着黏液。她顿时明白,方才闻到的香腐味就是这只半腐的牡丹花妖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出手。
“愣着做什么?”嬷嬷有些嗔怒,推了她一下。
葵喜回过神,看着嬷嬷,不明所以。
嬷嬷没好脸色,从她手中一把接过托盘,道:“扶娘娘起来。”
葵喜了然,悄悄抚了下有些疼痛的手指后将牡丹花妖搀出了浴桶。
牡丹一边裹着毯子,一边被葵喜扶着躺进了软榻里。嬷嬷将一个瓷瓶塞进葵喜手中后就退了出去。
整个宫殿内只剩下葵喜和那只妖。
葵喜攥着那瓷瓶,不知所措,只有手心残留的汗渍有些粘白净的瓶子。
“新来的宫女?”牡丹突然开口。
葵喜:“回娘娘,是的。”
牡丹轻笑一声:“难怪,把瓶子打开,将凝露抹到我背上。”
葵喜照做。
牡丹将凝脂般的薄背露给葵喜,那株红色的牡丹纹身也终于现出了全貌。冰凉的凝露顺着肌肤的纹理缓慢渗透,葵喜的指腹抚过那纹身时,牡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葵喜立即收手。
牡丹眉头微皱,道:“行了,你下去吧。”
葵喜心中大喜,赶紧溜之大吉。
出了宫殿,一口气跑了好几道宫墙,葵喜才开始大口呼吸,那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缓过气来,天光已大亮,该回去开门做生意了。
葵喜捻指,刚想施法出去,却顿住了,眉间瞬间凝上一层愁云。
回去了,玉佩怎么办?
她蹲在墙角,拿着一根枯枝戳地上的蚂蚁,纠结回去还是不回去。
方才还光亮的地方,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一抬头,葵喜就对上了白玉那张文弱书生似的脸。
白玉问她:“姑娘蹲在这里做什么?”
葵喜灵机一动:“公子,我们打个商量行吗?”
白玉沉思片刻,道:“姑娘不妨先讲讲。”
葵喜丢掉手中的枯枝,站起身看着偌大的王宫:“你看啊,我晚上替你查妖,白天总不能不休息吧?所以,我们轮流来,你白天守,我晚上守。”
“噢。”白玉看了眼王宫,“白天妖怪不会出来的,应该更有利于查探才是。”
葵喜:“……”我不用开门做生意的噢?
说罢,白玉拔腿就走。
葵喜追上他,见他那大摇大摆的模样,恨不得给他一拳:“兄台,这里是王宫,你就这么……”
白玉停下,仔细打量了葵喜那身行头,点头,摇身一转,给自己变了身小太监的行头。
“这样可好?”白玉问葵喜。
葵喜憋笑:“好好好。”细皮嫩肉,还真像个小公公。
白玉满意地点点头,光明正大地走在宫里。
“公公,我们要去哪里啊?”葵喜打趣他。
白玉立即指正:“我叫白玉。”
葵喜嗤笑一声,推着白玉往前走:“行了行了,别假正经了。”
白玉像是来过这宫里一样,一路上对各条宫道都熟悉得很,他们挑了条鲜少有人的走的道,一路蜿蜒曲折来到了冷宫。
冷宫清冷孤寂,一片破败的模样,沉重的宫门落了生锈的锁,透过缝隙,葵喜看到里面脏兮兮的,残枝枯叶铺了满地,破旧的竹帘歪歪斜斜地挂在廊檐上,风一吹,半掩的门吱呀作响,在静谧无声中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葵喜拍了拍手上的灰,问白玉:“来这里做什么?怪吓人的。”
白玉神色淡然:“这里是第一起女尸案发生的地方。”
葵喜漠然地点了点头,片刻,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诶,没必要啊,妖怪就在浣清殿,是一只牡丹花妖。”
“那你怎么没被她吃了?”
葵喜翻了个白眼,握拳向白玉挥去,白玉巧妙躲开:“姑娘莫要动手动脚。”
葵喜忿忿不平:“我帮你查妖,你想的却是我怎么没被妖吃掉,你有没有良心?”
白玉不以为然:“姑娘之所以帮我,不是因为图我这块美玉吗?”
葵喜气得叉腰,蹲在地上抱住双腿,懒得再理白玉。
白玉沿着红墙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处,接着飞身翻进墙里。
葵喜回头的时候,四周已空无一人,只听见那道门里有踩碎枯枝的声响。
一阵风吹来,葵喜打了个冷颤,也翻进墙里。
白玉蹲在一口枯井旁边,正聚精会神地看向井底。
葵喜的头探了过来,井底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抬头问白玉:“乌漆嘛黑的,你看什么呢?”
白玉没有说话,径直站在井台上,作势往下跳。
葵喜赶忙拉住他,神色慌张:“你干嘛?不要命了。”
白玉扯出攥在葵喜手中的衣袖:“一口井而已。”
葵喜像是看怪人一般看着白玉:“你有病吧,你知道这井底下是什么?”她一脸神秘地凑近白玉,声音压的低低的,“宫里头的井,可没几口是干净的。”
白玉身体微微往后倾,神色平静,眼里没有半点波澜:“无妨的。”
他扯起一根遒劲的藤蔓,试了试力道,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紧,只听到葵喜瓮声瓮气地嚷着:“不准,要跳一起跳,不准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
白玉颇感无奈,捻着两根手指掰开葵喜捆在他腰间的手:“姑娘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葵喜猛地抬起头,松开他,赶忙拉住他手中的藤蔓,道:“我必须跟着你,万一你跑了,我的美玉可怎么办?”
“美玉本就不归你。”白玉解释道。
葵喜可不认同:“我花钱买的,那就是我的。”
白玉心道,雷公电母怎就在他下凡的时候吵架?
两人顺着那根藤蔓往下,白玉先下去,让葵喜跟在他后面。越往下面,光线就越暗,白玉打个响指,手里就多了个火折子。
暖黄的光将枯井照亮,井底阴凉,井壁上生了苔藓,然井底却没有半点淤泥,只有微润的土壤铺盖。
借着光,白玉看到一道形似暗门的墙壁。
火折子扫过潮湿的墙壁,白玉的手指一点点划过那道暗门,在指腹有凸感的时候使劲往里一摁,那道暗门就开了。
葵喜大惊,这井底居然有这样的门道。
穿过那道暗门,是一条曲折,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以白玉的身形只能弓着腰行走,葵喜也需低点头。
葵喜看到白玉弓腰缓慢行走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东海那只长命的老海仙在沙滩上缓慢爬行的画面。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笑,白玉在前面蹦出一句:“姑娘还是个会苦中作乐的人。”
葵喜听不出白玉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她不在乎,反正对方也不知道她在乐呵啥,就当是报了他在冷宫外嘲自己的仇。
这条道窄而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葵喜的脖颈都埋得发酸了,几次忍不住抬头都磕到了头,反观白玉,一路上耐力极强,没歇过半刻,没喊过一个累字。
葵喜有气无力,哀求道:“可以歇歇嘛?”
白玉充耳不闻,一直朝前挪动,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下了。
葵喜蜷着双腿,靠着墙壁瘫坐。白玉在低矮狭窄的通道上艰难转身,然后蹲下仰头,将火折子置于上方,照亮了头顶一块可活动的木板。
他闭眼,凝神听着,听到一阵脚步声,片刻后,脚步声渐渐消失,直至断定上面没有人后才动手推那块木板。
木板被推开的那一瞬,一片光亮涌进他们的眼里,葵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感慨一句:“终于得见天日了。”
白玉已经上去了,葵喜踮着脚往上爬,两只脚吊在半空时而一甩,时而去够墙壁借力。
“我说,”葵喜吃力,“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白玉从屋内找了根木棍递给她,她握紧木棍后,白玉一提,葵喜就像小鸡一样被拎起来了。
葵喜来不及观察周遭的一切,只顾着掸自己身上的泥土,却听见白玉轻飘飘一句:“房顶都能上,怎么这就上不来了?”
葵喜抬眼瞪白玉,没搭腔,缩回视线时,她有些诧然。
这不是浣清殿么?
在地道里头龟缩半天就扒出一个浣清殿。
葵喜心里头恼,又拿眼瞪白玉,都怪他。
“吱呀”。
殿门被推开,几道人影在那扇门里被拉的老长。
葵喜当即去拉白玉,两人慌里慌张躲进暖阁的床后面。
牡丹回来后就躺在软榻上枕着软枕假寐,眉间薄雾浓云,背上隐隐作痛。
宫女端来一碗羹汤,跪在地上喂给她,她尝了一口,眉间顿时拧作一股绳。
“都出去。”牡丹语调里有些愠怒。
服侍的宫人都齐齐退下,整个殿内归于一片寂静。
藏在床后面的白玉和葵喜此刻缩成一团,地方窄小,不利于两人行动,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时间一长,腿脚就发麻。
葵喜想挪动一下身体,却被白玉摁住了,白玉一副端正之姿,正聚精会神听着什么。
葵喜只得作罢,屏气凝神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低沉的啜泣声。
牡丹趴在软枕上哭泣,声音压得很低,手指紧紧攥住软枕的一角,像是隐忍,也像是在做无力的抗争。
葵喜狐疑,一只吸人骨血的妖能有什么伤心事?
她悄声问白玉:“她干嘛哭?”
白玉不搭理她。
她吃了憋,腿脚又酸又麻,忍不住又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白玉低头,回了她一句“不知道”。
葵喜想抽他,也想抽自己,怎么就躲进这么个破地方,怎么就为了美玉要跟他交易,好好在葵喜楼做生意赚钱不快活吗?自讨苦吃。
不多时,哭泣声渐停,可屋内却没了什么动静,牡丹也没有要再出去的打算,天就快黑了,她一会儿就该进来沐浴睡觉了,这可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葵喜的双腿开始发抖了,她狠心往自己的腿上揪了一把,还是控制不住的抖,她向白玉投去求救的目光,白玉置若罔闻。
臭公公,臭道士,臭乌龟,臭书生,没良心……
她在心里将白玉骂了个遍。
受不了了,葵喜惊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吃不住力了,恐下一刻就会栽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挪动双腿,想要换个姿势缓解那种酸疼麻木感,蹲身想要起来时,一个趔趄,右臂撞在了床榻的栏杆上。
在软榻上休憩的牡丹倏地睁开眼,默不作声从软榻上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暖阁。
葵喜看到牡丹红色的衣角,她暗叹不好,要被发现了,心里头又开始纠结要不要用隐身术,不用会被牡丹发现,用了恐会在身后这个小白脸面前露馅,还会担被上面人发现的风险。
她闭眼,心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死也别死在妖怪跟前,多丢脸。
正捻指时,牡丹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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