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陷
白玉踏进门,不看七叶,直接对高毅讲:“将军,输赢已定。”
高毅撑着身体,道:“是啊,公子赢了。”
“既然将军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了,那么她就交给我吧。”白玉道。
七叶终于明白,原来今夜只是一场戏。她侧身看高毅,高毅的神情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讳莫如深。
原来他今夜刻意不让留灯,就是为了等她来,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双手蜷握,将视线转向白玉,问:“为什么?就是为了我捉我?”
“我不想出手伤你,跟我回镇妖窟吧。”白玉语重心长地道。
七叶冷笑,眼泪钻进嘴里,跟所有的苦涩一样,侵入心腹里。
她手握藤条,倏地一声向白玉挥去。
白玉徒手握住那根藤条,不出招,依旧劝她:“何必执着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今日若跟我回去了,好好改过自新,终有重见天日之际。”
七叶凄然辩驳:“我都说了,我没有害人,我也从未想过要害人,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为什么还要做这样一场局?”
她看向高毅,颤声问他:“你也觉得我有错吗?”
高毅垂着头,不语。
她明白了,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她要拿什么让一个人去相信她。
七叶最后的奢望都在高毅的沉默之中化为了灰烬,她将那些灰烬抛洒开去,最后一次,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她出招,手中的藤条像张着口,露着毒牙的银蛇一般,向白玉飞去。白玉侧身躲开,摊开掌心幻化出三角鼎,没有半分犹豫催动了三角鼎,那鼎瞬间飞到七叶的头顶,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将七叶罩住。
高毅看着那只鼎和被白光挡住了半个身体的七叶,费劲地挪动身体,捏着腿,咬着牙翻滚在地上。着地时,膝盖骨与地面相磕,发出一声闷响。
高毅皱眉,趴在地上痛苦地喊着:“腿,腿……”
白玉、七叶同时看向高毅,七叶想要抽身去到高毅身旁,却被光罩住脱不开身,白玉眼见高毅那般痛苦,刚要拔腿,突然背上吃痛,被人一掌推开,额头险些磕在墙壁上。
葵喜眼疾手快,就近拿了一件物品就朝着三角鼎砸去,三角鼎
“嘭”声落地,葵喜抓起七叶的手就开跑。
白玉想要飞身去追,又听见高毅发出一声闷哼,他只能作罢,先顾眼前的高毅。
葵喜带着七叶飞奔在茫茫的夜色中,出了将军府,七叶仍旧不时回头望。
葵喜忍不住地提醒她:“别看了,还是先保你自己的命吧。”
“他摔倒了。”七叶低声说了一句。
“哎呀,你放心吧,小白脸在哪里呢,都这一阵了还没追出来,铁定是在照顾高将军呢。”
两人躲进一间破庙里,待缓过力气来,天已经亮了。七叶靠着柱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冷冽地风扑在她脸上,吹得她嘴唇干涸起皮,脸色泛白。
葵喜看着她那幅失落、憔悴的模样,走过去抬起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卷起她的衣袖。
七叶猛地将手抽回,放在自己的怀中藏得紧紧的,低着头,神情慌张、害怕。
“你躲什么?那天晚上又不是没看到。”葵喜觉得这些小妖一个比一个固执,她蹲在七叶身旁,故意激七叶,“削了几片了?怕是那只手臂都能看到骨头了吧。我说你们这些小妖也真够能折腾的,干嘛一天天非要跟凡人扯上点关系,自己快活点不好吗?”
七叶摇头:“你不明白。”
葵喜乐了,她在凡间生活了快一百年了吧,生老病死见过,悲欢离合见过,王朝更迭也见过,她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她道:“那你说说呗,说出来才能知晓我明不明白。”
七叶看着她,迷惘的眼里掺杂了几许怀疑。
葵喜懂,笑道:“我可不是捉妖的,你要信我你就讲,不信也没关系,反正像你这样的小妖我也见过。”她靠在柱子上,仰天长叹一声,“只可惜啊,最后都香消玉殒咯。”
牡丹是这样,眼前的这只人参精也是这样。葵喜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妖怎么都爱跟权贵扯上关系,一只是皇宫,一只是将军府,真是奇了。
七叶沉默了片刻,迟疑开口:“我……我是他捡来的。”
“嗯?捡来的?”葵喜不明白,她少说也有百年修为,怎会被一个凡人捡到。
七叶点头,娓娓道来:“那日镇妖窟的门破开,我也跟着出来了,我虽有百年修为,却不擅斗法,在逃离途中被别的妖误伤了,落入一条山间小道。先捡我的是一位采药人,他见我根基有损,却又不舍得直接丢掉,走遍了各个药铺要将我便宜卖掉,很不幸,没有一家药铺愿意收,那位采药人就将我仍了,然后……”
那是高毅腿伤后第一次出门,中途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道上歇息,他揭开车帘本想换换气,却见一位采药人极度恼怒地将一株有损的人参丢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踏了几脚后扬长而去。
他看着那株人参陷进淤泥里,搭在膝盖上的手抽动了一下,继而隔着衣衫紧紧抓住膝盖。他唤来小厮,将那株人参捡了回来,又寻了个花盆,在山中挖了泥土,把人参种了进去,每日悉心照料。
那些日子,他什么也不做,也做不了什么,心思都搁在那株人参上,仔细观察着人参每日的变化,直到它的枝叶逐渐长回来,变得有了生机。
高毅捧着它,触碰它的枝叶,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那日把你从淤泥里捡起来,你脏得不像样,现在是一日比一日好看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山中,那里才是你的家。”
这是高毅第一次对着一株人参讲话,也是七叶第一次被触动。她每日在土陶色的花盆中看着高毅坐在窗前,遥望远处,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也曾眼见高毅几次发病,生死垂危,又被大夫救了过来;还见过他对着那双腿痛哭,一次次骂自己是废人。
她逐渐明白,她和他都是深陷淤泥,唯一不同的是,她被高毅救了,而高毅,无人可救。
一阵风吹过,撩得葵喜的头发爬上额头、脸颊,她捋开头发,支着下巴问:“所以,你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作人形,削自己的骨血作为药引,保他的命?”
“是。”她毫无隐瞒,“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救他的办法。”
葵喜有些心疼她,看着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手臂道:“可是你若总是以那样的方法去保他的命,终有一天你自己不死也伤,就算是侥幸活下来,那也是修为全废,变作一根普普通通的小人参。”
七叶眼神坚定地看着葵喜:“我不怕,没有他,我也活不到今天,是我欠他的,我应该还。”
葵喜鼓了一口气,吹了吹额前耷拉下来的头发,问:“他的腿还能好吗?”
七叶才亮起的眼眸陡然转暗,摇头道:“我帮不了他的腿,只能保他的命。”
葵喜起身,负手而立,窥见破庙外的天逐渐阴沉,要不了多久应该会下一场雨。
她暗叹一声,在心里给白玉道歉:小白脸,对不起啦,这一次我不跟你一起捉妖啦。
东苑里,高毅依旧坐在窗前,这一次怀中再没有抱那株人参。
小厮推门而入,手中拎着洒扫的工具,默不作声开始打扫高毅这间屋子。
高毅听见动静后转头看了眼,又回到刚才怔愣的状态,过了片刻他眉心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对着小厮吩咐:“先别打扫了,帮我寻一样东西吧。”
小厮听话地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高毅:“将军要寻什么?可就在这间屋子里?小的马上帮您找。”
“一颗药丸。”
小厮挠头,有些疑惑将军这两日奇怪的举动和言语,但也没有多问,在屋子里仔细寻找起那颗药丸。
房中的每一个角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小厮都统统找了个遍,皆没寻到高毅要的那颗药丸,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地开口:“将军,没,没找到。”
高毅沉思片刻后道:“你来推我,我来寻。”
四轮车在屋中来回转动,反反复复数次,终于停下了。
高毅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良久后他唤小厮推他到床前。
他拿起那盆人参,聚精会神地看着,又用手指轻轻拨动土壤,终于在与那药丸颜色一致的土里钳起了那颗小药丸。
土壤本就有些湿润,药丸在土里待了一宿多,已经开始发润了,轻轻一捏就能捏瘪。
他将那颗药丸放在一方素色的手帕中,搁在窗前晾晒,又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破庙中,葵喜觉得自己不得了了,做了那样一个惊天大决定。她把住七叶的双肩,认真,又豪气地对着七叶道:“我帮你!”
七叶讶然道:“为何?你不是和那位白衣公子是一起的吗?你帮我,他那里……”
“切,”葵喜不屑,“谁跟他一道的?再说了,我不已经帮了你了吗?不也照样好胳膊好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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