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备受打击

秦锋耐心解释，“合村并居”的目的是让山里人能及时看病就医颐养天年，老人们搬走了，可这山里的宅基地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保留下来。

他的想法是，只要村民肯提条件，那就是好的开端，不怕漫天要价，就怕他们铁了心当钉子户。

只要能够从张老太爷这边打开突破口，他马上就可以去其他村民家里游说，到时候让村里出个集体意见，自己拿着去找乡政府交差，哪怕条件高到离谱，至少也算是有点工作成果。

然而张老爷子根本不表态，只是一个劲地劝他喝茶。

没一会儿，张桢年夫妇归来，很热情地和秦锋打招呼，又把他的家世背景询问了一番。

秦锋有些气馁，为什么人家打听自己的这些情况如此娴熟自然，自己怎么就什么也问不到呢？

他试探着问了问张桢年儿孙的情况，两口子就只说了个在山外面上班就搪塞了。

张太白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秦锋的人生规划上去了：“小伙子，你这个年纪跑到我们村里来当支书，起点有点低啊。你就没想过调动一下？”

秦锋苦笑：“不瞒您说，中午的时候我父母还劝我抓紧找关系走后门，趁早离开村子呢。”

张太白似乎很认可似的：“我听说现在都提倡领导干部年轻化，你在村支书这岗位上耽误几年，说不定就提不起来了。混一辈子就只是个科级待遇，甘心吗？”

秦锋义正言辞道：“提不起来说明我能力不行，不是当领导的那块料，我认了！但您要说让我送礼跑官，拉关系求调动，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你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干！您可以说我幼稚、天真、书生意气，但是我是从心眼瞧不起那些只投机钻营巴结领导的人，如果我自己去干了这些事情，我会恶心得睡不着觉。”

“小伙子，你这样的脾气在机关里可不吃香啊。你就没发现同龄人比你升得快、爬得高吗？再过几年，说不定人家都变成你的顶头上司了。”

“我知道，我管不了别人，只能严格要求自己。”

秦锋赌气嘟囔着，可以看出他也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是啊，此刻的他忍不住想起好几个人，和自己同批选调生的古岳去年就调去了市直机关当主任科员，年底凡尔赛地晒出了荣誉证书。自己却跑到这山沟沟里当村支书了，以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还有党政办主任孙一凡，明明和自己级别一样，职务排名上比自己还低一点，可仗着年纪大些，跟领导走得近些，经常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平时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芥蒂。

看着秦锋脸上阴晴不定，张太白拍拍他的肩膀：“哈哈，那你就加油干吧，希望遇上几个廉洁务实唯才是举的领导。”

老人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秦锋却备受打击，仿佛泄了气一般再提不起任何干劲。

没滋没味吃过晚饭后，他径直去了村委大院，把被褥铺到沙发上，再点柴禾生炉子，却发现柴禾被融雪浸潮了，一个个纸团丢进去很快就烧光了，柴禾却仍旧点不着。

他不信邪，一遍遍地尝试，打火机烤到烫手才勉强点着柴火，结果滚滚浓烟熏得他咳嗽不止眼泪横流。

他打开窗户通风排烟，跑到院子里等炉火烧旺，望着满天星斗忽然脆弱得直不起腰。

来大槐荫村快一周了，每天奔走于鸡毛蒜皮的琐事之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本来提拔就困难，又领了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还有盼头？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亲的话：“那个动员搬迁的事情你也别太上心，拖一段时间，说不定等换一茬领导估计就不再提了。”

这一想到领导，脑海中又冒出郭伟民和纪怀山的形象，他们仿佛都在念叨着：“你得坚定立场啊！”“你是去说服村民的，怎么被他们给说服了？”

秦锋深吸一口气，让冷风灌满了双肺，良久才吐出浊气：“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老爷子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又把我打趴下了一回！”

他搓手跺脚跑回屋内，咣当一声关上了门，皎洁的月光洒下，正照在对面的院墙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似乎格外醒目。

睡一觉起来，秦锋又充满了斗志，今天是严守辙出殡的日子，丧事的所有环节都由村里老人张罗。

简单的缅怀仪式后，严守辙的妻女披麻戴孝，捧着骨灰和遗像在前面，其他村民各司其职走在后面。

秦锋虽然是村支书，但反而是最清闲的一个，于是就拿起手机录视频，拍下村民们悲戚送行的画面，还有一个个落泪不舍的表情。

宝山婶和他要了全部视频，说是要让山外的村民看一看，让大家记着严守辙的好。

秦锋转发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迟疑：“忘了和侯海燕说一声了……”

他试探着给侯海燕发了条微信：“今天守辙书记出殡，全村老人给他送行，这素材你们感兴趣吗？”

侯海燕秒回信息：“几点开始？”

“啊，他们现在快走到墓穴了。”

“靠！”

秦锋觉得这个回复有点辣眼睛：“这姑娘个性也太张扬了吧，还有，她这是怪我通知晚了？那是不报道了？可我觉得这画面还挺感人啊？”

他猜疑着等了5分钟，又试探着把视频发了过去：“我拍了一些素材，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用得上。”

视频发送后，又过了好久都没动静。

秦锋脑补了个侯海燕气呼呼不爱搭理自己的画面，忍不住挠头后悔：“我干嘛跟她说这个呢，村里悄悄发丧就完了呗，反正这也是请示过乡领导的。唉，白惹一身骚……”

就在他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多事，绝对不主动和记者联系的时候，侯海燕回了消息：“谢谢，虽然视频拍得很烂，但至少算是保存了珍贵资料。麻烦你下次敬业一点，有什么消息提前通知一声！”

秦锋就很恼火：“我这视频哪里烂了？推、拉、摇、移、跟、升、降，该有的都有！我也是广播电视新闻专业毕业的好吧？凭什么看不起人啊！”

不过他这些话终究没有发过去，他删完重新写了俩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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