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外效果

正像侯海燕说的，这些玩摄影的不但疯，还野。

入村受阻的他们带着不甘和不服各展神通，该拍的东西一点儿都没落下。有人拿出了超长变焦镜头，有的祭出了大疆无人机，还有人从越野车里搬出了充气船，泛舟在老鹰嘴水库平静的水面上，拍下了独一无二的湖光山色。

他们从中午拍到晚上，在室外气温零度左右的山里露营，拍星光下的夜色；又从晚上拍到早晨，冒着霜冻取了山间晨雾和朝霞满天的景致。

每位摄影师都意兴遄飞满载而归。

村民们的阻挠反而让他们觉得这次采风活动很有趣，有不一样的体验。

在摄影师们返城修图的这段时间，秦锋挨家挨户去做了情况说明，他不相信每一位村民都会拒绝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财政拨款，反而愿意自己掏腰包修房子。

为了说服村民，他还拿出了在乡政府开会时郭伟民的观点：“评上了美丽乡村示范试点，乡里就更难推进‘合村并居’了。想想看，国家刚投了这么多钱，怎么能说拆就拆呢？”

这招还挺有用，不少人心动了，争着打听省里会拨多少钱。尤其是以李平章为首的老李家4户6人，他们可是这个项目的直接受益者，全员上阵每人每天200元，要是工期200天那就是24万块钱的收入。

秦锋见他们算小账，立刻拿出申报材料来：“您看这里，美丽乡村试点村建设周期是两年，可不只200天！”

李平章瞪大了眼，忘了点燃烟袋锅子；他老伴儿又搓起了围裙：“我的个老天爷，工期两年，那得多少钱啊……”

两位老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也没算明白，秦锋也没说具体的数字，乐得给他们留个想象的空间。

说服老李家同意申报工作后，秦锋刚出门就被钱长贵和钱长发两兄弟拦在路上。

钱长发厚着脸皮赔笑：“小秦书记，昨天我误会你了，说话态度不好，还请你别放在心上啊。”

秦锋对二人都没什么好印象，戒备地侧身道：“你们要干嘛？”

钱长贵自持与秦锋见面多些，又有宝山婶这层关系，说话底气也足一些：“我们听说村里要搞工程，寻思着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特地想为你分担一些工作。”

钱长发附和着：“对对对，就是给你帮忙。”

秦锋眯眼瞧着二人：“你们能干什么？”

钱长贵拿手机亮了一下通讯录：“过去严守辙要修房子，改善村容村貌，所有建筑材料都是我们兄弟负责采购的。我们有渠道，保证明码实价质量可靠。”

秦锋笑了：“可以，我正愁这事呢。有你们帮忙我心里踏实多了，咱们下午到村里开会，先合计一下工程量和采购成本。”

老钱家这两位欢天喜地地走了，看样子这里面有不少油水。

秦锋又转到董盛宗家，这次已经不光是说明情况了，他笑嘻嘻地问老人，山里的林木有没有成材可以砍伐的。

“村里要搞美丽乡村建设工程，肯定需要不少木料，您这里要是有合适的，我就不舍近求远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有啊！太有了！”

董盛宗粗糙的大手拍得秦锋差点喊疼。

他指着西面山坡上的一片松林说，那些都是上等好料，韧性好含水率高耐干燥，村里需要木料尽管说，他让儿子宝开明天就去县里办采伐许可证。

秦锋终于误打误撞踢开了“分化”村民的大门，他故意装作为难地说：“这才刚开始申报，能不能批下来还不一定呢！而且我看张老太爷好像不太高兴，要是他不让申报这个奖，那咱这就是白耽误工夫。”

董盛宗眉头一皱：“这是好事啊，他凭什么不让报！你大胆报就行，在这件事上，我和老李给你撑腰！”

“诶好好，谢谢董爷！要是评上了奖，等财政拨款下来，我按高价给您付款。”

老头咧着大嘴乐开了花：“哈哈，价格好商量，卖给村里我还省了找人往山外运的车钱呢。”

他老伴也笑呵呵地问秦锋，侯海燕什么时候再来村里采访，一定得带到她家里来坐坐。

秦锋信心满满：“等我们村评上省级美丽乡村建设示范试点，她肯定得来一趟。”

老两口客客气气地把秦锋送出门，还给他包了一兜子山核桃。

秦锋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山里这些好说话的老乡家走完，看看天色还早，他硬着头皮又去找了张太白。

张老爷子不好糊弄，面对秦锋的劝说，只是一味地喝茶，侍弄火炉子，怎么都不肯点头。

秦锋这次也赌气：“当初您考教我党建工作的五项基本要求，其中包括实事求是和与时俱进，您也是党员，为什么不以身作则呢？”

“村里那么多房屋，都是你们祖辈传下来的，就这么塌了不可惜吗？光靠集资修修补补，早晚还是会毁掉。咱们要是评上全省甚至全国的美丽乡村建设示范试点，拿到一大笔财政拨款，完全可以把村子整饬一新，这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啊，您怎么就不同意呢？”

“您要我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还要坚持民主集中制，那好，这次申报我会请大家投票表决，如果支持参评的超过半数，希望您尊重投票结果！”

这是他第一次与老太爷正面交锋，也第一次有了胜利的底气，因为他相信李平章、董盛宗、钱长贵等人一定不会让到嘴的肥肉丢掉。

等到秦锋走远，张桢年走出来安慰父亲：“爹啊，您消消气，我晚上去李叔、董叔家转转，不会让秦锋得逞的。”

没想到张太白却笑了：“这小子进步了不少啊，处事沉稳有担当，能屈能伸脸皮厚，现在还打着为村里谋福利的好处分化了咱们。像个能干事的干部模样了，我看这次就遂他愿吧。”

他最终也没有派儿子去当说客：“在这件事上，咱们就算暗中拉票赢了表决，也会输掉民心。等到下一次他们来推进‘合村并居’的时候，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大家可能就完全不听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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