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筑城（八）
醉仙居是筑城最著名的酒楼之一，据说它的特色就是通宵达旦的热闹，的确，子时还能听见一楼二楼的丝竹管弦声呢！可这会儿，醉仙居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裴铮看看漏刻——丑时五刻，扭头见语嫣双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但脑袋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明显是困的撑不住了。
他不由地莞尔一笑，走过去轻轻地拍醒语嫣：“阿嫣，你到里面的床上去睡吧，我一会儿出去看看，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把齐大人给从温柔乡里弄出来，再这么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语嫣颇有些不好意思，有种同事在努力工作，你摸鱼儿还被发现的既视感，不过她真的很瞌睡啊！除了刚失恋那几天，她微微有些失眠，她一向是好眠的。碧梧院里人都知道，六小姐的口头弹是“一定要睡得饱饱的才更漂亮”，对六小姐来说，睡好觉吃美食那是雷打不动的爱好呀！她用力的揉揉眼睛，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万一等会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
裴铮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一会儿我和苍耳一块儿，我俩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等下你略微给我改下装就去休息，还不知道这姓齐的会不会善罢甘休呢！你养精蓄锐，以防明天有硬/仗要打！”
语嫣觉得裴铮说的很有道理，主要是她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刚才她为了提神，略尝了几杯酒，这会儿眼皮子黏的很。她甜甜一笑：“那辛苦裴兄了！你一会儿回来叫醒我，换你休息！”说完麻利地打开包裹，三下五除二地给裴铮收拾了一下，就转到屏风后面去了。“醉仙居的床真软和啊！”这是语嫣进入梦乡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屏风那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裴铮悄悄地踱到屏风边上，伸头往里一看：只见语嫣合衣躺在大/床上，两只手抱着一个枕头，侧着身子睡的正香呢！裴铮笑了——她对自己倒真是放心！也对，自己是贼心有多大，贼胆就有多小！他轻轻地走过去，拉过薄毯子小心盖在她的身上——屋里虽说暖和，但睡着时间久了还是会冷的。
裴铮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了一会儿语嫣，又侧耳凝听了一会儿，那边屋里的动静小了，估计是“战/事”已毕，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去找苍耳了。
裴铮到地字丁号雅间的时候，苍耳正坐在桌边狼吞虎咽，这一晚上他折腾了好几趟，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肺了，阿福阿贵他们着实要了不少好菜，俩人也没有心情吃，正好便宜了苍耳，他就着锅子吃的正欢着呢！
见裴铮进来，他赶紧放下筷子迎上来：“公……老大，您怎么来了？”见裴铮瞪眼他赶紧改口——准少夫人说做戏要做全套，他差点露馅了！
旁边的阿贵心里嘀咕：“原来苗人的头领姓宫啊！好奇怪的姓，没听说有苗人有姓宫的啊！他们汉化多用杨、王之类的常用姓！”
裴铮见阿贵面露疑惑，大摇大摆地坐下：“我的这些弟兄们不太懂我们汉人的礼节，没唐突阿贵大人吧？”说着，拿出匕/首，随手削下一个椅子上的一个扶手，削着玩起来。
“原来他不是苗人！难怪汉话说的挺好。”阿贵恍然大悟，转眼见小儿手臂粗的木棍被裴铮像削面团似的轻松削着玩儿，吓的大气也不敢出，这种花梨木椅子很结实，他都轻而易举地削下来，这要是削/人……
阿贵不禁打了个寒颤，恭敬地说：“回好……好汉，好汉们很客气！”
苍耳在一旁笑——公子又吓人了！
见阿贵被震慑住，裴铮很满意：“你说你家大人和夫人因为回不回京的事情有了分歧，咋回事？说的细一点。我的这些兄弟们不懂官场的事儿。不巧，在下祖上也曾做过一两任小官，对官场的事情略有所知。你貌似说了很重要的信息，实则都留有很大的余地呀。你说你家夫人和京城来的一个嬷嬷商议要你家大人前去拜访三皇子殿下：第一，这嬷嬷是谁？第二，你家大人就是去拜访了三皇子，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拜访三皇子的人多了，总不能个个都是和他勾结吧！阿贵大人，你看，你是不是啥也没说？是不是我这些兄弟不够资格听你们官场的事情啊，嗯？”裴铮说到这里用力一削，一节木屑准确无误地“飞”到阿贵的眼前落下。
“哎，哎——”阿贵吓的后退几步，头上的汗珠涔涔冒出来：他家大人虽说平时软弱了点，但既不太贪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恶劣事迹，那些人审问的手段太过锐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说了个模棱两可的齐夫人和京城来的嬷嬷商量结交三皇子的事儿。当时他留了个心眼，只说了一半，就算将来万一这帮土/匪拿这个威胁大人，一来那嬷嬷名字来历他没说，二来，这拜访和结交可是两回事。他觉着这些土/匪不懂官场的事儿，肯定能被他给糊弄过去。果然，他正开心，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懂行的，看来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裴铮的目光犹如实质，阿贵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他手里的木棍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说到：“好汉明鉴！小的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当时好汉们也没有细问，我以为好汉们不感兴趣呢，就没细说！好汉要是感兴趣，我这就说……这就说……”
裴铮看了苍耳一眼，苍耳惭愧地低下了头：幸好公子敏锐！当时他和芡实一听，这齐大人可能和三皇子结交，光顾着高兴这意外的收获了——抓住了三皇子一个把柄！后来，他们一来怕暴露身份——你一个土匪，对皇子们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干嘛？二来也是疏忽，忘了迂回把这把柄落到实处！幸好公子发现了，不然，白高兴一场。
裴铮装着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原本呢，我一个土匪对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也不甚感兴趣，但是呢，我不知道这么借钱会不会引得你们大人不快，多一点保命的东西总是好的。再说了，长夜漫漫，枯坐着多无聊，不如就就当听故事吧！——貌合神离两口子，阴奉阳违乖儿子，啧啧，这可比那戏文里的故事有趣！你说是吧，阿贵大人？”
阿贵都快哭了——碰到一个“爱八卦”的土/匪头子，他能怎么办？死道友不死贫道，大人，只能对不住您了！他谄媚地一笑：“好汉说的对，唉！我得为我家大人说句公道话，我家大人是个安守本分的官员，无奈，我家夫人太好强，总想着让大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老催着大人到处去结交……”
裴铮使了个眼色，苍耳端过来一把椅子给阿贵，示意他坐着说，阿贵受宠若惊，却只敢坐了小半个屁/股，接着道：“不过我也得说句公道话，我家大人有今天，确实是依靠夫人。我家大人家底薄，夫人也只是莱国公府的庶女，嫁妆有限，靠着夫人娘家的关系才勉强弄到这个筑城的府尊。可惜，我家大人倒霉，因为叛乱中没立功……”
他含糊着说了一句，“朝廷要处理，后来还是夫人求着娘家帮忙平了这事儿。一个多月前，夫人和大人大吵了一架，当时所有的人都被遣出去了，我也只是在院子里守着，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大人吼：‘这种事儿你也敢参与……这是掉脑袋的呀……咱们安稳度日不好吗？’夫人反唇相讥：‘你以为八妹为啥愿意帮咱们？就你那仨瓜俩枣的，她看在眼里？……尊贵……讨好……’后面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就没有听到。只后来大人喝醉了酒透过一句话：‘站队岂是那么容易的？’好像是京里来了什么人，夫人给了他们方便之类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裴铮心里一动：就是他们遭暗算的时候，果然和四哥猜的一样，京里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是只有老三呢还是还有别人？他装着听不懂，打断阿贵的话：“这话没头没脑的，也没说为啥两口子不和啊！你们大人不是最后听他老婆话了吗？”
阿贵放心了，心里想：这帮人果然是不识货的山野村夫，看来他只知道‘皇子不可结交大臣’这一点，连“站队”这么明显的都听不懂，这就是夫人要参与夺嫡大人不想啊！他面上附和道：“好汉息怒，您听我接着说。半个月前，京城里来了杜嬷嬷，她是我们八小姐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哦，八小姐是莱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我们夫人是莱国公府的三小姐……”
“咦，莱国公那么多闺女啊？啧啧，你们夫人娘家到底有几个小姐？”裴铮一使眼色，苍耳就打断阿贵的话，像个真正的土/匪一样，对莱国公有多少闺女好奇极了。
阿贵彻底放心了，连莱国公家的事儿都不知道，果然没见识！他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夫人有十二个姐妹……”
“我的个乖乖，那莱国公得有多少个老婆啊？”苍耳惊道。
“十……十八个……”阿贵更尴尬了。
“我天……”苍耳刚要接着表演，裴铮就打断他：“鬼叫什么！你这么问下去，阿贵大人还怎么讲？”苍耳这才一脸的感慨，不说话了。
阿贵接着说：“杜嬷嬷带来了八小姐的什么指示，我就不知道了。但杜嬷嬷走了之后，夫人就催着大人弄钱，这才和王掌柜……”
“阿贵大人，我虽然是边野小民，也知道你家那位什么八小姐和三皇子没啥关系，你们夫人巴结八小姐，和三皇子有个屁的关系，这怎么就扯上结交三皇子了呢？你糊弄鬼呢！”苍耳一付你要说不出道道来，我就和你没完的样子。
“好汉好汉，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也就咱们私下里说说，听说八小姐相中了三皇子，贵妃娘娘也多次夸赞我们八小姐，说谁娶了她都是福气。有传言说我们八小姐很可能以后就是三皇子妃。所以，讨好八小姐就是讨好三皇子……”
“胡扯！这种鬼话骗骗小孩也就罢了，你们大人会相信这种传言？怎么，阿贵大人觉得自己的胳膊比这椅子背硬？”裴铮转了转匕/首。
阿贵快要哭了：“真的，当时跟着杜嬷嬷来的，还有宫里的一个太监，说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我们大人见过，小的只瞥了一眼，三十多岁，面白无须。不然，我们大人也不会相信啊！”
裴铮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不再追问，他看了看漏刻，快寅时了，便站起来：“无趣！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呢！你们夫人连你们大人的脸都不曾挖破，算什么吵架？好了，只要我们顺利出去，我管他八小姐、九小姐、三皇子、四皇子呢，也不碍着我们山寨！这眼看着天快亮了，你去提醒一下你们大人，该回去了，他不出门我怎么‘拿’他身上银子？你放心，你安全的很，我不会让你家大人知道你出卖了他的！”
阿贵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他也很急啊，再不回去，夫人该怀疑了，而且，他的解药还在这些土匪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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