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深夜时分的医院走廊上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但却能隐隐听见一声又一声不成调的铃响在空间内回荡。一辆护理车独自路着笔直的走道慢悠悠地向前，忽然间一双惨白的手稳稳地握住把手，让它暂时停止前行。她低头看着篮子里盛放的药剂，努力牵动僵直的肌肉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浅笑。

        8一16号病房内灯光微亮。于晴苑虚坐在床沿上，握着手机看着那条“在黎明到来前，请让她安息。”的最后任务发呆。她烦恼的并不是任务好不好做，而是自进入游戏世界以来的种种都让她颇受冲击，尤其是刚才在梦里经历的一切，让她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夜风穿过走道呼啸而来，同时夹杂着一两声雨水滴落的轻响。她床头的灯忽闪几下，随后彻底熄灭。于晴苑感到危险正在逼近，将床重新整理了一番后，放轻脚步匆匆躲到同伴所在的地方。

        病室的门不推自开，从外缓缓走入一位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她迈着步伐一点点向某张床走近，而后抬手掀开床上的物品，却没看到意想当中的人。

        “不要乱动。”在黑暗中闪着银光的枪型法器抵着她的后脑勺，于晴苑神色复杂地盯着女孩的背影：“这东西刚才被加强了，只要一发子弹后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花老师，你真的忍心？这些时日以来所看到的，难道没办法对我生起一丝的同情。”

        “我当然同情你，但一切的前提是你……是真正的海笙歌。”

        女孩脸上的笑随即僵住：“你说我不是真的，难不成还有别的？老师，你不会是睡觉睡糊涂了吧。”

        “距今四十五年前，这座医院是所寄宿制学校，有名叫李芸的女孩因家庭缘故饱受欺凌。某天半夜她不知为何跑出学校，被人发现后追至湖畔失足淹死。当月第一个回魂夜过后，学校里大部分师生惨死，只剩一个姓花的老师苟活。海笙歌五岁那年跟着父母来到这附近，她挣脱母亲的手奔向人工湖，被已是怨鬼的你附身。同一年，她因在家里玩火而使父母殒命，之后被送到这间由学校改成的孤儿院。”曾暮言从一角徐徐步出，手中的法器笔直地指向她。

        “嘻嘻，你也在呀～噢，你不在才奇怪～”女孩没有再称呼他“乌老师”，她漫不经心地撩起一缕发丝：“虽然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不过角落里的两位也别躲躲躲藏藏的，出来吧～”

        蔡鹏将崔丽小心地护在身后，牵着她一点点挪出。他直视三人站立的方向，心跳因紧张而加快：“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否认？尽管对我来说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我还是相信那就是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如我不是海笙歌，那……又是谁？”

        周遭的气压因她脸上的笑容褪去而陡然降低，让除了作护士打扮的女孩外的其余人都有些呼吸窘迫。崔丽抓着身前人的衣袖，缓缓吐纳：“两年前，已被你控制的海笙歌约同你同名同姓的女孩通过成峰的办公室来到迷津林。在断崖前你举刀杀死了她，随后化成她的样子回到学校。不知什么原因三个月，有个长着海笙歌样子的女孩岀现在学校，但你敏锐地发现她就是本该死去的李芸，而她的复生与何洛洛老师有很大关系。”

        “照你这个说法，何洛洛是个相当神通广大的人啰？呵呵～她也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若不是你自作聪明用自己的阳寿给那个人续命，我也无法找到机会转易地灭了她～话到这里，事情真相也还原地差不多了～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女孩闭上眼睛抬手打了个响指，随着一连串不成调的铃声，从房间的地面徐徐钻出许多十来岁孩子模样的鬼魂。他们个个面色苍白，姿势奇特，毫无神彩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于晴苑几人，或发呆或痴痴作笑，模样甚为阴森恐怖。

        这些孩子难道是……于晴苑来不及细想，一只游魂忽然张开嘴朝她扑来。她想也没想起举枪便射，可被击中的并非没消失反而没消失反而分裂成两个，但都不敢再靠近她。曾暮言那边的情况也是同样，只要他射击那些鬼魂便会自动分成两个甚至四个乃至更多，但由于畏惧他们手中的法器而不敢再对其发动进攻，转而奔向另两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蔡鹏比出架式，混身紧绷地望着围在他身边的鬼魂：“丽丽，你安心躲在我身后，千万别出来！”

        “你个呆子，这种事我怎么能交给你一人？”

        “我是不信什么鬼啊神的，但听家里老人说男人天生阳气足不怕这些，女孩子阴气重容易被伤到。再说了，男人天生就该保护女人，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伤！”

        说完，他举拳便向其中一只小鬼挥去，不出意料地没有触动其分毫。就在他思索下步该怎么办时，刚才险被他打中的鬼魂发出尖厉的嚎叫，张大嘴猛地扑上去。蔡鹏见状伸出左手格档，那鬼恰好撞在他腕间的佛珠上，刹那间灰飞烟灭。

        “……这东西真的有用？”

        他盯着手上的珠串难以置信地低喃。趁着他分神的功夫，其余的鬼魂开始向崔丽发动攻击。蔡鹏转身打算护住她，两人手腕上的佛珠不经意地碰在一起，随后一片金光大绽，将二人团团围住。与此同时，他们脑中被封住的记忆也一点点流出，外貌也逐渐变幻。等到光芒散去，两人周遭的鬼魂尽数烟灭，而他们长相也变得不一样。

        正在另一旁苦战的于晴苑与曾暮言听到身后的动静后，下意识地双双回头望去，随后他们的目光就像粘在那里一样移不开，全然忘记自己现身处的境况。

        “老师，你们忘了我还在这里么？”

        女孩的声音宛如冲锋的号角让鬼魂们再度兴奋起来。它们将于晴苑团团围在正中，只用赤红色的双眼盯着他们，而不采取任何进攻手段。愈来愈胜的怨气让二人全身血脉澎涌，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

        曾暮言费力地抬起手，将于晴苑拉到自己怀里。他视线落在她逐渐苍白的脸上，余光扫见她右腕上熠熠闪光的佛珠，心弦一动：“晴苑，把右手……右手给我……”

        他的低冷的嗓音一如甘泉般流入因大脑缺氧而发昏的于晴苑耳中，她吃力地移动右手慢慢接近他。就在两人的手即将相触的那瞬，群鬼忽然惊叫着扑上来想阻止但却并未能如它们所愿。

        两串佛珠相触后乍然漫出点点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卐”字升于病房上空，紧接着珠子一颗颗地从他们手上脱离，击向屋内残余的鬼魂。只在刹那间，除开女孩外的所有恶鬼全数灭失。佛珠在屋内转了几圈，净化完污浊的空气后又回到他们手上。

        “别以为……别以为，这样就算赢了！我还没……还没……”

        女孩单薄的身体被卐字印射出的佛光穿透，一点也动弹不得。同一时间，她周身的伪装慢慢褪去，露出覆盖着冰晶的惨白脸颊，以及腥红可怖的双眼。她似着扭动手脚的那刻，窗外骤然乌云密布，狂风突起，惊雷阵阵，血红的雨珠似银针穿透玻璃窗，沿着墙根慢慢汇集到她脚下。几乎在同时刻，医院外的人工湖一片波涛汹涌，扬起千层高的浪花不断撞击着医院外墙。

        怨念凝结的黑雾再起，屋内气压再次降低，让好不容易能自由行动的于晴苑等人如被腿脚被缚住般弹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从佛印中挣脱。千钧一发之时，空间内突然传出一高一低两声鸟鸣，而后数张闪着金光的符纸从雨幕中飞来，径直打入女孩的体内。

        在她被定住的同时，一只纸蝴蝶伴着黑木盒子从门外飞驰而来。蝴蝶在半空中停留片刻，随后一个俯冲直入女孩鬼魂“中心”。灿若朝阳的金光中，于晴苑与曾暮言似乎看到了真正的海笙歌。光芒散尽后，纸蝴蝶费力地扇动翅膀落入打开的黑木盒子里。木盒缓缓关闭，落入于晴苑摊开的双手中。

        清晨的光轻洒于湖畔草丛，满身疲惫的四人站在一处小山坡上，将黑木盒郑重地放入刚做好的坟坑中。曾暮言与身边的高大青年挥动铲子填土压平，那人虽不再是蔡鹏的样子，但眉宇间依稀有几分相似。他望着地面，若有所思地叹道：“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这经历真是有够离奇……”

        “乐云崖，下次有什么别乱跑，找你很麻烦。”

        “那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这大少爷费心了。”乐云崖半是不满半是玩笑，“唉，也不知剩下两个家伙如何？希望他们没有被这里面的鬼吃掉。”

        “嗯？你不是不相这些嘛～”恢复原貌的毛芸云抱着于晴苑的手臂，用力蹭来蹭去：“还以为今生今世见不到小晴晴了呢～幸好你赶来救人家了～”

        “嗯，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小晴，你怎么兴致缺缺的样子？莫非还在想……”

        于晴苑看着手里的口红管，那是从车里发现并随手放在“花江月”房里的那只，此时不知为何又出现在她手上，思绪由此再度飘向梦中的场景。若是五岁的海笙歌没看到在这湖畔游荡的花江月，也许就……能过完幸福的一生吧？她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走吧，去下个游戏世界。”

        “可这里没路，我们怎么去？”毛芸云不解地发问。

        她刚说完便见那两只鸟团子一前一后飞来，妃色那只口中叼着电脑光盘，把它丢到曾暮言手中变成一本厚厚的童话书。那书不经翻动便自己打开，伴随着一阵耀眼白光，四人的身影齐齐消失。

        “好了，下一个故事又是怎样的？”身量修长的英俊青年徐徐转头，笑望着笼罩在金光中与他对视的靓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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