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赫垚村的景象与别处稍有不同，既使在这生命力最为火热的夏季，也少见绿植鲜花。唯有在接近所谓的神山“雾泽”的地方，才能见到成片的绿色植物与零星的花丛。且村中房屋大多由一种罕见的玄色泥土筑成，据说有驱邪的妙用。当地也由此被外界称为“泥塑”村。

        于晴苑用拾到的树枝拔开眼前的藤蔓，举目沿着蜿蜒向上的山道望去，最高处隐隐可见一尊面目模糊的石像耸立于此，从中透出一股难以言述的邪意感。在她不甚清晰的记忆中，他们这趟行程似乎会遇到什么，从而得知这座村子藏于泥污下的巨大秘密，那是一个从古时就不该存在的邪恶祭祀。

        “怎么了，小晴晴？”走在她身后的毛芸云并不知晓好友当下心里的想法。她拄着木棍，一手叉腰：“距离山顶可还有一段路呐，等走上去再慢慢欣赏风景也不迟。”

        “我只是觉得这里略感眼熟，好像来过的样子。”也不知芸云他们的记忆是如何，趁这个机会问问。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如果费心去想的话又想不起更具体的内容，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也许是在梦里梦到过吧？”乐云崖替她拔开地上的枯树枝，“我记得自己醒来前，先是梦到在一个巨大的石柜里和你们一起与好几个长相诡异的陶俑缠斗。随后画面一转，又发现我被捆住手脚关在一间密室，你们也都在我附近，身上也都捆得死死的，最后就是我们逃出密室，飞快地朝前跑，随后在一处山峰前停下。说起来，我梦里的山和脚下这座好相似……”

        “我也做了个差不多的梦！”毛芸云脸上既兴奋又困惑，“除开你说的这些之外，我还梦到自己和你们一起被困在一个又阴又冷的石洞里，那里面有好多面相诡异的陶俑，有些还跳起来打我们。”

        走在后方的周伟默默听着，忽然觉得某些内容与自己的“梦境”重合：“真是奇怪，你们说的我也梦到过，而且那些场景非常真实，并不像梦。”

        年敏莉利落地把脚前湿滑的草叶扫到一边：“或许那些并不是梦，而是我们切切实实所经历过的呢？”

        “敏莉，你为何会这样想？”

        “可能就是因为太有真实感，才让我有这样的感觉。”这条山道似乎走过不只一次，若是按“梦境”中的内容，晴苑小姐会在这条道的旁边发现点什么。

        看来除了我和晴苑，其余人的记忆或多或少被修改过。会是谁在我们即将成功的时候做这种事情？曾暮言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于晴苑的手助她登上石阶。他目光扫过落在最后的金眸男人，眉峰轻轻聚起。

        “咦？这是什么？”于晴苑恍然发现一旁的树枝上挂着什么东西。她用枯枝把它勾下来拿在手中，赫然发现是一张已经褪色的符纸，上面残留着朱红色的字迹：“以此祭我上神，保佑村庄世代繁荣”。

        “这是符纸，这山道上哪里来的符纸？！”毛芸云扒着好友的肩伸长脖子，“村长不是他们这里没有传界传闻的祭典？这符纸上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那村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的话连听都不要听。”若非信了他的话，他们也不会差点来不及。

        “？晴晴，你一开始不还说村长看着挺不错，眼下怎么又觉得他不是好人？啊不过……我对你的这话有几分认同，可能是被昨晚的梦影响了吧？”

        “那就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听崔大嫂说山上有一种宛如红梅落雪的牡丹花，还可入药有包治百病的功效。我还真想亲眼见见～”

        “虽然听着很不错，然而我怎么觉得有点瘆人？”毛芸云打了个抖，鼻尖似乎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无意识地左右打量，忽然看到右边山道的树干间钻出一张白得透明的脸孔，在阳光下反射出陶瓷特有的光洁感。那陶人俑裂开嘴角对她笑了笑，空洞的黑色瞳仁中渗出点点血丝，喉间飘散出阵阵闻之让人遁逃的阴笑。

        “……妖、妖怪？还……还是鬼？”尽管毛芸云已被这世界煅炼出不少胆量，可这怪异的一幕依旧令她混身不适。她随意地朝房边一扑，挂在乐云崖身上：“它、它……还在看我？你快帮我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能赶走它的东西？”

        “你在这里也见过不少这种东西了，怎么还是一副坏被吓破胆的样子。”她柔软的发丝蹭得乐云崖脸上有点发氧，连同心湖也微微荡漾：“我看它没有恶意，加快速度甩……”

        他话还未尽，另一边的树林间也出现同样长相的陶人俑，同期各个树枝上也闪现出大小不等的陶制人俑。它们或歪着脑袋或用手指点着下唇，仿佛对他们的出现感到好奇，但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能觉查出一定不欢迎这些陌生人的到来。

        旭晖跳到其中一只陶人俑面前。它伏下身体，露出少见的狰狞模样但这却并未吓退对方，反而更进一步地激起它的好奇与探索欲。瓷人俑慢慢伸出竹节一样的手臂，只轻轻碰上面前小猫的金色毛皮，手指指尖立刻被烧黑。钻心的疼痛感让它不得不放弃，只好捂着手指退到一边。

        随着陶人俑越聚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发浓厚。曾暮言贴心地将于晴苑护住，右眼透过眼前陶人俑的外表看到其胸口处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与他曾经在某个阴宅前的怪物胸中也看到过同样的东西。只是那倒底是怨气还是灵魂，他没有余力能辩出。

        和那时一样，山道上也出现了这些陶人俑。新鲜的空气破愈发浓烈的怨气所挤占，让在场每个人的鼻腔里都充斥着一股腐坏液体的腥臭气。于晴苑反抓着曾暮言的手，一边思索着应对的办法，一边回忆曾经的经历。犹记得这时一直走在前方的绿云突然跑向他们，然而……

        “你们这些臭家伙，别碰我朋友！”

        一声暴喝从天而降，让被困在怨气中的众人瞬间清醒不少。绿云怀里抱着一大推被剃光了叶子的桃木枝，“呼啦啦”丢给他们：“你们快拿着这些桃枝，甩一甩这些它们，陶人俑就不敢再靠近了！”

        众人听罢，当即拿起桃木枝们胡乱挥舞一气，而那些陶人俑也却如她所言般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觉无趣地一个接一个消失在他们眼前。

        “绿云，绿云，你真棒！”赭石高举着双手，忙不迭地拍起心爱之人的马屁：“居然用这玩意吓退它们，看来这些体内住着怨鬼的陶人俑也不怎么厉害嘛～”

        “可别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它们今天少见地没有进攻的欲望。可我觉得有点怪，这些家伙平常这时候不都在睡觉？为何会在追时出现？”还是说山上有新的变化。

        “绿云，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些桃木枝？我看这山道附近并没有桃树，反而以槐、杨、柏、松为多。”曾暮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他心说若是她回答是在山上某个山洞里拾到的，那么接下来的情形很可能是她与赭石进入牡丹花田里采集与之伴生的“虚妄草”，而由此踏空进入一条地底暗道。他们也会在同时间被困在其中，从而发现村长所隐藏的秘密。

        “我刚才猛然间想起三个月前随着雀大叔上山，他砍柴时误砍到一些桃木，发现后就把它随手丢在一间山洞里。我本以为会被谁拿走，没成想除了外皮干了点其它的都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于是就拿下来想着驱除那些陶人俑。”

        毛芸云满脸倾佩：“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记得东西放在哪里，换作我三天就不记得了。”

        “绿云可是村里有名的记忆能手，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她去一次就绝对忘不掉。”赭石趁势继续吹捧。

        “好了，现在还是别顾着说这些。我们抓紧时间上山，再晚些山道就更不好走了。”绿云转身接着为他们引路，秀美的脸闪过一丝不安的情绪。

        日近午时，一行人才终于登上了山顶。山风拂过成片的牡丹花，传来几缕闻之令人身心舒爽的清幽香气。一簇簇有如万千光华凝成的“虚妄草”在牡丹花株间时隐时现。赭石拉着绿云奔向花田，刚伸手欲摘下其中一株“虚妄草”，地下乍然探出一双有着泥土色泽的手伸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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