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魔界大军尚在攻击结界, 震天的响声从远方轰隆隆传来,预示着这个晚上注定不一般。
而藏宝阁内死一般寂静,所有响声被彻底拦在门外, 若非地面时不时传来震动, 段惜真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
她看着面前的青年, 重生后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打量。
他的相貌维持在二十六七岁的年纪, 身骨已经彻底长成, 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无一证明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而他眉眼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轮廓更加深邃, 眉眼之间仿佛藏了一座经年不化的雪山, 漆黑的瞳孔看过来时, 叫人有一瞬间以为他在下雨。
沉寂许久,谢道卿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伸手抚上她的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光洁的皮肤,眼底是一片平静且深邃的海:“怎么不演了?”
“你都发现了,再演下去也没意思。”段惜直说。
谢道卿沉郁的面色不变:“何时发现的?”
“你说要娶我时, ”段惜看着他的眼睛, 翘起的唇角满是讥讽,“谢宗主可不是什么圣人, 应该不至于为了保全师侄的名声, 便牺牲自己的婚姻, 谢道卿, 你那晚根本没失忆吧?”
谢道卿静静看着她, 没有回答却默认了。
段惜轻嗤一声:“所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便提出要娶我, 想看我要嫁给上辈子的杀身仇人时,会是什么反应?又或者,你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在我沉浸在你给的好之中时,再给我致命一击?”
谢道卿无视她的猜测,却在听到‘杀身仇人’四个字,眼神暗了下来:“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从未想过杀你。”
“骗谁呢?当时你的杀气,可都快震碎我的魂魄了。”段惜嘲讽。
谢道卿定定看着她,许久轻笑一声,眉间郁色却越来越重:“你倒同从前一样,惯会颠倒黑白。”
段惜被他说得心虚一瞬,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所以你是月圆之夜发现了我的身份?”
“比那要早一点。”谢道卿也不与她纠缠之前的话题。
段惜这下有些意外了:“什么时候?”
“你可以猜一下。”谢道卿说着,抚着她的手缓缓向下。
段惜蹙眉握住他作乱的手:“难不成是我误闯上清苑时?你故意将我的尸体抬出,便是为了恶心我?”
“再想。”谢道卿不满意她的回答。
段惜顿了顿,表情有些微妙:“总不会是第一次相见时,你便认出来了吧?”
“要更早。”谢道卿看着她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眼神愈发沉郁。
段惜听到他说更早,整个人都有些懵了,许久之后试探:“你见过我修补的玄羽衣,感觉到了我的灵力?”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谢道卿没被控制的手一用力,直接将人拽过来。段惜心下一惊,下一瞬便被狠狠摔在柱子上,好在她有修为护体,并没有觉得太痛,只是这样一来,她便彻底困在了谢道卿和柱子之间。
看着他猛然放大的俊脸,段惜咽了下口水,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到他哑声道:“还要更早。”
段惜这回彻底愣住。
修复玄羽衣是她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从重生到那老头穿着玄羽衣去主峰,统共不超过六个时辰,谢道卿却说更早,总不能在她重生之前……
段惜一冒出这个想法,猛地看向他。
谢道卿欣赏她生动的表情,眼底的痴迷几乎遮掩不住:“你不觉得,这具身体与你很契合吗?”
段惜愣了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件事。
“寻常夺舍,不论魂灵修为多高,都会同身体产生排异,而你却能与身体完美融合,半点排斥都无,你可知为何?”谢道卿说完,看到她眉头渐渐蹙起,总算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因为,这就是你的身体。”
段惜定定看着他,许久荒唐一笑:“怎么可能,你之前洗的那具才是我的身体。”
谢道卿静静看着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段惜表情渐渐难看:“……你到底干了什么?”
总算等到她主动问,谢道卿心满意足:“你死的时候,魂魄碎裂飘散,我散了大半修为强行留下一块,以灵丹妙药浇灌塑身,才有了段小鱼,只可惜一片魂魄注定没什么神志,痴痴傻傻混沌不堪。”
言语间,俱是对自己作品的不满意。
段惜看疯子一样的他,突然回忆起许多细节,比如为何第一次查看灵根时,为何段小鱼残留的怨念会听懂自己的话——
因为那根本不是怨念,而是她的一片魂魄,这也是为何怨气会这么依赖她的原因,而等到灵根修复,怨念彻底消失,也非是大仇得报了了执念,而是因为她身体恢复,残缺的魂魄相互融合。
所以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段小鱼这个人,有且只有她段惜的一个□□。
段惜脑海飞速闪过‘段小鱼’这些年所受的苦、身上的伤,再看向谢道卿时,只觉不可理喻:“你就为了报复,不惜做出如此逆天之事……知不知道魂灵塑身是邪术,一旦反噬是会要你命的!”
“你觉得我是报复?”谢道卿声音微冷,重点偏得厉害。
段惜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吗?段小鱼在你眼皮底下受这么多苦,你敢说不是刻意为之?”
“不过是具没有灵智的身体,留一口气便好,受不受苦又有什么重要,”谢道卿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几乎将她捏碎,“现在你回来了,我自然会护着你,不会让那些事再发生。”
“护着我?”段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脚朝他踹去。
谢道卿脸色一沉,径直避开来,段惜趁机点地一跳,与他拉开两米距离。
好奇的事都得到了解答,也该办正事了。段惜眯起眼眸,笑得玩味:“你费这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将我找回来,一报当年被我始乱终弃之仇吗?”
谢道卿定定看着她,眼角泛着点点红意,段惜歇下伪装之后,他也懒得装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始乱终弃?”
段惜勾唇,瞥见他手边的架子上有一把长剑后,当即刺激他:“是啊,那又怎样?别说你一早不知道我什么德行,是你非要陷进去,也是你非要纠缠不清,从头到尾都是你惹人厌烦,非要同我求个名分,我会移情别恋也算正常吧?”
“我什么样子,你也一早就清楚,若非你亲口承诺此生非我不嫁,我又如何会陷进去,如何要纠缠不清?”谢道卿一字一句质问,一如当初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
段惜嗤笑一声:“是啊,我承诺非你不嫁,我嫁别人了吗?”
“你同别的男人厮混!”谢道卿提起此事,呼吸起伏厉害,再无人前的矜贵清冷。
段惜目露轻蔑:“同别人厮混又如何,我不过是犯了天下人都会犯的错罢了,你就能保证与我一起时,半点都未对旁的女修动过心?”
“没有!”谢道卿答得干脆利落。
段惜噎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那是你死心眼,关我什么事,再说你当初杀也杀了,还想怎么样,总不是要再给我几剑吧?”
说完,她指尖一扫,架子上的剑倏然刺破空气,朝着谢道卿去了。谢道卿黑着脸伸手,片刻间便已经握在了手中。
“来吧,你将我叫回来,不就是因为恨惨了我,觉得当初一剑不过瘾么,那你现在再来几剑就是,”段惜说完,又补充,“最少是给个十七八剑,将我扎成筛子才好,今后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谢道卿死死盯着她,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段惜默默深呼吸,确定自己准备好后继续刺激:“来啊,别跟我说你犯怂了!”
“你觉得,我几次三番以命相搏,只是为了将你找回来再杀了?”谢道卿质问。
段惜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不确定了,再看他的表情痛苦纠结,一如当初第一次知道她背叛时……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愣了愣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而谢道卿看到她的沉默,索性帮她说了出来:“段芸,我恨你。”
段惜刚要松一口气,便听到他字字泣血:“可这二十年来,我也从未停止爱你。”
段惜眼眸微动,心口犹如中了一箭,闷痛闷痛的。
谢道卿手持长剑,剑尖磕在地面上,朝段惜走来时,利刃轻易将地上的青石板划成两半,露出下方黑色的泥。
他在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从未。”
段惜倏然说不出话来,掐着手心静默许久,才勾起唇角无所谓地问一句:“可惜,我对你的新鲜感早就过了。”
世上最锋利的刀,都比不上她这句话的杀伤力,谢道卿有一瞬觉得自己肠穿肚烂筋脉寸断,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然而事实上他依然好好地站着,站在段惜面前。
“你再说一遍。”他听到自己自虐般开口。
段惜轻笑一声:“没听清吗?我对你早就没兴趣了,看见你都觉得厌烦,宁愿死也不想再跟你在一起,谢道卿,你沉闷乏味又占有欲强,是世上最无聊的男人,像你这样的人,能在我身边超过两个月已是奇迹,有什么资格……”
话没说完,长剑指向她的心尖,锋利的剑气破开她的衣裳,在心口留下一点红痕。
段惜猛地闭嘴,对上他发红的眼睛。
“我以为你重活一回,要比从前长进些。”他一字一句道。
段惜静了静,笑:“所以你一直没有揭穿我,便是想看我悔不当初回头是岸的戏码?真是叫你失望了啊谢宗主。”
谢道卿闻言,面上没有半点表情,手中的剑也稳稳当当,始终没有上前半分,不像上辈子对峙时,恨得指尖都在发颤。
段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二十年的差距——
他与从前相比,变的何止是容貌。
不愿再纠缠,段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你杀了我吧。”
谢道卿却迟迟没有动手。
段惜等了许久都没等来熟悉的疼痛,只能再次睁开眼睛,故作不耐烦地问:“你究竟杀不杀?”
“……只要你服一句软,过往那些事,我都不计较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哑声说了另一句。
段惜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心里一阵酸涩。
谢道卿见她迟迟不语,眼神又逐渐冷硬:“我纵然有千般不好,可足够爱你,你究竟是如何想的,竟宁愿死也不肯同我在一起?”
“……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没有听到?”段惜不耐烦,“跟不爱的人在一块,比死还难受,我如今看见你只觉厌烦,自然宁愿死了。”
谢道卿定定看着她,攥着剑柄的手暴起根根青筋:“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动手吧。”段惜冷着脸道。
谢道卿却没有上前半分。
段惜与他对视许久,终于确定他不会动手,干脆心一狠故技重施,直接朝剑撞去。
谢道卿眼神一震,下意识抽开剑,因为用力过猛,往后连退几步险些摔倒,站稳之后气得眼睛都红了:“段!芸!”
“怎么,不舍得杀?”段惜冷笑一声,“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我就不该问你,不该对你有半点期待。”谢道卿眼神暗了下来,所有的疯狂与阴郁都不加掩饰。
段惜被他的眼神震得一惊,想也不想地朝他杀去,试图用这个法子逼他出手。
可惜实力差距过大,她即便步步杀招,也能被他轻易化解,而他手中剑从未举起,只是沉着脸躲开她的攻击。
一番打斗下来,段惜累了个够呛,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不由得一阵恼意:“谢道卿,你还是不是男人?!我都这么逼你了,你还不动手?!”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一向清楚?”谢道卿冷声反问。
段惜嗤了一声,一脸恶意:“从前是清楚,现在就未必了,你如今也算上了年纪,哪有十七八岁时生龙活虎,也不知是不是早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
话没说完,一直没出手的谢道卿突然朝她击来。
段惜一看有门,躲过第一下攻击后愈发用力出招:“对了,从前我对你也不怎么满意,床上只会用那两招,半点情1趣都没有,一场事下来床单都只脏一处,像根废物木头一般,也难怪我当时那么快厌弃你。”
“合欢门的大师兄、海罗寺的小妖僧,哪一个都比你嘴甜会玩,你与他们相比真是差远了,你除了会吃醋,会生闷气还能做什么?修为不高性子不好,整天沉迷情情爱爱,真是上不得台面!”
谢道卿的攻击一下比一下凌厉,却始终没用掌中剑,段惜吃力应付,灵力消耗得如流水一般,在又一次躲避时脚下一趔趄,迎面就要撞上他的攻击。
然而谢道卿从天而降,一把挥开了攻击的灵力,直接将她揽进怀中。
上一秒还在打架,下一秒就抱在一处了?段惜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伤害她,否则以她的元婴修为,哪能蹦跶这么久。她心情复杂,又顿生一股绝望——
在看到窥天镜答案的一瞬,她真以为是个非常简单的任务,结果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地狱模式!
她愣神的瞬间,谢道卿抚上她的脸:“你撒谎,他们明明都不如我。”
段惜想也不想:“我才没有撒谎!”
“你就是撒谎,与他们同宿时,你从来不赖床,只有跟我一起时,才会睡到日上三竿。”谢道卿覆在她脸上的手一路往下,经过柔软的弧度时,段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他勾起唇角,漆黑的眼底满是疯狂,尽管段惜抓住了他的手,也没能阻止他一路往下,逐渐探进裙底,“你定是太久没转生,才将这些忘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段惜心下一惊,想也不想便要反击。可惜元婴与大乘的差别犹如鸡蛋和石头,她一掌击过去,才发现自己的灵力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被他锁住,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他身上,他半点都不受影响。
“唔……”当指尖轻触,段惜登时一声闷哼,僵硬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谢道卿将人抱到腿上,轻吻她的额头、鼻尖、红唇,最后哑声道:“你看,你是不是很喜欢?”
“……你能要点脸吗?”段惜呼吸急促地反问,话音未落便紧紧闭嘴,生怕再泄露一声不该有的声响。
地面依然在震颤,而且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段惜咬着牙提醒:“你再不出去,源清宗便要被魔界占领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谢道卿反问,手上加重了力道。
段惜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领,气恼地看向他:“你猜到了?”
“北辰星想杀你何其容易,那晚却让你轻易逃脱,显然知道了你的身份,”谢道卿贴上她的鼻尖,“他一开始并未猜出,所以是你告诉他的,为什么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自然是要与他一同灭了你源清宗。”段惜尽量凶一点,可惜呼吸轻颤,没什么效果。
谢道卿抬眸,漆黑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你想灭了源清宗,直接同我说就是。”
段惜嘴角抽了一下。
“你叫他来扰乱视听,是准备趁乱逃走,还是做些别的?”谢道卿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随意扫了眼已经失去光泽的窥天镜,“你问了窥天镜什么,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段惜此刻在他的作乱下,已经整个人都绷紧了,哪还有力气回答他。
地面越颤越厉害,与之匹配的巨大声响总算传进了藏宝阁,与之一同逼近的,还有无数的脚步声。
段惜心下一惊,勉强恢复神智后便要挣扎,谢道卿反身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么紧张,是怕北辰星看见?”
段惜无语:“我只是怕被他一个人看见?”这脚步声明明有千军万马啊!
她的话似乎取悦了谢道卿,他俯身下来,咬住了她的唇,唇齿研磨间抽出手,递到她面前:“你看,我就说你喜欢。”
段惜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掏出帕子盖住了他的手。
谢道卿勾起唇角,随意丢开手帕,用湿漉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姐姐,我们已经许久没有神交了。”
段惜一愣,明白他想做什么后顿时惊悚,可惜抗议的话还未说出口,一股强劲的灵力便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钻进她的识海,她还未反应过来,思绪便彻底被他占据。
她一直觉得,神交这东西是修仙小说设定里,最无耻、最霸道的一种方式,识海与识海纠缠的瞬间,灵力充胀的愉悦感呈几何倍上涨,再由识海流传至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都跟着用力。
段惜如上了岸的鱼,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手指无意识攥着谢道卿的衣角,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再看谢道卿,似乎也没好到哪去,阴郁的双眸泛着红,漆黑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她的脸,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将她的肌肤烫伤。
段惜脑子昏昏沉沉,如浮萍一般荡漾,却依然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管了,丢人就丢人吧,横竖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离开之后没有谁会知道她干过什么,反倒是谢道卿,以后要被人长长久久地耻笑。
这样想着,她渐渐放松下来,懒洋洋地倚着谢道卿,看众人破门而入。
谢千羽、北辰星、各大长老……嗯,几乎都到齐了,段惜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便看到一行人直接从他们身侧经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段惜眼眸微动,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谢道卿轻笑,胸腔也随之震动:“你是我的,我怎么舍得让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她现在什么样?段惜不用想也能猜到,从身子到精神都被伺候了一遍,浑身懒洋洋的泛着舒坦了的气息,要是再来一支事后烟,就更那什么了。
她正百无聊赖地想着,还停留在她识海中的谢道卿灵力突然变强,她舒服得脚趾蜷起,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围似乎是……一间暗室?
段惜茫然地坐起来,随着身形一动,一声清脆的锁链声跟着响起,她顿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段惜咽了下口水,坚决不低头看,仿佛只要她不看,她就还是自由的。
可惜她到底没有坚持太久,还是低头看了过去。
是锁魂链,细细的一条,还雕了镂空的花纹,美得像现代高级珠宝,看起来脆弱易断。段惜伸手拨弄一下,顿时发出一声清脆响声,系在脚上小巧玲珑,衬得脚踝都纤美许多。
“喜欢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段惜抬头看向阴影处:“这里是哪?”
“还在上清苑。”谢道卿说着,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她身边坐下。
段惜晃了晃脚上的东西:“囚禁我?”
“这东西没有链子,不会限制你活动。”谢道卿回答。
段惜笑了:“不限制我活动,但能锁住我全身灵力,叫我变成废人一个是吗?”
“你从来都不是废人。”谢道卿伸手摸摸她的脸,只有两个人时,总算不再遮掩他的占有欲。
段惜重生前就已经见识过他的恋爱脑有多严重了,之前一直以为他如今对自己只有恨,神交一场后,倒是清楚了他与从前没有半点不同,便很快找到了跟从前差不多的相处模式。
她懒得与他争辩灵力全失的修仙者究竟是不是废人,起身后下了床四下观察,只见墙壁过于简陋,像是直接拿砖砌的,但屋里东西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锅碗瓢盆,上面的划痕一看便是用过许多次,而墙角的梳妆台上,镜子似乎裂了三条纹路……等一下,那是窥天镜吧?
这疯子竟然将窥天镜当梳妆镜了?就算永远不能再问问题,但里面蕴含的灵力多少也在吧?就这么暴殄天物?!
段惜无言许久,视线又重新落在他身上:“上清苑还有这种地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是我自己修的。”谢道卿回答。
“修这个干嘛,你在这儿住?”段惜怀疑地问。
谢道卿:“不是。”
段惜挑眉。
“你现在的身体住过,”谢道卿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整套茶具,垂着眼眸为她沏茶,“本来想着你回来后,我能第一个知道,但只有一片魂魄的身体太蠢了,什么都不会,还偏偏总爱尝试,动不动就将自己弄伤,我嫌烦,便丢去了九峰。”
谢道卿说完,唇角浮起一点弧度:“与你还算有一分相似。”
段惜:“……”听起来不像好话。
段惜沉默半晌,还是越想越膈应:“所以你一直把段小鱼关在这里?”
“段小鱼也是你。”谢道卿神情难得温和。
段惜睁大眼睛:“所以你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
“只是一点魂魄碎片罢了,不必与她感同身受。”谢道卿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段惜:“……”所以她那点魂魄碎片产生的怨气里,有一半是因为你吧?
两人无言对视许久,段惜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把段小鱼关了这么久,为什么我没有这段记忆?”
“我抹去了,顺便帮她装了别的记忆。”谢道卿回答。
段惜眯起眼睛:“你说你无意虐待她,为何还将她丢去九峰,眼睁睁看着旁人欺凌于她?”
谢道卿闻言定定看着她,却不肯回答她的问题。
段惜仿佛抓住了他的漏洞,冷笑一声问:“你不是说还爱我吗?你便是这样爱我的?若非我重生及时,你好不容易弄来的身体,是不是就被他们杀了?”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谢道卿回答。
段惜一脸嘲讽:“不会让我死,却能看着我受苦?谢道卿,你就是这样爱人的?”
谢道卿不争辩,起身捏住她的下颌,轻轻吻了过来。段惜下意识往后躲,谢道卿眼神一暗,原本的冷静荡然无存:“你躲着我?”
……情绪起伏真大。段惜扯了一下唇角,刚要说什么,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直接咬破了她的唇。
段惜向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闷哼一声当即咬回去,两个人如野兽一般相互攻击,口腔很快被腥气蔓延。
许久,谢道卿喘着气松开段惜,段惜及时闭上眼睛,免得被他唇角的血搞晕了。
暗室里寂静一片,两人急促交错的呼吸声十分明显,许久之后才渐渐消失。
谢道卿看着双眸紧闭的段惜,伸手抚上她被咬伤的唇:“晕血的毛病还没好吗?”
指尖拂过,小小的刺痛之后,唇上便彻底没了痛意,段惜睁开眼睛,只见谢道卿的唇也愈合了,只剩下凌乱的衣衫,证明一刻钟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静,极静,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却又同时开口——
“我并非不想管……”
“我问你个问题……”
两人说完同时闭嘴,段惜蹙起眉头:“你先说。”
谢道卿唇角翘起,白皙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紧了她,清俊之余又添了几分肃杀之意:“我并非不管你,只是不敢管。”
……这算什么屁话?段惜挑眉。
“你的身体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你却一直没回来,所以我想……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知道还在上清苑,在我身边,所以才不愿回,所以我将身体送去九峰,不再插手她的一切,”谢道卿说完,唇角挂起一个满足的笑,英俊又瘆人,“你果然回来了。”
“元婴与大乘都不再需要凡人食物,也不会生出半点脏污,你与我留在这里,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谢道卿倒在她腿上,满足地闭上眼睛,“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再无人能分开我们。”
段惜:“……”虽然这人会变成这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谁来救救她,她真的不想跟他待一起了!
……不行,她得想点狠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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