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潜
余筱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家。
走时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她自己提着袋子就静悄悄地出了门，没有打一声招呼。
因为哭泣，她的眼眶还有些红，睫毛湿润。出了电梯单元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吹过，余筱的一张脸不由得往衣领里缩了缩。
她心里其实憋了很多话想说，她想和妈妈说自己租的房子离家不远很方便她经常回家来看妈妈，想说最近工作上与日俱增的压力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想说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真的很想你……
她想了太多太多，但一句都说不出口。时间不止捂上了别人的耳朵，也堵上了她的嘴。
余筱不想回租的房子，她觉得哪怕自己再怎么有意避着也总会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情能让她跟何亚多撞上，她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了。
她就那样拎着袋子站在单元门口，在冷风中瑟缩了十多分钟，才恍如隔世地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余筱接起电话，尽管她已经很努力掩盖，但声音里还是带着重重哭泣过后的鼻音：“阳童。”
“怎么不回微信？”
余筱吸了吸鼻子：“我当时在整理东西……没看手机……我……”
电话那头的许阳童这时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你闭嘴余筱。”
“我有没有和你说话别在哭鼻子的时候说话？真的很懦弱。”
“对不起阳童……”余筱刚一开口，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夺框而出。
“可是我真的很难受。”
许阳童抿了下唇：“你在哪儿？用不用我来接你？”
余筱下意识摇了摇头，摇完才想起许阳童看不到，于是小声说：“不用，我来找你好吗阳童？我想你了。”
许阳童说：“嗯，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土豆丝炒饭，我饿一天了阳童，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你难受，所以我不会问你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你更痛苦，但我会给你做好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永远等着你过来。
……
看余筱吃饭吃得满嘴都是油，许阳童嫌弃极了：“啧啧，你能不能吃慢点？好像有人跟你抢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不动声色把一杯清水推到了余筱面前。
余筱嚼着米粒，幸福地笑：“真的好好吃，阳童你好久没有给我做饭了。”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工作的缘故，许阳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自我独立，不仅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做饭的手艺更是好得出奇，把自己和弟弟许阳一都照顾得很好。
不过她人懒，时常懒得做饭就是外卖了事，再不然就是和余筱下馆子，一年到头难得见她下厨两次。
许阳童一看见余筱肿得跟老核桃一样的眼睛就无语地翻白眼：“您可快别笑了吧赶紧吃完找点冰敷敷眼睛，明天还想不想见人了？”
余筱拿出手机，就着黑色屏幕瞅了瞅自己的眼睛，的确是有点小肿：“啊，真的有点吓人诶。”
许阳童：“活该，谁让你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哭。”
余筱无言以对，低下头默默扒饭。
半晌，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阳童，我有时候真的想，要我是你就好了，我绝对做梦都能笑出来。”
许阳童冷冷地哼：“别，你要是我我就是你，我可不想成天就知道没出息地哭鼻子，想想都膈应。”
余筱绷着的嘴角一下子笑出了声来：“是没出息。”
她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佯装悲壮万分地抹了抹鼻子，拿起水杯对着许阳童的鼻尖：“但是呢，我余筱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没出息地偷偷哭了。”
说完，余筱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许阳童仍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要真想喝我厨房里有几瓶上好的红酒。”
余筱却是摇头：“我才不喝酒，喝酒误事，我就是给自己立个目标，找点仪式感。”
“一天天傻了吧唧的。”许阳童抱着手臂起身，把余筱吃完的碗收了往厨房端，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现成的小冰袋，不由分说按在了余筱眼皮上，“敷一会儿，不然你明天一准成熊猫眼，没法上班。”
余筱老老实实照做了，她可不想顶着熊猫眼上班。
眼睛上敷着冰袋看不见东西，听觉忽然就敏感了一些。余筱背靠在沙发上，清晰地听见身旁许阳童点打火机的声音，随后一阵浓郁的烟味慢慢充斥了周围的空气。
余筱不知道许阳童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按在冰袋上的手指轻轻抖了抖：“阳童。”
“嗯。”许阳童嘴唇微张，吐出一个烟圈儿来。
“下午的时候，你真的睡着了吗？”
许阳童无声地扭头看了看余筱，确认她看不见，这才平静地说：“嗯。”
余筱继续说：“我记得，你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
许阳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总会有意外嘛。”
“你什么时候抽烟的？我都不知道。”余筱甚至完全没有发现她家里茶几上什么时候多出个烟灰缸来了。”
“呼，”许阳童最后吸了口烟吐出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烟雾缭绕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也模糊了，“记不得了，可能，很久以前吧。”
余筱从眼睛上拿下冰袋，红肿已经褪去了很多。
许阳童的烟抽完了，面前的烟灰缸里还有着零零星星的火光没有完全熄灭。
一室压抑的安静里，余筱深吸一口气，忽然说：“我也想试试。”
许阳童扭头奇怪地看她：“什么？”
余筱对上许阳童的眼神：“我说，我也想试试抽支烟。”
看看，能不能忘掉一些不好的东西。
许阳童嗤笑一声，什么也没再说，而是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扔给了余筱。
余筱拿打火机点了，放进嘴里吸了吸，她不会吐，一个劲儿往里面吸，瞬间被呛得咳嗽不止，一边飞快拿开烟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新鲜空气。
许阳童就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盯着她看，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直到余筱终于喘过气来，许阳童才重新把水杯推到了余筱面前：“余筱，你总归要自己吃点苦头，才能放弃你根本做不到的事。”
余筱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恨不得把整个杯子都塞进喉咙里，眼眶忽然又微不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抹了抹嘴，很小声地“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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