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再见牛金星

　　千里目的制造方法，经西洋传教士传到彼时的大明，那时的国人，对新兴事物的感知，还不像一两百年后的清奴才那样迟钝。

　　从万历末年得到实物，然后钦天监整理出完善的理论，便即可将理论书籍交给徐光启,  试图奏请朝堂，研发出来，配备以作军用。

　　反应速度可谓是很快了，要不是新皇即位，朝堂动荡，只怕大明早已将其研发出来了。

　　不过，尽管中间耽搁了几年，在崇祯二年的时候,  也就是后年,  徐光启奏请崇祯帝，便立即获得准许，并随后制造出了三架样品。

　　接着，一个后世鼎鼎有名的器械制造家，苏州人薄珏（jue），将其用在先进的火器上。

　　大批的千里目，被薄珏制造出来，安装在火炮上，为火炮提供准星，从此，大明的火炮射击的准确度，提高了一大档次。

　　《启祯野乘.卷六》中记载：“每置一炮，即设千里目，以侦贼之远近，镜筒两端嵌玻璃，望四五十里外如咫尺也。”

　　《光绪苏州府志》则直接记载了这种搭配的效果：“崇祯中流寇犯安庆，巡抚张国维令珏造铜炮,  炮发三十里，每发一炮，设千里目视贼所在，贼遇之糜烂。”

　　“古人神话中所言，千里之目，须臾咫尺。如今韩大家所做，岂不正是神器乎？”

　　刘元芳一脸震撼，罕见的吊起了书袋。

　　刘宗敏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家这个熊孩子弟弟，满脸的意外，刘元芳很是骄傲：

　　“我可是有看书的，不信以后你问问宋先生。.......”

　　“孺子可教也，有长进了。”刘宗敏很是高兴，自家兄弟知道进学，这是好事。

　　随着主公麾下的军队规模越来越大，各军的主将，如果不能与时俱进的学习新的知识，只怕会慢慢被淘汰掉。

　　纵然有微末之时的情谊在，主公念旧，如果不进学，也掌握不了一军的吃喝拉撒等。

　　“韩大家，此千里目神异非常,  乃是我军中指挥之神器，料敌于先比之鹰隼更方便。

　　鹰隼不能言语，只能靠着鹰奴翻译叫声，会有偏差错漏，千里目则不一样，四五十里外，指挥官可亲眼视之。”

　　刘宗敏毫不吝啬自己对韩霖的钦佩，顿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韩大家，此神异之物，造价几何，可否简单说一下？”

　　韩霖看向李乾，李乾失笑：“但说无妨，都是本官之亲近心腹，以兄弟待之。”

　　韩霖方才开口：“回刘大人的话，此物造价及其廉价，所用之物，凹面镜与凸面镜，乃是咱们自己烧制的玻璃磨制而成，其余就是三节大小不一的竹筒，以及鱼胶熬制捣烂后制成的密封圈。.....”

　　“要说造价嘛，大概耗银不超过一两！——”

　　“什么？——”

　　刘元芳陡然尖叫出声，刘宗敏也满脸的不可置信：“韩大家莫要哄骗我等，单说纯度如此之高的玻璃，岂能廉价如此？”

　　李乾呵呵一笑，替韩霖解说：“确实不会超过一两，因为玻璃是咱们自己烧制的。”

　　田见秀以前可是武举人，乃是一干武将中，出身最高的，自然见过玻璃这等西域传来的高级玩意，更知道它的价格。

　　一面巴掌大的女儿家所用玻璃梳妆镜，足以换取上田数亩！

　　玻璃之物，只有士绅豪族，功勋高官们家妻儿才能用得起，寻常商户平民自是使用不起，更别提军户匠户等下民了。

　　田见秀目瞪口呆，干咽了口水问道：“韩大家，何物能烧制玻璃，原料常见么？”

　　旋即又自问自答：“应该常见，不然也不会耗银不超过一两，可到底是何物烧制而成呢？莫非如水泥一般，所用都是土石之物？”

　　韩霖眉飞色舞：“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田大人可以放开再想一想，烧制玻璃之物，比土石更加常见，廉价。”

　　田见秀皱眉苦思，刘宗敏与刘元芳兄弟，以及其他人，闻言也陷入思考。

　　到底是何物，竟比水泥烧制的原料更加的常见，廉价？

　　李乾见状，失笑出声：“想一想，咱们肃州这边，出了粘土，石头，还有什么比它们更多？”

　　忽然，刘宗敏猛的失声大叫，全无一贯的稳重：“莫非是黄沙？——”

　　李乾含笑点头，韩霖钦佩的对其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众人一脸震惊，嘴巴大张，全然不顾自己一军主将的形象，足见其心中的震撼。

　　刘宗敏喉咙上下抽动一下，平复了震撼心情，旋即眼睛一亮：“此物乃是沙子烧制而成，而我们这边，沙子遍地都是。

　　如果多烧制玻璃，上等的制作千里目，其余倾卖到内地，岂不是能一本万利，豪夺财货？”

　　刘宗敏不愧是李乾麾下第一心腹，心思极为敏捷，转瞬间就能想到玻璃倾销内地的举动，与李乾心中所想，不言而和。

　　玻璃现在在大明，虽然有西域行商发卖，但其价格居高不小，仍属于豪富之家才能使用得起。

　　如果冠虏乡堡麾下的乾春商会，将其作为拳头产品，辅以边关特有的皮货，肉牛，马匹等，必然能一举打开乾春商会的名头。

　　这样算来，冠虏乡堡除了战争缴获，以及金矿开采，又将多了一大进项。

　　这几样进项，所获得利润，足以保证冠虏乡堡有源源不断的钱粮等物资涌入。

　　冠虏乡堡的发展，也能走向稳定持续，收支近乎平衡的发展之路，不然，如李乾这等建造烟墩城堡以及构建军种，一乡堡之力，养兵数千，哪能负担得起。

　　刘宗敏抱拳，朝李乾说道：“恭贺主公，得韩大家之大才之士，我冠虏乡堡壮大，指日可待！——”

　　言罢，刘宗敏又对韩霖抱拳说道：“韩大家，你的大才，刘某钦佩之至，以后但凡所需，无论要人还是要物，尽管知会刘某一声！——”

　　其他众人也纷纷表态，对韩霖的钦佩之情，同时，也恭贺李乾慧眼识英才，有伯乐之能。

　　李乾当即下令，让刘宗敏，吴汝义二人，从黑山马鬃山两地，选择军中将士之家眷，在烧制水泥的同时，尽可能的多烧制玻璃。

　　同时命令韩霖，将研发院亟需要办之事，颗粒火药，开花手雷，千里目三个，组建专门的任务小组，建立单一匠坊，尽快的大批生产。

　　韩霖领命，所需人手刘宗敏，吴汝义二位提供。

　　众人没有提出观看颗粒火药的制造，这是冠虏乡堡第一等的机密之事，身为臣属，自然要明白臣属本分。

　　据韩霖所言，研发院所研发的煤炉与蜂窝煤也出了样品，众人被今日所见，屡次震撼到麻木，听闻后，又带着满满的求知欲，跟韩霖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李乾正要离去，忽然感到衣服下摆，被韩霖拉拽一下。

　　韩霖指了指角落里的助手，李乾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韩霖继续带领众人前去参观煤炉与蜂窝煤，临走时，轻轻带上了房门。

　　助手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看向李乾。

　　依旧是面相清绝，腮边有一颗黑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颌下三缕长须。

　　腰间挂着黑黄的酒葫芦。

　　只是原本面有菜色的脸上，变得黑中带红，想来，最近他喝酒，必然多有菜肴，不像以前干喝。

　　正是赊刀人牛金星。

　　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艾家庄，在李乾还是墩军时候，在李乾刚斩杀瓦剌骑兵，获得军功之时。

　　第一次见面，曾言‘李家割鹿，闯王自成’，已然应验；曾言‘隆鼻阔嘴，龙眼三分，顾盼生威的潜蛟相貌’，李乾笑纳了。

　　曾言‘战马千骑，兵甲上万，再来讨要千金’，不知此次可是前来讨要赊刀千金的？

　　算起来，李乾如今的麾下将士，也差不多达到这个标准。

　　回想以往，李乾默然无语，定定的看着他。

　　牛金星，这是一个游历四方，赊刀与人的龙虎山道士，也是白莲教的左军师。

　　曾送给李乾一把割鹿刀，很是锋利且杀人不沾血，黑山之时，田见秀与白旺二人的归附投效，也曾与他有关。

　　这是有恩与自己，但是其白莲教的身份，又让李乾戒备。

　　该如何对他？

　　李乾不语，目光直视，牛金星抽了抽酒糟鼻子，有些不自在，率先顶不住了。

　　牛金星抱拳：“赊刀人牛金星，见过李乾李防守！——”

　　李乾呵呵一笑：“不应该是白莲教左军师么？高徒白旺与白莲圣子田见秀，可如今正在李某军中。”

　　李乾说罢，忽地心中警醒，昨日宋献策代为传递消息，言道牛金星在黑山等自己。

　　原想着又是夜会偏僻之处，可他却出现在韩霖的研发院内，从韩霖刚才的举动来看，韩霖必然与之关系亲近，不然也不会将其扮作助手。

　　如此一来，韩霖莫非也是其白莲教之人？

　　“隆鼻阔嘴，龙眼三分，顾盼生威，其胜以往，潜蛟如今已然腾空！——”

　　牛金星依旧是神神道道的骗子语录，李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

　　“别逼逼，你所言李家割鹿，闯王自成，现在李闯王出现了，可惜却不是李某，说明你当初看的不准，如今就别再忽悠李某了。”

　　牛金星笑嘻嘻的也找了个椅子坐下：“不准么？割鹿刀在你手里，闯王李自成乃是你的傀儡，岂有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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