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听到王楚昕急促的呼唤声，身体同时被剧烈摇动，林阅辰才发现，自己靠坐在浴室门外昏睡了过去。
打开的廊灯把王楚昕脸上焦急的神色照得清楚，也让林阅辰又肿起来的眼睛和憔悴的模样无处可避。
“你这是怎么了！”王楚昕用力把林阅辰架起来，仔细看他，“你脸怎么了？谁来了？谁打你了？！”
谁打了他？
命运？爱情？
都是矫情的说辞。
林阅辰沉默着。王楚昕看着他，眼睛慢慢红了，他嘶吼一声，用力踹向身边的墙壁。
林阅辰想拉住他，却忘了自己虚浮乏力，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辰哥，你别动，休息一下。”王楚昕忙忙扶住他，愤愤地又骂了句脏话。
林阅辰扶着王楚昕的手臂，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了，你别伤着自己。”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王楚昕咬着唇，用力擦了把眼睛，推开浴室门：“我给你冷敷一下。”
踏进浴室，散落的手机碎片和碎裂的镜子让他又一愣：“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阅辰慢慢走进浴室，走近洗手台，他拿起酒店的毛巾，打开水龙头浸透冷水，略略拧干后，贴上了红肿的脸颊。
刺痛。
浴室镜面被手机砸碎的左边部分如蛛网般蔓延出细碎痕迹，把此刻镜中的他切割出千百小块，扭曲地堆叠还原出的人，看起来还是他，却又不太像他。
他忽然放下毛巾，猛地一拳砸在镜面上。
镜面蛛网般的碎裂彻底迸裂，玻璃渣飞溅，手背关节顷刻被冒出来的血占据。
王楚昕近乎一声，扑上来死死拉住林阅辰的手，把他向后拖，边拖边哭嚷：“你干什么呀！凭什么伤害自己啊！不值得！不值得好吗！”
值不值得，林阅辰没顾得上想。他心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痛楚，只有通过这样，才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被王楚昕拖到房间里，按在沙发上坐下，沉默又持续笼罩了一切。
直到王楚昕的手机响起来。
过于安静的空间里，王楚昕电话那边李公子的声音清晰立体：“你不在家？”
“我……”王楚昕犹豫了一瞬，“你今晚去别的地方吧，我有事。”
“翅膀硬了？不怕我去找其他小鲜肉了？”李公子油滑的声音里含着对王楚昕的十拿九稳，“你和谁在一起？陆云毅那个情儿？”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虞星回来了。一个情儿，陆云毅迟早扔了，你赶紧的撇清关系，别蹚浑水。我还打算拉着陆云毅合作呢，要是惹得我一身骚，你把自己卖十次都赔不起。半小时，滚回来。”
王楚昕眼里闪过受伤的痛楚，歉意地看着林阅辰，迟疑一瞬，抬高了音调：“不。我有事。”
那边的声音变成了咆哮，夹杂着脏话：“现在不滚回来，就再也别滚回来！”
电话断了。
王楚昕慢慢放下手机，眼神放空了几秒，自嘲地笑笑，又叹了口气。
林阅辰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能被听到：“阿楚，对不起。”
“你和我对不起什么。”王楚昕又苦笑一下，“你今天吃东西没有？”
他倒了杯水，强制性地放在林阅辰唇边，看着他喝了两口，才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袋子：“我按照你的尺码随便买了几套衣服，尽量往简单朴素上面选了，你先将就着穿。我先陪你去医院把手上的玻璃渣处理了，再让前台给你换个房间。”
“不用换了。”林阅辰说，“阿楚，我想回家。”
王楚昕答应：“好，但是先去医院。”
离开医院，上了出租车，林阅辰报出一个地址。
却不是城南国际。
车窗外浮光掠影的城市热闹慢慢淡去，车子逐渐驶入城郊，驶入了上世纪国营老厂典型的五层家属楼的聚集区，停在中间一栋的楼门口。
房子已经老旧破败，外墙的青苔在临近黄昏的光影下有种衰败的美感，门轴松脱一半的单元门敞开着，露出光照匮乏的楼梯入口。
林阅辰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房子的整体比他记忆中仿佛更旧了一些。
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少，有些老人家就喜欢这份上世纪的感觉。也有承受不起环内房价的年轻人选择买下这价廉的地方，好好经营装修一番，也已经是不错的家。
此际已经有人家在做饭，改造后的无烟灶台破坏了墙面整体的氛围，却又以这种人间烟火气，把家属楼的老旧变得温馨。
林阅辰抬脚，走进了单元门。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在这里度过童年、少年，在大学毕业后回到凌北市后，住了一年，才搬去城南国际。
这里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快乐和美好，此刻也接纳着他，给他最后的庇护。
王楚昕默不作声地跟着林阅辰踏上五楼，看他踮脚在通风的气窗口摸索出了一片钥匙。
左手沾满气窗口累积的灰尘，变得脏兮兮的，林阅辰毫不在意，径直打开了楼道左边的防盗门。
门打开，一股蒙尘已久的老旧、潮湿洇出的腐湿交杂出的气息迎面而来，厚重霉味裹住每一分呼吸，王楚昕无意识地皱了眉。
林阅辰走进一扇像是厨房的门里，水流的声音响起来。
王楚昕四下打量这个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布局的几十平米的两室一厅，扬声道：“辰哥，你右手裹着呢，注意可别沾水。”
林阅辰应了声。王楚昕去打开客厅窗户透气，又推开了每一扇门通风。
两个卧室里都是空的，除了经年累月累积的灰尘，什么家具都没有。
回到客厅，光线已经暗下来，王楚昕去开灯，才发现好像没有电。
林阅辰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没有擦手巾，他的左手湿漉漉的，王楚昕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把手擦干，认真说：“辰哥，看过了，就回酒店吧，你得吃点东西，真正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我家。”林阅辰说，“我住这里。”
“不行！这里哪能住人？”王楚昕急了。
“可以的。”林阅辰淡声道，“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辰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楚昕环顾四周，“没电、没床不说，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毯子被子都没一床，你怎么住？”
他柔声哄着：“辰哥，我们还是回酒店，或者我周边找个酒店给你开间房，这里不能住。”
“我睡沙发。”林阅辰试了试灯的开关，“这里的电网还没改造，明天早上社区工作人员上班了，我去交了电费，就有电了。”
“你今晚盖什么？”王楚昕忍不住黑了脸，“辰哥，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是我们两个之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如果你是想卖惨来引起陆云毅那王八蛋的心疼，ok，作，死命地作，我帮你想办法作。”
“如果你只是跟自己置气，对不起，我不允许。你又没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爱惜自己，你跟自己置什么气呢？虽然我没有什么资格跟你说啥自重自爱的大道理，但是这种时候，你就应该更爱惜自己。”
王楚昕负气地把手里拎着的衣服袋子往沙发上一扔，“你不回城南国际了，要直接和那个王八蛋切割干净，我绝对赞成。但是你今晚要住这里，我不同意。你必须等等。明天我找个家政公司来打扫干净，水电气都通好，该置备的家具、日用品我都置备齐全，包你明天晚上拎包入住。你再多等一天，成吗？”
见林阅辰依然倔强地不言语，王楚昕眼眶一红，声音开始哽咽：“辰哥，我可已经把李公子得罪了，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真的哭给你看啊。”
王楚昕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阅辰也不想让他难受，只能默然把钥匙收到口袋里，和他离开了家。
王楚昕在酒店开了双床房，躺在床上真情实感地叹息：“没想到过了几年，我们两个又要相依为命了。”
林阅辰半靠坐在床头，微微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们第一次同一间房的时候，条件可没有这么好。但那个三星级酒店的房间，怎么说呢……我当时躺在床上看着房间，觉得仿佛已经是另一种特别好的生活了。”王楚昕絮叨着，“你也知道，我家特别穷的。后来我跟了李公子，搬去他给我准备的公寓，我更是觉得我已经要飞黄腾达了。那个时候怎么就完全没有想过，人家能给你，人家就能收回去呢？”
他哀嚎一声，用枕头蒙住脑袋：“可是怎么办怎么办，我回不去了呜呜呜呜……”
林阅辰疲倦地睁开眼，想安慰他，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只得任由沉默陪伴丧气的王楚昕。
天彻底黑了，王楚昕的手机又响起了微信声音。
他一愣，扔掉枕头，快速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眼睛忽然亮了亮：“辰哥，李公子说，半小时之内我如果回去……”
“你快去吧。”林阅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你一个人……”
“我没事，你回去。”林阅辰站起来，向浴室走去，“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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