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着萧平那见鬼了似地的表情，安德鲁轻哼了一声，不像是发怒，倒像是看不上他那怂样：“你就以这样的反应去教学生的？”

        萧平条件反射地摇头：“不是……没，我是说……”他难得得到教授的一次夸赞，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安德鲁垂下眼眸：“陪我们几个老头子吃个午餐如何，我很想知道毕业之后你们的生活。”就如安德鲁对骆清逸的选择耿耿于怀，萧平当时上第二大学的时候的带班教授亚·波文对此也耿耿于怀，一别多年，说是原谅了他们是假，说是放弃他们，也是假的。

        原本还能眼不见为净，现在见了面，他们总想着争取争取，而且最糟糕的是，除去一开始在上课时候觉得这些人做得荒唐，真的听完这节课之后却又觉得这些人得很对，不站在联邦立场的话，他们说所做的这些事情，确实能给下一代很深刻的教育意义。

        愤怒与欣赏交织，一时间安德鲁只觉得自己心情复杂，固执的他难得在心里劝慰自己，应该尝试着和这些年轻人和平相处。

        萧平急忙把骆清逸叫了过来，要死一起死，三堂会审谁也别想逃。

        比起萧平的战战兢兢，骆清逸倒是来的很快，他来得从容，不见紧张。

        他先是冲着几位教授鞠了个礼，也不管里面有几个还是他的同学。安德鲁为了表示自己正在生气，一副看他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如果不是萧平给骆清逸打了个眼神，恐怕骆清逸都要觉得自己要经历一场□□大会了。

        虽然是安德鲁教授提起要去吃午餐的，但是最后还是骆清逸选了地点——毕竟教授们不知道地方。

        于是两人带他们去了开在学校里的小餐馆的小包厢，点了一桌子的菜。等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之后，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骆清逸和萧平并排着坐，像是两个被教导主任发现干坏事而带回办公室训话的学生。

        许久之后，教导主任开口了：“今天旁听了萧平的课，老实说，我觉得很不错。”

        咦？

        萧平和骆清逸眼中闪过惊讶，萧平更是一脸的“原来我刚刚在教室没有听错”的表情。

        “能抓住学生的心理，调动他们的情绪，教学过程中循序渐进，让整节课的氛围都‘活’起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教学方法很好，只可惜教学的内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萧平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安德鲁又转向骆清逸：“毕业这么久了，你是否已经忘记在校时学习的内容了？”

        “偶尔还会翻书复习。”

        “最近我们开启一个新课题，你得空了过我这边来，和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这……”

        “老头子请你帮个忙也不行？”

        “怎么会。”骆清逸笑了笑，“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不会推卸。”

        安德鲁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你的教授之前也拜托我带一些资料给你，看看你能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我们不要求你回首都星帮忙，现在我们会在地球住上好几年，你总不至于偶尔来帮个忙都不愿意吧？”

        他这会儿倒是沉得住气，不论怎么说，先让这两个孩子接触接触以前学的东西，等重新摸上了，以前的感觉回来了，劝说才会更容易一些。

        他相信，没有人能抵御机甲的诱惑。

        “只要教授您不嫌我碍手碍脚，哪里需要使唤我尽管叫我去做就好了。”

        仿佛好几年的隔阂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师生们又聊起了天，等午餐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延续了中心大学的传统，把聚餐会变成了学术讨论会。

        安德鲁教授像是有所准备一样，在骆清逸答应帮忙研究之后，就将自己通讯器的部分资料调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拉着骆清逸坐到了一遍，还顺带了几位教授。

        虽然生物机甲研究需要实验，但是理论上的计算也不可避免，安德鲁教授来到地球，实验室还没有收拾出来，很多课题实验就交给了远在首都星的学生，他只能用计算数据过把干瘾。

        骆清逸加入后，困扰了几位老头子的难题突然有了新的研究方向。

        几位教授围在一起激烈地讨论起来，安德鲁从数据中抬头，看着趁着他们计算数据时转头在餐桌上夹菜的骆清逸，大概是真的饿极了，他的脸色看上去很白，夹菜的手指都有点无力感。

        安德鲁看着他手边放着的一瓶没有打开盖子的营养液，话到了嘴边滚了好几圈，却又被咽了回去，他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就又低下了头。

        他又一次体验到了华夏人对营养剂的排斥，于是只能认命地把营养剂抛一边，开始享用晚餐。

        而神奇的是，原本已经脸色苍白无力的骆清逸和萧平在吃完东西之后，脑子里竟然像是又焕发了生机，餐桌上进行的交流得到的成果竟然比餐前的还要完善。

        等到这场晚餐结束的时候，他们的研究竟然隐隐开辟出了一个新方向。

        年轻的孩子总会异想天开，可是这种异想天开却是研究时最需要的，好歹有了这个可能的想法，他们这些思维已经固化的老家伙才可以顺着这些想法把天给开了。

        而骆清逸，是安德鲁这些年来见过的思维最活跃的年轻人，就连骆清逸的教授也赞同安德鲁的这一观点。毕业多年，这个孩子并没有放下在学校学到的知识，甚至比起在校期间，这孩子的种种想法更加成熟了。

        可惜……

        安德鲁再在心里叹息一声。

        每一次想到这孩子，他都得叹上好几次。

        可惜这个孩子志不在此。

        如果是战时，他豁出这块脸面也得进行一次道德绑架，可是现在和平时期，他又怎么能阻止别人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这边安德鲁教授不由得感叹，而另一边，萧平已经和波文等人吵起来了。

        比起安德鲁，波文等人的年纪较轻，没能完全沉稳下来，有关机甲的很多问题都和实验室学术不沾边，大多数是要打一场测数据的，眼下他们没有机甲能打，就只好吵了。

        一顿午餐愣是吃了快2个小时，教授们没吃几口，但是离开的时候各个心满意足，餐桌上的东西大部分进了骆清逸和萧平的肚子。

        走廊外，波文和安德鲁将心里那口气又叹了出来。

        “教授，这是怎么了？”有人凑到安德鲁的身边，疑惑地问道。

        “骆清逸那小子，”安德鲁摇摇头，心里越发惆怅，“我当初以为他一心想回地球，第二大学和第二专业就是随便报名来玩玩的，”所以他和骆清逸的教授当初才会那么生气，随便学学的都能达到那个程度，若是他们留在首都星认真学，那他们的成就不可估量，“可是从刚刚和他聊天的情形来看却不是这么回事，这家伙把书上的内容都吃透了，毕业这几年也没落下，自己发现了问题自己去解决，你们听见他刚刚说的那几个假设了吗，都是结合最新的军用机甲配置提出来的，而且好几个走向都是我们前段时间研究的最具有‘发展可能性’的，除非有人把我们的进度实时告诉他，不然刚刚他说的那些，绝对不是他一时兴起提出来而已，一定是他自己研究过并且砍掉好几条错误合成。可见这些年他不仅没荒废，估计还一直关注着这些。”

        “他连一年前新型s-54机甲的失败原因都猜测出来了，就算骆大元帅知道s-54升级失败没能投入军备使用，可是机甲失败的原因只有研究院的人知道才对。”

        “不是生物机甲研究的学生，但却比这个专业所有的学生天赋都要高，可惜了……”

        说着说着，大家就沉默了下来。

        骆清逸今日能回答所有教授的问题不假，话里话外不愿离开地球的想法他们也没漏听，若说之前一部分教授对骆清逸和萧平还是只听其名不知其人觉得同事的所作所为太夸张了，如今见了人，真正接触了，才对安德鲁教授的心情感同身受。

        有教授问道：“安德鲁教授，不能想想办法吗？”

        安德鲁咬咬牙：“之前行程匆忙，我只来过地球一次，现在我们要在地球上住上几年，总会有办法的。”

        之所以不愿退休并且离开首都星放下手中的研究赶赴华夏，就是为了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带回首都星。

        他坚信没有人能抗拒机甲的魅力，也没有人能抵御“亲手研发出生物机甲”的诱惑，只要能让骆清逸答应接手某一个实验，他迟早会上瘾的。

        安德鲁教授一旦下定决心要让骆清逸重新接触自己的专业，自然就不可能放给骆清逸空闲的时间，所以自那日之后，骆清逸发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

        他晚上要准备教案，白天要在文史大楼和速成班教室中来回跑——来回跑了十几天，速成班的氛围依旧凝固得让人发疯，庆幸教室里坐着一个卫煊，才不至于骆清逸每每环顾教室都找不到最后的视线降落点——安德鲁教授得了空还会把一部分研究交给他让他帮忙，他心里对安德鲁教授有愧，而且安德鲁教授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不算繁重，有的甚至很简单，只是因为他们人手不足了，才会临时交给他，认真做起来花不了多久，所以他没拒绝。

        这样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生活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他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

        于繁忙生活中蓦然停顿，他骤然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出现了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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