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千军万马，不得相见

　　从凄风寒雪中走到兵荒马乱，当唐晓走到好不容易有人烟的北殷小镇的时候，四周满是四散逃亡的人。
见到这样的画面，唐晓有的不是怜悯，而是庆幸。
看来御靳霆真得来了。
在将死之际，唐晓再没有那些所谓的悲天悯人的心思，她在乎的只是御靳霆。
逃难的人们往哪个方向去，唐晓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和人潮反向而行，就算是不长的街道，也因此而变得格外漫长。
唐晓好不容易从人潮中挤了出来，她来到了城墙脚下，这里还是有许多的人，竟然还有许多的人企图走出北殷，俯首称臣于南堂的脚下。
这些人却被北殷的军队给拦住了。
“放我们出去。”
“我们不要被杀，我们要投降。”
御靳霆一路走来实行的不杀投降者的策略真得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因而他这一路以来长驱直入，有的城池甚至是全城的人都降服在他的脚下。
御靳霆不费一兵一卒，便是直取北殷国都新野而来。
而此刻这座新野外头的小城池，便是攻破新野的最后一道城池。
两军对垒，御靳霆高坐在马上，他望着远处的囊中之物，却没有即刻发动攻势。
他在等，等着城池里的百姓受不了突破北殷军队的防线。
另一边的唐晓拼命地往外挤，她想冲破这道她和御靳霆之间的阻拦。
如果对面阵营里带兵的人真的是御靳霆的话，那么唐晓便是说什么都要冲出去的。
她一激动，加之身边人的推搡，原本好了许多的胸口再次似肉绞般痛了起来。
忍住，一定要忍住。
唐晓一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另一边她艰难地不断往外头靠近。
当她终于挤到了最前头，所有人也都被阻止在了这里。
北殷的军人以强硬的态度阻止每个企图逃跑的人，一旦逃出来的人，虽然不会被军人们当场杀死，但是他们会打人，会打得那人暂时丧失行走的力量。
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
唐晓含着一口气，竟是耗费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推开了士兵们的阻止线，竟是打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她身边的老百姓见状便是蜂拥往前走去，唐晓被人撞着，却还是继续往前走。
“拦住他们……”
这巨变只在陡然之间发生，北殷的士兵现在想拦也已经拦不住了。
其中有几个被御靳霆怀柔政策说动的军人，趁着人群的散乱，脱下身上的军装也往人群里挤去。
百里之外的御靳霆望着这样的一切，他的方法终于起了效果。
他是答应不杀投降者，只是这混杂的人群里，御靳霆没有办法相信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
唐晓随着人群不断朝御靳霆靠近，她的心逐渐开心了起来。
靳霆，等我，我就要来了。
只要再往前走些，再走些……
满心的期盼却被突然的停止所掐断。
唐晓望着前头，赫然发现是南堂的军队阻止了他们的前行。
“为什么不让我们往前走？为什么？”
人群中因着这句话便是发生了暴动。
在人影攒动中，唐晓隐隐约约看见御靳霆骑着马转身离去的背影。
“靳霆，靳霆……”唐晓在认清那人是御靳霆后，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撞到许多的人，被许多人伤到，她不觉得痛，还是往前走。
“别走，别走。”
唐晓被士兵拦住。
“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陛下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地听从配合，我们会履行我们南堂的诺言的。”
人潮因着这句话逐渐安静了下来。
唐晓见御靳霆越走越远，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就这样错过御靳霆。
“靳霆。”
唐晓往前走去，双腿是一阵剧痛，她被人打倒在地。
“陛下的名讳也是你乱叫的吗？”
“靳霆。”
唐晓起来，便是被打下。
一次又一次，她不甘心，便还是要倒下。
还未走远的御靳霆问身边的白昊，道：“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回陛下，大体没事了。只是有一个女子硬是要冲破士兵们的防线，被士兵拦了下来。”
“哦，是这样。”御靳霆也只是一时的好奇，他不知道那个此刻千番百计要见他的人，是他也一直在找的唐晓。
“记住，不要闹出人命便好。”
御靳霆留下这句叮嘱之后，便往营帐走去。
在许多士兵面前，唐晓一次次跌倒，然后一次次站起。
直到她的双腿开始渗血，她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的时候，唐晓已然是一盏枯灯，似乎只剩下灯芯还在顽强地延续着这生命的光芒。
白昊派的人走到其中一个士兵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算了，不要再打了，我看她也站不起来了。”
看着唐晓双腿都是血的样子，南堂的士兵们也流露出了不忍心的情绪。
没想到的是，唐晓却还是站了起来。
她晃晃悠悠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道：“告诉你们陛下，我……我要见他……”
说完这话，唐晓倒在地上，便是昏厥了过去。
冷风凄凄，即使此刻新野的外头是热火朝天的军事对垒，却也无法阻止这凄冷的风霜。
南堂和北殷因着这中间挡着的老百姓们，暂时停止了打仗。
夜幕降临，竟是将这寒冷变得愈加寒冷。
浑身是血的唐晓躺在地上，一个好心的老太婆见唐晓这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扶起唐晓道：“来，喝口水吧。”
唐晓不能动弹，只能任由老婆婆将水喂入她的嘴中。
她有热渴症，一旦发作身体便是干瘪、僵硬，在得到这点滴水的灌溉后唐晓觉得好了许多。
“来。”喂完水后，唐晓被扶着倚在城墙下。
“可怜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值得你奋不顾身去见？就算是被士兵打死，你也不怕？”
好了许多的唐晓听见这话后笑了，她噙着笑艰难道：“婆婆，你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吗？”
“婆婆自小便被卖给了我的丈夫做童养媳，爱不爱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那你一定不懂爱喽？”老婆婆被唐晓这么一说没有说话，她活到这么大把的年纪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她面前这么直言不讳地说爱。
唐晓时日无多，她才没有心思去管那些所谓的规矩、看法。
“爱，就是你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选择那个你想对他好的人。我很庆幸，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可以让我奋不顾身的人。”
“我爱他，所以就算是被人活活打死，我也要见他一面。”
老太婆闻言叹息，道：“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只知道既然活着这么辛苦，那还不如趁早死了去。”
唐晓被老太婆的这番话惊讶到，唐晓这才注意到老婆婆身边没有别人，她是一个人的。
“婆婆，你的家人呢？”
唐晓现在身子不能动弹，与此同时也是困得很。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困？唐晓不敢轻易睡过去，因为她担心自己一旦睡下便是一睡不醒了。
因而她刻意和眼前人说着话，这样或许她就不会想睡觉了。
“我没有家人。”
“嗯……”
唐晓晃悠着自己的脑袋，她的眼皮很沉，刚才还能坚持，但是现在似乎是连眼睛都有些撑不住了。
“孩子，要是困了就睡吧，睡了之后就再没有痛苦了。”
老太婆的话让唐晓为之震惊，“老人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在你喝的水里，我下了点老鼠药。”
“什么？”连震惊，唐晓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家人吗？”
唐晓眼前人的影子逐渐模糊，她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没了曙雀玉的身体，还能撑住这老鼠药的毒性吗？
“他们都是被我毒死的。”
唐晓只以为自己遇见了个好心人，没想到却是个心里扭曲的人。
“家里的米不够，又没有经济收入，可是有那么多张嘴，我们都得吃饭。”
“不，我得活下去。只有我活下去了，家里的人才有饭吃。所以丈夫、儿子、女儿，我统统将他们毒死了。”
“我看着他们安然地睡在床上，死，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解脱。”
“你这个疯子。”唐晓虽然见惯了这世间的险恶，但是她没想到这么个老太婆，内心却是如此的丑陋。
“小姑娘，既然你都已经活得这么痛苦了，那我就送你一程。这个老鼠药不会让你很疼的，它只是让你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唐晓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身上的困意，她还没见到御靳霆呢，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呢？
混沌之中，唐晓一直走着，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走出这黑暗，她还有一个人要去见。
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走，似乎都走不出这混沌，走不出自己脑袋的发沉。
老太婆探了探唐晓的鼻息，确认她真得断了气。
老太婆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愧疚，在她看来，她本能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让唐晓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恐怕唐晓还得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着。
唐晓应该感谢她的。
老太婆拖着唐晓的脚，往城门守卫那里走去。
守门的北殷士兵在看见唐晓的尸体后，问道：“这是什么？”
“大人，这个姑娘死了，还请你们帮忙将她安葬吧。”老太婆看了眼唐晓，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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