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故人西辞太庙巷,少年才出临安,便
第175章 故人西辞太庙巷,少年才出临安,便再入临安
临安城的晨曦,一如既往的美好,微云荡漾在高空,暖阳倾洒人间,空气不燥,长街烟火气交织。
躺在摇椅上,静看清波街上的人来人往,小巷中居民家的孩子,欢声笑语的结伴玩耍,奔走在暮春的空气中,晶莹漆黑的眼中带着对陌生事物的好奇与向往,充斥着初升生命的朝气与蓬勃。
往往见得如此画面,便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曾经年轻时候的肆意与自由。
赵黄庭作为大赵的老皇叔,活了漫长的岁月,他的前半生很是风光与风流,继承了赵家太祖的修行天赋,年轻时耀眼如明珠。
他有着侠者的心肠,并未因为皇族的身份,而沉浸于骄奢,他改名换姓,行走江湖,人间大地,俱是踏足。
他去过元蒙帝国发源的辽阔草原,去过大理国看那星辰遍布的夜空,也曾去西梁,见到了人间的大恶,愤愤不平间,便拔剑杀了个血流成河。
他爬过云锦山,见过莲池中的紫气金莲。
他拜访过青城山的真武观,于观中挑战道门道子。
他在沧浪江上摆渡,他在剑池湖中铸剑。
他亦是踏足过鲲鹏山,与千年大妖论剑话谈。
可以说,前半生的辉煌,铸就在了赵黄庭快意恩仇的剑修脾性,可他终究是赵氏皇族的人,当大赵在赵天衍一令之下,选择南迁。
赵黄庭在南迁一战中,与元蒙皇帝对拼三剑,那一战,元蒙皇帝的强大,深深的镌刻在了赵黄庭的心中。
他一方面因为元蒙皇帝的强大,另一方面又因为大赵南迁而产生的不甘在心头交织涌动,让他在太庙沉沦蹉跎了太过漫长的岁月。
想要破九境,踏足十境,可兴许是因为心境上的缺失,也因为如今天地破十境的难度越来越大,他在太庙中,一直到寿元大限,仍旧是未能破境。
虽然心有遗憾,但是,赵黄庭如今却看的很开。
他早已经不再因为这些事而波动心绪。
在生命的最后,他觉得他过的很精彩。
见识到了安乐这样的天骄,也曾北上挑战元蒙皇帝,搏一场爽利。
甚至,他本该在那一战中死去,可最终,他不仅仅没有死,甚至还从北地而归,回到了临安府中,能够得以在太庙中,得红颜知己陪伴,度过生命的最后。
对他而言,这一切都足够满足了。
眉心的紫气金莲开始愈发的暗淡,赵黄庭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将真正的死去,而且是以凡人的方式寿元走到最后枯竭。
但是他却看的很开。
苏幕遮在他的身边,攥着那本已经揉成一团的书籍,抿着嘴,面容上的悲戚,难以遮掩,哪怕她想要让赵黄庭看到她乐观的态度,可是做不到。
赵黄庭攥着她的手,眸子中带着继续温柔:“不用太过悲伤,人生临世间,便是开始一段旅程,这段旅程中我风流过,也爽利过,如今旅程到尽头,顺其自然,不留遗憾,我赵黄庭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
“幕遮,听好我的话,你作为剑池宫的宫主,还是很有希望踏足到十境,你有这份运数,我走以后,你要护着安乐,这小子惹事的能力超绝,你在护佑他的同时,也定能寻得踏足十境的机缘。”
赵黄庭声音温柔,对于这个在生命的尽头依旧陪伴着他的女子,赵黄庭感觉自己很幸运。
“我知道,安乐是老师看重的人,整个剑池宫都押注在他的身上,我自然会全力的帮助安乐,他的天赋已经显而易见了,如今更是成为第七山的山主,未来不可限量,你放心吧,不用太过忧愁他。”
苏幕遮说道,面对赵黄庭的碎碎念,眼睛不由的朦胧,哪怕已经是数百岁的人了,但是她依旧承受不了这份别离。
眼眶中打转的泪滴,不由的掉落,砸在了赵黄庭攥着她手掌的手背上,迸的支离破碎。
一滴接着一滴,圈圈晕染。
赵黄庭抬起手,拭去了女子脸颊畔的泪。
“你都已经是一宫之主了,怎么还这么喜欢落泪,当初行走江湖,我记得你受了伤,便是不停的落泪,哼哼唧唧,吵人不已。”
赵黄庭笑着说道。
苏幕遮回想起曾经爱哭的自己,那时候她还不是锦官城中人人敬仰的女子剑仙,她只是一位寻常的入了江湖的青涩少女,人都没杀过,怕痛很正常吧?
赵黄庭面容上渐渐的浮现出一抹疲惫:“我走后,不用告知安乐,他若得知,定然会入临安,如今的临安,他若踏足很危险。”
“他虽然成为了第七山山主,可又暴露了扛鼎者身份,赵天衍肯定不会放过杀死他的机会。”
“事实上,李幼安很早就与我说过,安乐或许会是改变中土命运的人,他在扶松山上绝壁中,取得了圣师留在人间的未来剑气,他曾见过未来,他便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这兴许是李幼安愿意在对大赵失望与悲愤的情况下,一举将飞虎军的虎符送来与安乐,而安乐……也早就有这份心。”
“所以,他如今的身份,一旦入临安,赵天衍肯定不会有半点留手。”
赵黄庭轻声说,这也是他不愿意安乐来送别的一个原因。
同样也是第七山移山,可他不愿去送安乐的原因,他如今的状态,安乐一见,便能知晓时日无多,会入临安送他最后一程。
赵黄庭不愿让安乐置身于如此的危险中。
苏幕遮点了点头,她懂得赵黄庭的心思。
“至于大赵,走到了该覆灭的时候就覆灭,这是天下定数,你不用过多的干扰,你只需要跟着安乐的脚步走,突破到十境便可。”
“我未达成的念想,幕遮,你帮我。”
苏幕遮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同样不住的点头。
“我会的,我懂。”
赵黄庭疲惫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笑,笑容很灿烂,很阳光,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下,仿佛暖洋洋的火炉在温暖着他的身心。
“这样也挺好……不用看到大赵的覆灭,不用因此而左右为难。”
“挺好。”
赵黄庭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拍打着苏幕遮的手背。
慢慢的,动作止住。
他的面颊沐浴在朝阳之中,脸上的微笑定格在了时光之下。
仿佛沐浴着晨光,进行着一场熟睡。
苏幕遮不再哭泣,面容恢复了冷峻,她抽出了手掌,将羊毛毯往老人身上拉了拉,随后俯下身,在老人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口。
临安府外。
烂柯寺的钟声响起,悠悠扬扬。
清波街的尽头,一位身披袈裟的烂柯寺僧人,与林四爷并肩而行,缓缓走来。
二人来到了太庙前。
苏幕遮缓缓起身,微微欠身。
林四爷未曾踏足,苏幕遮走出了太庙。
僧人双掌合十。
不一会儿。
太庙中,经文颂念声响起。
经名往生。
……
……
临安城今日本无雨,可半日时间突兀天上阴云密布,便有雨珠淅淅沥沥的洒落人间,每一滴雨中似乎都蕴含着几许悲伤。
文院。
雨打芭蕉,发出了阵阵闷响。
二夫子庞纪盘坐在茅屋下,正在阅读着书文,忽然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聆听着那萦绕在蒙蒙细雨中的往生经之声,庞纪楞了一下,苍老的面容上,突兀的就更加的苍老。
“一个时代落幕的开端,慢慢的开始了。”
“太多人会死去,太多人不想死去,都想要争渡,求一场机缘。”
“赵黄庭死去,开端帘幕的拉开,恰逢骊山始皇陵墓的开启……一场腥风血雨,将至。”
庞纪轻轻吐出一口气,苍老的面容上,眼帘低垂。
他与赵黄庭不算很对付,远不如三夫子王半山与赵黄庭的关系要好上些。
但是,在这一刻,庞纪依旧是起身,行至门庭之下,望着雨打的芭蕉,儒衫在风雨中飞扬。
以书生姿态抱拳作揖。
“走好。”
……
秦相府。
秦离士能够忽而感受到大赵的气运似乎在这一刻,坍塌了一大块,仿佛根基被动荡了似的。
这让他有些疑惑,难道是……第七山的移山,居然会带动大赵的气运,出现如此动荡?
一瞬而已,像是缺陷了大块。
秦离士望着临安城上空,袅袅暮云之中飘荡下来的裹挟丝丝凉意的雨滴,心头微微一颤。
往生经的颂念,从长街之上飘来。
秦离士怔住,似乎明白了大赵皇朝的国运为何会突然崩塌一大块了。
老皇叔,去了。
大赵皇族从赵太祖未能突破寿元大限,陨落之后,到赵天衍继位,后代之中,优秀之辈屈指可数,赵黄庭这位老皇叔算是赵氏皇族中惊才绝艳之辈。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赵天衍寄予厚切的期望,期望能够破入十境,成为大赵的顶梁柱,能够让大赵缓解很大一口气。
大赵境内并非没有十境,像是天师府、剑池宫乃至真武观,其实都属于大赵皇朝内的修行势力,可是这些十境强者,赵天衍并无调遣的机会,若是曾经的赵太祖可以,可当赵天衍选择将偌大的大赵南迁之后开始……
就失去了对这些十境强者调度的资格。
剑池宫自是不必说,那老剑圣甚至面都不出,根本看不上眼。
真武观的观主态度模棱两可,天师府的老天师倒是最有可能相助大赵的,不过,天师府所图甚大,欲要成为大赵的国教。
可若是天师府成为了国教,那真武观的观主可能就不同意了,因此赵天衍一直在拉扯。
只不过,如今天师府也放弃了大赵,这使得赵天衍心头很是郁闷与愤怒。
他当然知道拉扯失败的缘由,都是因为安乐这变数。
二皇子赵沛被安乐斩杀于临安城外,等于是大赵与天师府紧密联系的纽带被斩去,再加上赵天衍甚至觊觎千年紫气金莲,使得天师府直接翻脸了。
因此,赵天衍曾经有段时间很期望老皇叔能踏足十境,可惜,大赵皇族如此惊才绝艳之辈,依旧未能踏出那改变命运的一步。
秦离士望着窗外的雨,他坐在椅子上,静观了许久。
随后起身,朝着皇城方向走去。
他相信,赵家天子应该也能感应到赵黄庭的死。
而赵黄庭的死,如今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有的人而言,却不是一件小事。
……
赵家天子行走在宫阙间的长廊,微风拂面,带来几许夹杂雨粒的凉爽。
新的貂寺安静的跟在身后,恭敬的为他斟上一壶温热的醉流霞,酒香浓郁四溢。
赵家天子举着杯盏,一边饮酒,一边漫步宫阙长廊。
第七山的移山,让他不再继续闭关,再加上始皇陵墓的开启,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种不安感之中。
始皇陵墓是元蒙皇帝开启的,传闻中始皇陵墓中存在着冲击十一境的机缘,若是让元蒙皇帝得到了这个机缘,那未来……这偌大的天下,必然是元蒙为尊了。
元蒙与大赵不一样,元蒙有两位十境,一位元蒙皇帝自是不用说,天下第一,俯瞰人间。
另一位这是阳翟王,同样是十境,虽然比起元蒙皇帝差了许多,而且是在元蒙皇帝相助下踏足的十境,但是能入十境者,自然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若是没有入十境的能力,哪怕是元蒙皇帝,也不可能强行帮忙提到十境。
元蒙的两位十境都与元蒙息息相关,若是战起,二者都会毫不犹豫的为元蒙出手,这点是其他国家难以比拟的。
哪怕是西梁,西梁皇帝以入魔的代价入得十境,可是,另一尊的十境乃是地狱府的府君,未必会听命于西梁皇帝的命令。
可以说,诸国之中,大赵虽然有绝世武将,有强大的军队,可是没有十境坐镇,终究太虚。
大理国有那摘星国师,以及摘星教的太上长老,摘星教扶持皇权,使得大理国与大赵又大不相同。
比较下来,赵天衍觉得,他让大赵南迁,到现在以来,他都未曾后悔过,甚至觉得是非常聪明的决定,若无这个决定,大赵兴许早就被元蒙给覆灭了。
就在赵家天子品尝着美酒的时候,冥冥中有烂柯寺的僧人颂念佛经的声音飘来。
这声音让他眼眸微微波动,遂秦离士撕裂雨幕,从白玉广场上横穿迈步而来。
“陛下,老皇叔去了。”
秦离士恭敬的说道。
赵天衍闻言,面容却很平静。
“去便去了,赵黄庭此人,虽然身为大赵皇族,可是却向着外人,那柄竹剑青山,蕴含着大秘密,乃是始皇意志的承载佩剑,朕几番讨要,都未曾到手,最终,赵黄庭却是赠给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甚至与大赵为敌的安乐,那时候的安乐,连修为都不过才二境而已。”
赵天衍冷冷道,一口将杯中酒液给饮尽。
他的声音中带着怨意,那是对赵黄庭的怨意。
如今安乐成了气候,修为上能够斩杀七境巅峰的元蒙天骄铁烈,在身份上成为了第七山的山主,更是得到了李幼安飞虎军的效忠……
甚至成为了他赵天衍的心腹大患。
第七山如今移山离开了临安府的范围,赵天衍虽然不甘,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拦阻第七山移山。
圣山移山,乃是圣山之力,为圣师所准许的事情,他也不敢派遣大军直接攻山,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乐与第七山离开了临安府。
在赵天衍看来,安乐能够崛起,与赵黄庭有不可分割的关系,那柄竹剑青山,便是安乐的大机缘!
所以,他对赵黄庭的怨念,自然就顺理成章。
秦离士自然听得出赵家天子话语口中的怨念,不过,他此行来自然不是专门聆听赵天衍的抱怨。
“陛下,安乐移第七山,赵黄庭却未曾去送别,兴许便是为了不让安乐看出自己大限将至,因为他知道,若是安乐得知他身死,必然会入临安中来送最后一程。”
“臣觉得兴许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吸引安乐来临安府内走一遭,赵黄庭对安乐而言,有知遇之恩,在弱小时候,赵黄庭传安乐逐青山竹剑,又传授词牌剑招,教导修行,算是老师。”
“若是安乐得知了赵黄庭陨落的消息,却不曾来临安……那自然可以宣扬他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他如今为扛鼎者,自然受不得如此侮辱,他若想要聚起大势,如此污名,会让他聚大势的难度增加许多。”
“而安乐若是真的敢来临安……如今安乐虽然是第七山山主,可因为扛鼎者身份,又得李幼安飞虎军虎符,参与到了天下纷争中,不受圣山庇护,他敢来临安,便让他有来无回!”
秦离士眸光闪烁熠熠光辉。
今日大赵气运的崩塌,让秦离士心头升起了警钟,若是任由安乐成长下去,大赵的气运只会越来越弱。
如此下去,秦离士哪怕成为了大赵的太师,共享大赵国运,却也难以借助这份国运,来提升自身。
至于始皇陵墓……秦离士是不敢去了。
谁知道陵墓中存在什么样的危机,秦离士尚未面临大限,他还有拖下去的勇气。
而大赵国运便为秦离士的运势,是他入十境的大机缘。
大赵国运越盛,对他而言自然就越好!
难怪入朝为官身居高位者,皆是会为了国家呕心沥血,原来是因为国家的强大与他们自身的强大变得息息相关。
赵家天子眯起了眼,望着冰冷的雨。
秦离士的话,倒是让他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安乐会来吗?”
“赵黄庭毕竟已经死了,只是为了来观一眼死去的赵黄庭,安乐怎么可能让自身陷入如此危机中?”
秦离士笑着说道:“安乐会来的,此子曾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乃重情重义之人,赵黄庭于他有大恩,他不会不来的。”
……
……
赵黄庭的死,并未掀起太多的波澜。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有人因为意外而死,有人因为大限而死,有人因为战争而死……
死法各不相同,但结局都是一样,皆是死亡。
况且,赵黄庭的时代已经过去,沉寂了五百年,虽然北上元蒙大都,燃尽涅槃与元蒙皇帝一战,搏得了一场名声,可也就如昙花一现罢了。
大限将至的九境,未入十境,自然不会被太多人所关注。
但是,心有牵挂的人或者物,自然便不会如此。
蜀地,锦官城。
数百里外,连绵的崇山峻岭之间,第七山坐落于此。
天穹之上的山河鼎虚影,缓缓的消散,山河鼎中运势所交织出的山河画面,也开始消弭无踪。
天地归于平静,山脉之中一片静谧。
第七山的山巅之上,安乐平静的站立,心绪久久难以起伏,正沉浸在山河鼎中所交织的异象相助移山所带来的冲击中。
空间上的挪移,是非常强大的手段。
至少,安乐可以知道的是,九境强者不可能做到空间上的挪移,在空间中游走,自然是最为快速且强大的手段。
第六山主曾经借助墨池,实现了万里山河一线挪移,但那并不涉及空间,更像是一种定位的剑法,与单纯的空间游走大有不同。
故而,在安乐认知的九境中,无人能做到空间游走。
不知道十境能否做到。
安乐融山河鼎入体,安乐觉得,他兴许可以往这个方面进行研究。
融兵法,融合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兵器,更是要将兵器法宝中的一些功能也与自身融合在一体,形成一种肉体神通,方能称之为兵主。
山风呼啸。
第七山之上,几位山主的元神分身相继落下,哪怕是第六山主,亦是以元神分身的方式降临。
安乐没有再继续思索,朝着几位山主的元神分身抱拳:“多谢师兄师姐们。”
几位山主笑着摆手。
“小师弟,如今第七山算是完成了移山之举,将固定于此,不能再继续移山了。”
“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接下来的路,小师弟自己走,若是有空,可以来圣山与我们对谈聊天。”
“小师弟你那融兵法,融山河鼎于体魄中,未来肯定也会需要山河鼎,当你需要融合的时候,便来吧,圣山内部的山河鼎,我等都没有资格炼化,你若能够炼化与融合,自然是人间的一场幸事。”
山主们接连开口,他们的元神分身隐约间如星星点点般开始消散,未能再继续逗留。
显然一场移山,消耗了他们元神分身大部分的力量。
安乐抱拳作揖,郑重的谢过几位山主。
第二山主苏瞻仙、第三山主文吕尚、第四山主李玄机、第五山主顾海棠等等纷纷笑着朝着安乐抱拳回应。
最终,纷纷消散于天地之间。
第六山主的元神分身深深的看了安乐一眼,酷酷道:“看好你。”
话语落下,元神分身便消散不见。
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他的酷气。
一道身影翩然落下,老剑圣一席麻衣,腰间挂着承影剑,白发苍苍。
他落在了第七山的山巅,看着安乐,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没想到,安小友短短时日,便已然达到了如此地步,双修为踏足六境,更是成为了第七山山主,圣师之徒,厉害。”
老剑圣爽朗的笑道。
他一直都很看好安乐,在安乐敲响剑钟三十六声的时候,他便明白,如今青黄不接的剑池宫,需要的便是安乐。
安乐未曾入剑池宫,并不算是剑池宫的弟子,但是,老剑圣却一言之下,很有魄力的将整个剑池宫都押注在安乐的身上。
如今看来,这份押注要开始逐渐的收获了。
“前辈。”安乐自然也是见到了老剑圣,笑着抱拳。
对于这位当世十境之一,安乐给到了该有的尊重,从其身上,安乐能感受到一种天地意志的力量,帝皇石俑曾告知安乐十境密辛,十境之所以称之为十境,便是掌控天地意志,掌控一条大道。
老剑圣捋须而笑,伫立在第七山,欣赏着第七山的风景。
眼眸中的赞赏之色愈发的浓郁,他细细打量安乐,自然察觉到安乐肉身体魄的与众不同。
肉身之中似乎蕴含着山河鼎的气机。
老剑圣眸中异色涌动:“老夫早年曾登临过圣山,与诸多山主交流过,每一座圣山之内都藏着一尊圣师所赠的山河鼎,如今你这第七山的山河鼎气机却不在山内,而在你的体内,你将山河鼎融入肉身?”
对于十境强者能够发现他的不同,安乐自然不觉得奇怪。
山河鼎的气息何等特殊,被感应出来也正常,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安乐对于《九鼎兵主经》的修行还不到家。
若是能够收敛山河鼎的气息,他在锻体一道上,才算真正走出了名堂。
不过,如今才刚刚开始,他未来的路尚且远着。
安乐没有隐瞒,将融兵法简单的说了一番。
老剑圣原本还不以为意,但是……听着听着,老人面容上的笑意渐敛,竟是浮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郑重以及激动之色。
“融兵法……”
老剑圣呢喃着。
他感受着安乐蜕变的体魄,心头不禁激荡。
“此法……甚是合适剑池宫!剑池宫乃天下第一铸剑宝地,有剑池湖在,剑池宫弟子们铸就出宝剑的概率极大的增加。”
“而每一位剑池宫的铸剑师,都与剑有不可分割的缘,极其适合融兵法,他们修炼融兵法肯定会比寻常修行者更容易上手以及精通!”
老剑圣虽然只是初听安乐关于融兵法的描述,可是,元神之中,却已然开始了无数次的推演,将融兵法与剑池宫弟子们的修行结合,结果得出一个融兵法能够给剑池宫带来整体蜕变的结论!
安乐……果然是剑池宫的机缘!
能够敲响剑钟三十六声之辈,与剑池宫有着不可分割的缘。
天地间的万物万事,自有定数!
不过,此刻老剑圣却未曾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毕竟融兵法是安乐所创,哪怕他知道对剑池宫的弟子很有用,可若是安乐不愿,他也无法强求。
“老夫感受到第七山移山而至,便从湖中做出,出了剑池湖才感知到北地出了大变数,骊山的那座古墓开启了,那座古墓乃是万载绝代帝皇之墓葬,内蕴极大的机缘,老夫虽是十境,却不得长生,大限将至,此番出湖,正好去古墓中走一遭。”
老剑圣笑着说道。
安乐闻言,倒也不惊讶,始皇古墓开启,大限将至者,大多都会去搏一搏吧,哪怕老剑圣也不例外。
“前辈以十境修为入陵墓,却是要小心一些。”安乐提醒了一句,却未曾提醒的太多。
老剑圣看着安乐,对于安乐的提醒,他心头还是颇为清醒。
安乐手中的那柄竹剑青山,在北地元蒙大都之前,曾展露过风华,那位绝代帝皇的意志于其中展现,因此,对于安乐的提醒,他很看重。
“多谢安公子的提醒,老朽自当要十分警觉,老夫虽是十境,但却仅是锻体陆地仙,炼神却未曾踏足涅槃,若是遇上元蒙皇帝,胜算不如一成,自然会警惕些。”
老剑圣笑着自嘲。
二人在山间闲聊了起来,老剑圣对于安乐很看重,所以对于安乐的一些问题,知无不言。
“前辈,以您的十境修为,能穿梭空间吗?”
安乐好奇问道。
他知道九境自然是无法像第七山移山一样,实现空间挪移。
那十境陆地仙呢?
号称掌握了天地意志,掌控一条大道的强者,能否做到?
老剑圣一愣,随后想到了第七山横跨万里之遥的移山之举,那是直接破入空间,再从中挪移而出,所以才产生的困惑。
他想了想,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缕剑气滋生,剑气如风浪,转动的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强大!
到最后,空气扭曲,甚至有一道黑色的裂纹浮现而出。
“这是空间裂缝,当十境修行者,将某一项技巧运转到极致,能够打破空间,但是……空间是混乱无序的,像是一团混沌,哪怕是强如元蒙皇帝,双十境巅峰,可以轻易打破空间,却不可能实现空间行走。”
“首先肉身强度不允许,其次……打破空间进入空间之中,没有方向感,自然就无法实现挪移,在空间之中,空间的力量会不断的消磨修行者的力量,当力量一旦被消磨到低于打破空间的程度后,甚至会永远被困在空间内,没有能量补给……便会永恒的沉沦其中。”
“所以穿梭空间,很危险,十境做不到。”
老剑圣说道。
十境能够打破空间,能够进入空间中,但是……做不到于空间中游走。
安乐若有所思,若是他的肉身强度足够,借助山河鼎提供范围相助,是否……能够实现空间游走?
但是,现在也只是想一想,想要真正将理论化作实践,路还长远着。
就在安乐与老剑圣笑着对谈的时候。
安乐一席白如雪的衣裳陡然飘荡起来,腰间佩着的竹剑青山,剧烈的颤动起来。
剑气长鸣,隐有悲怆之意!
安乐面色微微一变。
老剑圣捋须凝眸:“剑器哀鸣,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剑将碎,二是执剑者亡。”
“如今剑未碎,安公子也气息强盛,不像是陨落之象,那兴许是曾经的执剑者陨落,故而惹得剑器为之哀鸣。”
老剑圣的话,让安乐心头逐渐的沉重了起来。
他忽而想到,今日第七山移山,剑池宫宫主苏幕遮,似乎并未带着赵黄庭前来与他道别。
安乐本没有太过关注,只当苏幕遮和赵黄庭去了何处游玩,安享余生。
可此刻青山哀鸣,让安乐心头也不由的涌上一抹悲怆。
他的眼前浮现了一幕幕画面。
那是与赵黄庭相识的画面,第一次搬到太庙巷小院,第一次见到老人来拜访,与老人谈画,给老人画竹……
后老人为他掠阵,燃烧涅槃之火,带着他杀出了临安城。
又与老人乘剑北上,往元蒙大都……
暴雨中背负着老人从元蒙大都一路逃窜南归。
每一幕的画面,都像是岁月画面般在他的眼前浮现与涌动。
握住竹剑青山,安乐心头无比的沉重。
“赵前辈……走了。”
安乐声音低落。
老剑圣闻言,亦是沉默了下来,虽然他一直都不是很待见赵黄庭,但那是因为赵黄庭拐跑了他的宝贝徒弟。
可当真听到赵黄庭死去的消息,老剑圣亦是感到十分的遗憾。
赵黄庭……大赵皇族中的一代天骄了。
可惜,终究是倒在了十境之前。
可以说,赵黄庭是最大的南迁的受害者,南迁撤退一战,与元蒙皇帝对拼三剑,虽然很是豪迈,但是,却让赵黄庭心头有了一个执念,有一根刺,想要与元蒙皇帝再战一场的执念,可修为不够,迟迟未曾破十境,就导致赵黄庭不敢前往元蒙大都。
便形成了一个死循环,最终……消磨了赵黄庭的心气,让遗憾伴随赵黄庭的余生。
尽管到最后,赵黄庭还是北上与元蒙皇帝一战,可那是因为燃起涅槃之火,燃尽生命与希望的代价下才做到的壮举。
“小赵……可惜了啊。”
“但,他能够将青山传承给你,还是说明很有眼光。”
老剑圣说道。
安乐攥着竹剑青山,感受着剑器之悲,心头涌现的悲戚,让他握剑的手不由用力。
赵黄庭为何不与他道别?
安乐仔细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想来是不愿意让安乐再进入临安,毕竟他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一旦进入临安,必然会被赵家天子竭尽全力留下。
当圣山山主的身份没有了作用,安乐敢入临安,肯定会面对天罗地网般的危机。
赵黄庭临死都在为安乐考虑。
安乐心头不禁酸楚,赵黄庭与他亦师亦友,可安乐却见不得他最后一面。
一念及此,安乐感觉心头都有些发堵。
山上的风微微凉,拂来不禁有几分刺骨之寒。
安乐伫立在山巅,有几分落寞,竹剑青山的悲鸣,响彻天地。
赵黄庭持剑青山五百年,剑与人俱是有所情感,尽管赵黄庭未曾真正挖掘出青山的奥秘,可青山毕竟非是凡剑。
安乐松开手,青山之上剑气交织,宛若蛟龙缠绕其上,在第七山的上空不断的飞驰。
安乐怔怔的望着青山。
眼眸中不由的浮现出了往昔的画面。
“老朽取了你的画,不是答应赠你一剑?故而,今晨赶了个大早,便是来赠剑。”
老人音容笑貌犹自浮现眼前。
遂见老人摘下腰间破竹剑,递来。
春雨寂寞,竹剑上滚动几粒雨滴。
画面如凝烟,丝丝缕缕交织在眼前,安乐闭目回想,心绪怅然。
忽而,安乐睁开了眼,抬起手一招,竹剑青山弛掠而归,落在安乐手中,被他郑重的挂在了腰间。
“我带你去送前辈一程。”
安乐轻声道。
竹剑有灵,至此方是渐渐不再长鸣。
哪怕此去临安城危险重重,哪怕明知赵黄庭不愿安乐前往,是在为他好,为他着想。
可人间得一忘年交十分难得。
相送一程,念头方可通达。
老剑圣在一旁,见得安乐重握青山,刚出临安,便要再入临安,眼中不禁闪烁过一抹复杂之色,复杂之中却有几分欣赏。
重情重义的安乐,至少让老剑圣心中清楚,将剑池宫押注与托付给安乐,安乐不会亏了剑池宫,不会让剑池宫的那些弟子们吃大亏。
“安公子,你如今身为扛鼎者,此入临安,以赵家天子畏惧大危机的脾性,定然欲要将你这等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不如让老夫送你一程,正好,老夫也去见一见赵黄庭这臭小子最后一面,毕竟,这家伙可是骗走了老夫最宝贵的徒弟。”
老剑圣笑着说道。
安乐闻言,顿时抱拳作揖,迎着山风,谢过了老剑圣。
“才出临安,便再入临安。”
“哪怕临安已是龙潭虎穴,老朽亦是带你走一回,那赵家天子定然布好天罗地网等你,不过……”
“倒要看看,老朽堂堂陆地仙,伴你入临安,这赵家天子……可否还敢对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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