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界

莉纳特越来越熟悉在拜亚姆教堂的生活，即使她一直被困在这里，最远去过的地方不过也就是教堂墙外的街道，再远一点，莉纳特就知道不行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行。

        她一直知道别人心中名为“纵容”的界。

        一旦超出这个“界”，莉纳特的生活就会扭向另外一个样子，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逸。

        即使这种安逸的外表下，从来都有暗流在涌动。即使莉纳特知道，走出这个教堂外多的是肮脏龌龊，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连那整日歌舞是红剧场，它燃起的炊烟，都能飘到教堂里莉纳特头顶的天上。

        但莉纳特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这些。

        就好像自己保持不多想不多问的状态，问题就可以一直不存在、不爆发。

        连莉纳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贪恋这种安稳的日子，她总认为自己是与其他人不同的那一个，但现在看来，她也是“喜欢回望过去，就好像回望一个黄金时代”的一员。

        但莉纳特还是敏锐地觉得不对劲。

        她最近经常做梦，频繁地做梦，各种不同的梦境，没有规律，没有联系。

        有时是红月，有时是玉兰花海，有时是一个人叹着气说，“其实自私一点也可以的”……以及出场频率最高的，一座白骨铸成的教堂，一位神父在其中，虔诚地祷告。

        莉纳特本能地对这些梦境产生了一些恐慌。她学习过神秘学后，很难不去尝试把这些梦境的意象去对照、对应起来。

        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些意象所指向的神秘因素。

        于是莉纳特选择向主寻求庇护。

        “伟大的归墟之主啊，

        您是真的虚假背面，实的飘渺阴影，

        万相之王，无相之相。

        我祈求您的聆听，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庇佑您忠实的羔羊，让我免除风暴的侵袭，不惧心灵的蛊惑……”

        莉纳特其实早已习惯了主对自己的祈求不作任何回应，事实上，主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任何信徒了。

        主在背神之战中被那些伪神陷害陷入了沉睡，只有末日将至之时，主才会醒来……

        莉纳特将会在那之前，完成作为主苏醒中的一环该做的事。

        她的神情坚毅，目光中却透露出狂热。但立刻她又收拾好了自己外放的情绪，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眸子里的偏执转变成了像绵羊一样温顺的眼神。

        她盯着这副无害的面貌，前往教室学习风暴圣典。

        ……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阿尔杰。”莉纳特坐在教堂活动区的花园沿上，细长的小腿悬在地面十厘米往上，轻轻地晃动。

        日暮时分，日落之时，太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把一切染上一层漂亮的橙红色，像是把万物的灵魂点燃。

        “没什么，”在一阵短暂地沉默后，阿尔杰开口，“遇到了一个熟人，是之前在小镇教堂的时候认识的，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海盗了。”

        “你最好近期都不要偷溜出教堂，等乔拉克先生他们回来，大概月末，你就又可以乱跑了。”

        阿尔杰又着重点名了齐林格斯，形容了一下他的外貌特征，“那个海盗的名字是齐林格斯，你看见他就立马跑，明白吗？”

        “嗨，嗨，”莉纳特不在意地摆摆手，“阿尔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离开过教堂的视线，我要真跑远了，早就不能再这和你聊天了。”

        莉纳特笑了笑，笑容里居然含着满足：“我知足了，就这样也很好，我不会想着离开教堂的。”

        说话间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平时发牢骚时气呼呼的模样。

        在这样温柔的时间，温柔的一幕前，阿尔杰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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